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仪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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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慈又回到了发现死者的地方,他先在衣锦桥上仔细地查看,但桥栏杆上和桥面上没有丝毫的血迹。宋慈又走到了桥下,原先死者躺着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些血迹和一些湿湿的痕迹,周围的地上到处都是脚印,宋慈仔细看了这些脚印之后,摇了摇头。

    “不保护现场,任由围观的人踩踏,这样办案岂能不出错?”宋慈这样想着,不由地叹了口气。

    “死者既然是从河中捞出来的,那必定是凶杀人后将尸首抛入到了河中。这里夜间也是人来人往,直接在这附近抛尸不大可能,应该是从上游抛尸,飘到这里的。但是运河是自东北往西南流入城中,流速又缓慢,凶将死者抛入河中,这样尸体岂不是更容易被发现了吗?”

    宋慈百思不解,心想既然死者肯定是从上流飘过来的,那案发现场也一定是在东边的某个地方,于是他就沿着河岸朝东走。宋慈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看着地面,搜寻着地上可能遗留的蛛丝马迹。可他走到了上塘河的入城之处,也仍然还是没有丝毫的发现。宋慈正思索着要不要出城去查看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把他吓了一跳。

    “宋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呀!”

    这声音震天响,不用抬头看,宋慈就知道遇见的人是谁。

    “陈兄,你来这里巡街吗?”

    “如今可不光要巡街了,还要抓犯人!可谁是犯人?上哪儿去抓啊?”陈恒道。

    “是因为衣锦桥下发现的那具尸体吗?”宋慈问。

    “还能是哪个?早知道我就当个禁卒算了。真头痛啊!哎对了,听你是连通判的妹夫,是他让你什么暗中调查来着,我对查案子是一窍不通,这案子可就全靠你了!”

    “不是让暗中调查吗?”

    “什么暗中不暗中的,不和你了,总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我要继续巡街去了。”

    陈恒走后,宋慈转身往回走,想再查看一遍,看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遗漏,可回到衣锦桥时,宋慈仍然还是一无所获,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慈十分苦恼,他不甘心,于是便又走到了衣锦桥上,向四周望去。

    衣锦桥位于临安城的东北方位,桥南边的街道两侧有许多的坊巷,街道边上和坊巷里面都有许多的店铺,虽然比不上御街的繁华,但也是人来人往,莫问客栈就在桥南边不远的地方。

    桥北边也有一条街道,王记酒铺就在街道西侧的坊巷里,向西穿过这些坊巷,就走到了御街的北端,再往北就是北城门了。沿着街道西侧向北越过王记酒铺所在的坊巷,还有几户人家和一片树林与城墙相邻。街道的东侧也有几条坊巷,风仪客栈就在最北边的坊巷口处,再往北经过两户人家之后就是城墙了。

    宋慈过了桥,往风仪客栈走去。

    “你不必帮我的!”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宋慈寻声看去,才发现是禇瑛,她还穿着那身伙计的衣服,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看着倒真像个男孩子一样。

    “是你啊,早知道你这么会乔装打扮,就把你送到瓦子里去了。”宋慈笑着。

    “什么是瓦子?”禇瑛问。

    宋慈想了想:“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禇瑛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告诉你,你以后别再帮我了,让他们抓了去,要打要杀,我都认了。”

    “你不怕官府了?”

    “我不想欠你的,就算被他们打死,我也不想欠你的人情!”

    “我过你不欠我的,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

    “总之你以后别再帮我了!”完禇瑛就转身想要回去。

    “哎,你之前怎么有工夫出来了?”宋慈问。

    禇瑛又转过身来。

    “王大哥有事出去了,婷萱姐去送酒,我自己还开不了铺子,就没事做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勇气的,能看出有问题的人肯定不少,但敢那样出来的人却不多。”

    “婷萱姐回来了,我没工夫闲聊。”

    禇瑛完便转身走回王记酒铺去了。宋慈叹了口气,继续往风仪客栈走去。

    “哎,宋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宋慈扭头一看,竟然是吴秉公,后面还跟着两名皂隶。

    “我还无官无职,吴大人不必这样称呼我。”

    “连通判让你暗中调查此案,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

    宋慈心想:“兄长也真是,不是让我暗中调查吗?这连吴秉公都知道了,我还怎么暗中调查?”

    “我什么都不需要,吴大人还是把心思都用到查案上吧。”宋慈。

    “那是,那是。宋大人请便。”吴秉公笑着向宋慈告辞。

    之后吴秉公继续带着两名皂隶在街上慢慢悠悠地走着,似乎是在等着谁自己走上来“我就是凶”。

    宋慈来到了风仪客栈,看到有两个人在店门口吵了起来。

    “你得赔我!”

    “你这、你这让我怎么赔啊?”

    “你得赔我个新帽子!”

    “回去洗一洗不就行了。”

    “你得倒轻巧!”

    宋慈抬头一看,原来客店在楼上养了鸽子,有只鸽子把粪便拉到了一个过路人的帽子上。店主人打发走了那人之后,回到了店中。

    宋慈走进店内,发现这风仪客栈里面颇有几分北国之风,甚至墙上还装了许多女真族的装饰物。

    “店家,你是金国人?”宋慈问。

    “哦不,我是本地人。客官是看我这店有异域之风吧,只因我的店经常接待北边来的客人,很多人喜欢这样的风格,所以我就干脆装饰成这个样子了。”店主道。

    宋慈扭头扫视着店里面的客人,一个身形壮硕,一身女真族打扮的人首先映入了眼帘。宋慈想起了发现尸体时自己所看到的那个奇怪的人,原来他住在这里。这个人约莫有四十岁出头的年纪,满脸油光,穿着兽皮外衣,内衬锦秀衣衫,似乎是个做生意的富商,此时他正独自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喝酒。

    女真商人桌子旁边的另一张桌子则围坐着一群人,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群没有通过解试考试的书生,此时正在那里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吟诵着一些浅薄的诗词文章。女真商人听了之后,露出鄙夷的神情。

    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地喝酒,此人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是一脸的沧桑,他的桌上放着一把雨伞,座位旁边还放着行李,这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在默默地流着眼泪。

    这时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女人,这女人面容姣好,头上顶着朝天髻,耳戴化生童子金耳坠,身着紫色对襟长衫,里面还穿着一件蓝色棉褙子。宋慈打量着她,觉得她和自己见过的某个人长得有些像,但宋慈心里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再去多想。

    “店家,我回来了,我要的酒可送过来了?”那女子问。

    “送过来了,这是专门听您的吩咐,让王记酒坊送过来的,我马上就给您送到楼上去。”店主道。

    女人笑了笑,扭头却看到宋慈正在盯着她看,立刻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

    “公子,请问有什么不对吗?”女人问。

    “啊,没有什么不对。”宋慈赶紧道。

    宋慈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礼貌,赶紧把眼睛移开。

    “我叫吕慧,淮南人士,来此寻找自己失散的夫君。”

    女人自报家门起来,她着眼里竟泛起了泪花。那个面貌沧桑坐在角落里喝酒的人,听到了女人的话,朝这边看了看,然后又继续流着眼泪喝自己的酒。

    “在下宋慈,也是来临安托人办事的。”

    “那公子可一定要帮我留意啊,一个女人出门在外太不方便了。”女人着又流下了几滴眼泪。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留意的。”宋慈。

    女人擦了眼泪,莞尔一笑,上楼去了。宋慈却仍站在原地思索着,他看着客店里的每一个人,脑子里却在回想着刚才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我感觉到了,但到底是什么呢?”宋慈心里想着。

    注:

    朝天髻:古代妇女发式,一种梳高髻于头当顶的一种髻式,宋代仍沿袭这种高髻,甚为流行。

    2化生童子金耳坠:出土的南宋墓葬中有类似的女子饰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