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路遇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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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屋里空无一人,宋慈担忧了起来,他觉得肯定是禇瑛劣性不改,偷偷地逃走,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以前那样的装扮,旁人还不一定能看得出来,但现在不一样了,在外面恐怕会更有危险。

    想到这里,宋慈更加紧张了起来。于是他赶紧下楼,想着如果没有跑远的话,还可以追一追看。宋慈刚走到楼下,就感觉似乎墙角有一个人躺在那里。厅堂里没什么光线,宋慈慢慢地朝那边走过去,终于发现是禇瑛睡在那里。

    禇瑛头顶着墙角,两只胳膊抱在胸前,身体蜷缩在一起,睡得还挺安稳。宋慈看着她,既生气又想笑。

    “这孩子可真犟!”宋慈这样想着,他不想吵醒禇瑛,就没有出声。

    他走到禇瑛跟前,把自己身上披的衣服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转身上楼继续睡觉去了。经过这么一折腾,宋慈反倒心里安稳了许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三个人吃过早饭后,何荣别过二人,回房间继续看书去了。

    宋慈看何荣进了房间,于是看着禇瑛道:“可惜你不是男子。”

    “怎么了?”禇瑛问。

    “如果你是男子,就可以也像元升那样考取功名,而你是一个女子,你出来又能干什么呢?”

    “女人就不能自立吗?”

    “当然能,琴棋书画,歌艺舞技,你会哪样?”

    “我都不会,但我可以干活,我以前经常干活的。”

    “外面的活,没有你在家里干的那么简单。”宋慈看禇瑛撅着嘴,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于是又道,“跟我去外面走走吧。”

    两个人来到了大街上,宋慈指着沿街店铺里面的人对禇瑛:“开店做生意,要投入本钱,经营不善就可能会血本无归,看似风雨不侵,其实进货运货,也免不了辛苦,做买卖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宋慈又指着沿街叫卖的货郎:“这些走街串巷的,就比如昨天那个卖枇杷的人,奔波劳累一天,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多少。若是卖得好还则罢了,要是卖不出去,恐怕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了。运气不好还会碰到赖二那样的人。”

    宋慈见禇瑛没有话,就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宋慈看到前面有一帮搬运货物的人,就指着他们对禇瑛:“那些进城出卖苦力的游民,每天都要累得直不起腰,才能挣到一点点的钱,来养活自己的妻儿。一旦他们得了病,或者受了伤,一家人马上就要忍饥挨饿了。”

    宋慈看禇瑛还是没有话,就问她:“你可见过种地的农民?”

    禇瑛点点头,:“当然见过。”

    “农夫种植庄稼,无论是播种还是收获,都要辛苦劳作,还要经受风吹日晒,忙碌一年,才能获得一些收成,让一家人填饱肚子,若是遇到灾荒之年,那就不堪设想了。”

    禇瑛立刻想起了曾经的某个荒年,家里收租的时候,农民跪地求饶,父亲用鞭子抽打农民的情景。

    “在你叔父家,即使再寄人篱下,也”

    听到宋慈到“叔父”两个字,禇瑛一下子从想象中跳了出来。

    “你不用再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

    宋慈叹了一口气,带着禇瑛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他们过了桥,来到了王记酒坊所在的坊巷外面的街道。王记酒坊在这个区域可以是远近闻名的,很多饭馆、客店都来买他们酿的酒。

    宋慈带着禇瑛拐进了坊巷中,抬头看着幌子上面写的四个大字——王记酒铺,宋慈透过大门,看到里面的院子里几乎坐满了人。此时,掌柜王汉正在放酒的耳房中打酒,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粗布衣服,魁梧的身材,出来招呼客人的时候,老实憨厚的脸上笑容可掬。

    王家宅院两边的厢房都被他们改成了酒铺,王汉的妻子杜婷萱刚从西厢房里走出来,此时正在院子里招呼客人。杜婷萱长得眉目清秀,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却是一个干练的人,操持家务,招待客人,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看着杜婷萱,宋慈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连丝怡。

    虽然他们的酒铺并不挨着街边,但每天都会有不少人过来喝酒,人多的时候,两个人还有些忙不过来,所以现在挂上了招工的牌子。

    看着那块牌子,宋慈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禇瑛,你要是不想让我把你交到官府,也不想让我把你送回你叔父那里,你就去这王记酒铺做工,人家若肯留你,你若能干得了半月,我就不再管你。”

    “好!”

    禇瑛二话不就走进了院子,跑到了杜婷萱的跟前。

    “婷萱姐姐。”

    杜婷萱转身看到了禇瑛。

    “你是?”

    “婷萱姐姐,我想在你们这里做工。”

    “你怎么会认得我呢?”

    “我在那边的莫问客栈见过你啊。”

    “哦,原来如此。不过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做不了工吧。”

    “我以前干过很多活的,你看我的。”

    禇瑛伸出了自己的双,上确实有一些浅浅的茧。

    “你爹娘愿意你出来做工吗?”

    “我、我爹娘都死了。我可以不要钱,只管我两顿饭就行,可以吗?”

    “那怎么行呢?”

    杜婷萱看着想要哭出来的禇瑛,心中也泛起了一阵酸楚,她想起了当年爹病死,娘又被逼死之后,自己孤苦伶仃的日子。

    “官人,这个孩子和我当年一样,咱们就留下她吧。”

    杜婷萱当年也是在无依无靠的时候遇到了王汉。

    王汉看起来有些为难,但似乎又不好什么。

    “这个你看着办吧。”

    杜婷萱立刻笑容满面,拉着禇瑛进到屋里面去了。禇瑛进去之前扭头看了宋慈一眼。

    宋慈看着她们,心里在想着等到禇瑛干下去的时候该怎么送她回去,却突然他被身后的一阵话声打断了思绪。

    “你们哪儿来的?”一个壮年男子对着一老一少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吼道。

    “大爷,我们爷俩儿走了十几里的路,实在是累了,就靠在这儿休息了会儿,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您的东西呀!”老人弯着腰道。

    只见街边上有一车的瓦片,原来这一老一少两个人进城之后走不动了,就靠在这板车边上休息了一会儿,没想到板车的主人过来后不依不饶起来。

    “哎呀,这不是雷昆吗?这俩人可要倒霉了!”旁边有人声嘀咕起来。

    “这是老子的货!懂吗?你把它碰坏了,老子要抓你去报官!”

    “大爷,您就饶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吧。”

    “不想赔?不赔也可以,”雷昆转身对着后面他带来的两个人,“不用套牛了,咱们有驴使了。”

    雷昆笑了笑,指着装满瓦片的车对老人:“你把车给我拉到我家里去,我就不让你赔,要不然就抓你们到官府去。”

    老人连声好,蹲下来想要把车拉起来,可不管他怎么拉,使尽了浑身的力气,车子依然纹丝不动。雷昆和他下的两个人大笑起来,老人无奈,只得松开了。

    “嗯?怎么回事?”

    “大爷,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拉不动啊。”

    “什么?拉不动?你刚才拉我车的时候把我的东西摔坏了,我现在要抓你去报官,走!”

    雷昆着就要把老人拽走。

    “哎呀大爷!您就饶了我吧。”

    老人赶紧跪下求饶,还拉了一把孩,让孩也跪下。

    雷昆和下笑得更厉害了。

    “好,不拉也可以,你让我抽三鞭子,我就放你走。”

    老人无奈,只得好,然后转身跪着,把后背露了出来,闭上了眼睛。

    雷昆笑着挥起了鞭子,突然旁边的孩子叫了声“爷爷”,扑到了老人的背上。

    “快过来!”老人赶紧把孩抱在怀里,两个人一起瑟瑟发抖着,雷昆和下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雷昆又挥起了鞭子,准备打下去,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

    “住!”

    雷昆转过身来,看见了一个三十岁左右书生模样的人。

    “哪儿来的不要命的,敢管老子的事?”雷昆生气地。

    “老者已经向你认过错了,何必欺人太甚呢?”宋慈用缓和的语气劝道。

    “呀呵!你算老几,我抽不死你个”着雷昆就一鞭子抽了过来。

    宋慈一侧身,鞭子抽空,他立刻迅速地抓住了鞭子,往回一拉。

    雷昆此时身体前倾,被这么一拉就往前打了一个趔趄,正好到了宋慈的跟前,被宋慈掐住了腕,鞭子旋即掉在了地上。雷昆弯着腰,抬头一看,看到宋慈正低头怒视着自己。四目相对,雷昆立刻意识到这个人不好对付,于是赶紧挣脱,往后退了好几步。

    雷昆让自己的两个下过去对付宋慈,两人于是一起朝宋慈扑了上去。宋慈往右一闪身,伸出左脚,再用右一拨,右边的人就被绊倒,摔出了好远。左边的那个扑了个空,看着宋慈把那个人摔翻在地,吓得惊惶失措,他看宋慈正在看他,于是“啊”地叫了一声,然后自己扑倒在了地上。

    雷昆看情况不妙,指着宋慈了句“你等着”,然后转身跑掉了,两个下也赶快爬起来,跟着一起逃走了。周围的人看到没戏可看了,也就都散去了。

    宋慈搀起老者,老人赶忙向宋慈致谢。宋慈扶着老人,带着孩来到酒铺里坐下,要了一些饭菜。老人又连忙致谢。

    “不瞒恩公,我爷孙两个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请先拿一些水和饭来。”宋慈对老板娘。

    杜婷萱让禇瑛进去拿东西。

    “你们为何会来到临安?”宋慈问。

    “不敢欺瞒恩公,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本来我们李家还有些家产,开禧二年的时候,孩子他爹来临安做生意,正好那年家里遭了灾,又遇兵祸,孩子他娘死了,所以我们就一路乞讨来到了临安,想找到孩子他爹。快到临安的时候还碰上了强盗抓人,可能强盗觉得我们这一老一少也没什么用,幸好没来追我们,也不知道他爹现在还活着没有。”老人着和孩子一起哭了起来。

    这时禇瑛已经把米饭和水拿了过来,她听到了老人刚才所的话,看着无助的老人和没娘的孩子,她心里也有些酸楚。禇瑛注意到宋慈正在观察她的表情,就白了他一眼,扭头走了。宋慈让爷孙二人先喝点水,慢慢吃,爷孙俩于是便吃了起来。

    王汉端了两个菜过来,道:“想不到你一个书生,也会武艺呀。”

    “算不得武艺,只是稍微会比划两下,要是上了战场,我这两下子肯定不顶用。”

    王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认为宋金两国会有战事?”

    “哦不,如今金国自顾不暇,短时之内应该不会有战事,但若不自强,将来必会有祸患。”

    王汉笑了笑,表示认同,之后两人互问了姓名,聊了起来。宋慈看到王记酒铺用的碗挺讲究的,就到了瓷器,两个人于是就聊起了瓷器。王汉感叹北方的磁州窑和耀州窑已经大不如前了,之后他们又聊到了百姓生活之苦,又从百姓生活之苦聊到了宋金两国的政事。

    “想不到王兄对金国的政事也如此地了解。”宋慈。

    “我曾经在金国呆过一段时间,不过还是这江南富庶之地更好过活啊。”王汉。

    “可百姓一遇灾荒,有些地方一样是食不果腹啊!”

    “听淮河两岸又遭了灾,宋金若为一国,这赈灾之事就会好做很多了。”

    “是啊,可如今的形势,北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只会是加重民之负担呀。”

    “你们俩倒是聊上了,”杜婷萱走过来笑着道,“客人要的那两坛酒应该焖热了吧,你也不去看看。”

    王汉于是告别宋慈回到了店内。杜婷萱过来给宋慈和爷孙俩倒茶。

    宋慈看禇瑛现在正在屋子里面,于是声地对杜婷萱道:“嫂子,那姑娘是离家出走的,我想让她知难而退。”

    “我明白,可这姑娘挺有耐心的,做事也勤快,一时恐怕难以改变她的心意,慢慢来吧。你放心,我有空也会劝劝她的。”杜婷萱着看了看正在店里面洗碗的禇瑛。

    宋慈向王汉告辞,领着老少两人走到了桥上,这时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了叫骂声。宋慈扭头一看,不得了,原来是雷昆领着十几个人追了上来,这些人一个个持棍棒,将宋慈三人围在了中间。

    注:

    游民:宋代开始大量出现游民。由于富裕的地主大量兼并土地,大批农民失去土地,不得不进城务工,但促进了经济商业的发展。这客观上类似于英国近代“羊吃人”的圈地运动。

    2磁州窑:中国古代著名的民间瓷窑,有“南有景德,北有彭城”之。磁州窑创烧于北宋中期,并达到鼎盛,南宋、元明清仍有延续。窑址在今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的彭城镇和磁县的观台镇一带,磁县宋代叫磁州,故名。磁州窑品种诸多,以白地黑花(铁锈花)、刻划花、窑变黑釉最为著名。

    3耀州窑:中国传统制瓷工艺中的珍品,位于今陕西省铜川市的黄堡镇,唐宋时属耀州治,在唐代就是中国陶瓷烧制的著名产地,宋代更进一步达到鼎盛,成为我国“宋代六大窑系”中的一个窑系。北宋是耀州的鼎盛时期,据记载曾为朝廷烧造“贡瓷”。金代延续北宋时期继续发展,元代开始转型,走向末落,经明代、清代,终于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