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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你的狱卒已经招认自己收受贿赂后,放国丈爷与你见了一面的事实,想必那时他便与你商量了逃跑的路线可惜,真是可惜。”
容渟轻摇着头,一脸遗憾,“可惜你并没有逃得太远。”
那是屠夫看向自己刀下羊彘的眼神,遗憾中带了点漠视。
他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一切,又怎么会真的在惋惜?
十七皇子被他注视着,浑身泛冷。
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惊觉一个事实。
怪不得。
怪不得他外公这么顺利就买通狱卒见了他一面。
这只是容渟设计里的一环。
他要证据,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想半路逃跑,让他罪加一等,让他顺理成章能安排人到他身边,即使到了东夷,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容渟的控制与监视,谁还敢帮他?
他只记得这人幼时的卑弱,卑弱到即使受了欺负想尽办法也翻不了身,却在日复一日稳稳居于上风的得意中,忘记了这人的阴险诡谲。
他在庆幸着外公能顺利买通狱卒,庆幸着自己能在离开前和外公几句话的时候,早就已经掉到了对方为他铺设好的陷阱当中。
可笑的是他自己天真地幻想着要如何陷害他,浑然不觉已经成了对方的瓮中之鳖。
被陷害却无力反抗的滋味容渟从到大不知尝了多少回,十七皇子却是头一回尝。
他的身子颤抖得越是厉害,抬起愤恨的赤红双目,扫向前方那道白色的身影。
对方骑着马,中长刀曳在地上。
衣袂被郊外的风缓缓吹动,刀光极冷,映着他墨黑的瞳仁,显得格外波澜无惊。
看得十七皇子心里一阵寒凉。
他几乎能肯定,若他反抗,若他再跑,他会立刻没了命。
外公那时的迟疑与犹豫已经是一种提醒
他根本斗不过这样的人。
扈棠一贯是个爱看热闹的,听十七皇子被送往东夷,总想拉着姜娆去看个热闹。
姜娆自己虽没起这个心思,扈棠想去,她便想一道陪着,只是宫里秦云那边让她入宫一趟,她没能陪着扈棠去看热闹,临近巳时还有几刻,便到了漱湘宫那儿。
云贵妃有大事要和姜娆,等姜娆来了,却只给姜娆看她做的孩衣裳。
姜娆初时会错了意,以为是云贵妃有了身孕,脸色都吓得白了。她知道自己姨不想要孩子,可再一看秦云惬意的神色就有些糊涂了。
秦云眨着一双妖媚的眼睛,不等姜娆话便知道姜娆都在些什么,沾了笑意的声线轻媚,“上回那茶可都被你给拿去了。”
姜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是册子,再是当归茶,现在又是孩的衣裳,她真的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谢谢姨。”她表达完谢意,语气里带了点娇嗔的调侃,“下回来,可别连孩子的亲事都给找好了。”
秦云认真思考了起来,“倒也未尝不可。”
姜娆:“”
秦云忙笑了,“吓唬你的,你也当真。婚嫁之事,我就不插了,孩子自己开心,比旁的都重要。”
“还没孩子呢。”姜娆这表情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羞得一下甩了这衣,又低头瞥两眼,背在身后,偷偷挪动两根指,指尖悄悄捻着布料,悄悄瞧这衣,不足两巴掌大,好。
秦云也笑了,伸了个懒腰,“我也知道没那么快。只是怕生,练练针线活罢了,当初为了讨好皇上练的一针线活,如今可算有个能让我心甘情愿做针线活的事了。”
姜娆不知不觉间已将整件衣拿在了里,她低着头看着。
针脚密而不乱,她是没这个艺了。
姨在后宫里面立足,靠得真不止是美色。
秦云见她口是心非,看这目光像是喜欢,欣喜道:“赶明儿得了空闲,我再给缝制两件。”
一想到这衣是她姨一针一线缝的,姜娆就想在下回来时带她姨喜欢的东西过来,抬起杏眼来,问了一声,“姨近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年年去给你寻来。”
“近日以来,最想要什么”
秦云念着,低下头去,答非所问,“十七皇子出京了?”
“出京了,就是今日。”姜娆答。
秦云叹了一声,“你家夫君日后恐怕得是个大权在握的。”
“你我以后会去哪儿呢?”她闲聊般问着姜娆,却没给她回答的时间,目光里流露出了渴望,自己便接话道,“我也不屑得做太后,老天让我生为秦家女,享尽了富贵,也受尽了罪。以后要是有会,你让我假死出宫好不好?”
姜娆有时将云贵妃看成长辈,有时将她当成姐姐,这种心疼她的时候,就想将她看成妹妹。
眼前人要真是她妹妹就好了,她在最一开始就不会让她入宫。
姜娆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做到,她一向不会大话,但此刻还是轻轻应了声“好”。
人活着,得有个甜蜜的念想,日子才能充满期待地好好过下去。
姜娆离开漱湘宫时,心里想着她姨过的那些话,越发这么觉得。
到锦绣宫附近,姜娆因一阵嘈乱声音止住了脚步。
明芍支起耳朵听了两声,对姜娆道:“姑娘,好像是在追什么人。”
姜娆拢紧眉头,她本能地不想掺和进后宫的纷乱当中,正想离开这里,离她几步之遥的巷口窜出一道身影。
那人呼喊着“我要见我的渊儿”,等看到姜娆脚步一刹,眼里的恨意浓得像是要滴血,立马朝着姜娆扑过来。
是嘉和皇后,她还没接近姜娆,就被几个杏粉衣衫的宫女拦抱住。
宫道上乱作一团。
姜娆本想置身事外,往后退了几步,可嘉和皇后的声音还是顺着空气爬到了她的耳里,“渊见皇后披头垢面,吓了一跳,儿什么都没做错,齐王为何要害我的渊儿!”
害?
“兄弟之间,赶尽杀绝,他好狠毒的心!”
狠毒?
姜娆被一嘉和皇后尖锐的音调和无理的措辞气得浑身乱抖。
她从没朝人生过气、发过火,被气得脑袋都疼还是头一回,语气难以置信,“狠毒?”
“殿下为何会在秋猎时遇刺受伤?为何会在刚回金陵时被分到偏僻荒芜的寿淮宫?分府后的府宅为何建在城西?娘娘当真以为自己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姜娆怒火上涨,声线拔得越来越高,“还有他被指派去淮州那次”
这还只是她遇到他以后的事,只是她看得到的一些事。
她遇到他之前的那十四年,他过得是什么日子,她一天都不敢想。
她指着嘉和皇后骂道:“你想将他赶尽杀绝时,可曾有一次反省过自己是否狠毒?空有温婉淑婉的名声,蛇蝎都没你毒,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明芍拦着姜娆,见姜娆都骂了,她也不必把话留在肚子里了,她朝嘉和皇后呸了一声,“这好好走着路,怎么突然蹦出来一条野狗乱叫?”
嘉和皇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直到皇后被宫女动作粗鲁地拉走,消失在了姜娆的视线,姜娆的脸还红着,气忿忿的,气都喘不匀。
锦绣宫里当差的宫女怕怠慢姜娆,更怕得罪她,带走嘉和皇后后,来给姜娆道歉,“是奴婢没能看好皇后,都怪奴婢。”
姜娆挥了挥并不想听,让她下去了。
她继续往前行,眉头始终牢牢锁着,纤细指攥成了拳头,明芍在一旁看着姜娆这幅样子,轻声问她,“姑娘还生气?”
姜娆咬着唇,没有答话,但她的神态已经回答了一切。
明芍道:“不怪姑娘生气,皇后那些话,奴婢听了,奴婢也生气。”
只是她生气是生气在十七皇子差点害得她家姐没了命、失掉清白,皇后竟还有脸十七皇子什么都没做,不是像姐那样,一件件数落的都是姑爷的事。
姜娆已经气疯了,抿唇看着明芍,道:“你教我。”
明芍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教我几句骂人的话。”
姜娆越想越气。
甚至怒火燃烧得比面对着皇后时还要旺盛。
生气着皇后的同时,还生气起了自己。
她越想自己刚才的那些就觉得不够解气,明明应该得更狠一些才对,那么软绵绵的词怎么能戳到皇后这种脸皮厚的人的心窝子,她这也太嘴下留情了一点,也不知道有没有气到皇后。
肯定没有
她算是理解了扈棠和人比武比输了以后,总想再比一回的心情。
她就该骂的更狠一点。
明芍一下失笑,“那些话从奴婢口中出来,别人顶多责备奴婢是个泼妇,牙尖嘴利的,姑娘您管教不利,可若是姑娘自己,恐怕被人成泼妇的,就成了您自己。没有礼教的名声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你这气火上头,可别失了体面。”
姜娆垂了垂眼,“那我自己想想。”
来也怪,面对着皇后时想不到的词,这会儿却一个个蹦出来了。
怎么刚才就没想到?
脑袋啊脑袋,没用的脑袋。
姜娆越想越气不过,气得直接收住脚步,停在原地狠狠跺了两下,瓷白的脸上生出几分带着怒气的任性。
她愠怒甩袖,扭头气势冲冲地往方才已经走过的道路上走。
容渟回金陵后,并未立刻回府。
而是先到官邸,见到了他安排在姜娆身边的暗卫。
“夫人今天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他问。
夫人。
他之前从未想过,这种称呼能从他的口中出来。
更想不到自己会频频挂在嘴边。
还恨不得多找几个人一。
全天下都知道才好。
很少有别的话,会像这两个字一样,一出口,就会令他心里熨帖而喜悦。
暗卫答:“夫人巳时入宫,陪了皇贵妃半个时辰,见了皇后。”
容渟脚步一下顿住,脸上立刻冷了下来。
始终波澜不惊的眸子,微微生出动荡,“清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入宫见皇贵妃,锦绣宫那位逃了出来,撞到夫人眼前,朝夫人哭诉殿下狠心,不顾兄弟情面”
容渟眼底生出寒意。
他的段是不够明朗。但皇后借着沈雀女儿的陷害姜四爷,十七皇子,桩桩他都无法容忍。
可他心里涌上来一股怕,目光忽然黯淡下来,指骨都紧绷了,“年年她怎么?”
“夫人把皇后娘娘骂了一顿,骂完一遍,还”
“还?”
暗卫声音了,“还重新回去骂了一顿。”
茶渟:仿佛看到媳妇骂骂咧咧走过
对不起哦,这两天三次元事多,再加上收尾期有点卡文,写写删删,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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