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掌柜深吸了一口气，这似乎让她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你今天是非要让我把我这一辈子的经历都给你听吗？”

    “那倒不必，我只想知道你们来此有什么目的。”宋慈。

    “家道中落，伤心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起，那孩子虽非我亲生，但他比我的亲生孩子还要重要。我只告诉你，那两起杀人案与我们母子无关就够了，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

    宋慈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道：“莫非你们也是在找失散的亲人？”

    听了宋慈的话，掌柜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把从箱子后面抽了出来。

    “如果你们有什么冤屈，为何不去报官呢？这天子脚下，难道谁还敢徇私枉法不成？”宋慈突然又道。”

    掌柜收起了笑容，慢慢地道：“宋公子你可你可真是天真呐！”她突然眼神变得空洞，似乎是在回忆往事，“希望你以后当了官，不要再这么天真了。”

    掌柜继续道：“我们店的名字既然叫‘莫问客栈’，那就请你不要问得太多了，我已经过那杀人案与我们无关，就请你不要再花心思在我们母子的身上，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还是查你的案子去吧。”

    听了掌柜的话，宋慈又想起了连丝怡交待过自己的话，而且他也明白从掌柜的口中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东西来了，于是就默然地走出了房间。

    宋慈刚走出门口，掌柜突然又道：“对了，你前天给他看过病的那位客人，今天好像病情又加重了，你再去给他看看如何？你看过了之后，我们再决定是把他交给官府还是该怎么处置，好吗？”

    宋慈点了点头，跟着掌柜来到了楼上，进到了那个病人的房间。那个人还是躺在床上，依然是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宋慈走过去看着他的脸，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那人转过头有些惊慌地看着宋慈，却不话。宋慈无奈，于是坐下来开始给他把脉。

    “脉象正常呀，这个人没有病，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呢？要是现在把他交给官府，只怕他会因为更加恐惧而越发不敢开口了。”宋慈心里想着。

    宋慈号完脉之后对躺在床上的那人道：“恢复得差不多了，最好能多出去走走，会恢复得更快一些。”

    宋慈站起来给掌柜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出了房门，掌柜在后面跟了出来，然后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他是不是还是在装病？”掌柜一边走着一边声问道。

    “也不能这么，他受到了惊吓，确实身体不适。”宋慈声道。

    “那现在要不要通知官府，我可不想受他的连累。”

    “以他现在的情况，把他交给官府，也什么也问不出来。”

    “那怎么办？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不如我再给他开一副更重的药，好让他恢复得更好一些，明天我再去通知官府吧。”

    “好，就这么定了。”掌柜完便急匆匆地下楼准备纸和笔去了。

    此时，在府衙的牢房门口，吴秉公坐在一把椅子上，旁边还有一名书吏正在写着什么。孙寿增则浑身是伤，弯腰着跪在地上。

    “记起来了？”吴秉公问。

    “记起来了大人，我全都记起来了。”孙寿增弯着腰拼命地点头。

    “那吧，你为什么要杀人？”

    “杀、杀哪个人？”

    “你还不老实？”吴秉公忽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想想！让我再想想！”孙寿增吓了一跳，赶紧拼命地回忆之前在大堂上郑知府所的话。

    “桥下面有个人？”孙寿增试探着问。

    “对了，衣锦桥下的那名死者，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吴秉公微微地笑着。

    “为了为了钱。”孙寿增试探着。

    “很好。”吴秉公点了点头，咧开嘴笑着。

    “我看他在桥下面睡着了，于是就杀了他，拿走了他的钱。”孙寿增似乎放松了一些，身子直起了一点道。

    “什么睡着了？是喝多了酒，醉倒在桥下！”吴秉公变了脸色道。

    “是是是，是醉倒在桥下，被我杀掉了。”孙寿增慌忙弯下腰点着头道。

    “那钱呢？”

    “都被我花掉了。”

    “记下了吗？”吴秉公问旁边的书吏。

    “记下了。”书吏着点了点头。

    “那府衙里边的这起命案呢？”吴秉公提高了嗓门问道。

    “府衙里边？”孙寿增想了片刻，“我想起来了，也是为了钱，进来偷窃，所以杀了一位官爷。”

    “是杀了一名衙役！”吴秉公纠正道。

    “是是是，是一名衙役。”孙寿增赶紧承认。

    “你为什么要盗走城防图？”吴秉公又问。

    “什么图？”孙寿增心地问道。

    “城防图！”吴秉公大声地。

    “城防图，”孙寿增声地重复了一遍，“啊，对了，我是把那当成会子了，回去一看不是，我就把它给烧掉了。”

    “都记好了吗？”吴秉公又问旁边的书吏。

    “都记好了。”书吏又点点头。

    “好了，带他进去吧，给他用点儿药，别还没判下来就死了。”吴秉公对旁边的狱卒道，然后他便带着书吏转身离去。

    “完了吗？谢大人！谢谢大人啊！”

    孙寿增千恩万谢着，两名衙役架着他，把他带到了牢房里面。

    宋慈想先回自己房间一趟，这时却迎面撞见从原来何荣所住的房间里走出来的爷孙俩。两个人拿着自己的包裹，不好意思地看着宋慈。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宋慈问。

    “恩公，我们找了几天了，但还是连个人影儿都没找见。我们不能再这么住下去了，不能再麻烦恩公了。”老人道。

    “那你们准备去哪里？”

    “我们、我们又能去哪儿呢？”老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乞讨为生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这就是我们的命。”着老人流出了眼泪。

    “这样吧，你们今天再找一天，要还找不到，明天我把你们送到天竺山上的寺庙里，做做劳力杂务，也好有个暂时的安顿之所。”

    “好，这孩子要是能在寺院里当个沙弥，也算是有个归宿啊，那我老汉也就放心了。多谢恩公了！”

    老人着就想给宋慈跪下，宋慈赶快上前扶住了老人。

    “不必如此，还是快去找你们的亲人吧。”宋慈。

    下午就要去接何荣回来了，于是宋慈就出了莫问客栈，沿着街道向南走，此时他的心中有许多事情还无法确定。

    “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宋慈在心里反复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哎宋兄！上哪儿去啊？”这震耳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谁。

    “今天是进士科省试最后一天了，我准备去接朋友回来。”

    “那真是可喜可贺啊！”陈恒着大笑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呢？”

    “案子破了当然高兴了！”

    “案子破了？哪个案子破了？”

    “还有哪个？当然是最近这两起命案了。”

    “谁是凶？”

    “就是昨天抓着的那几个贼人，那个假装独眼龙的，叫孙寿增，他已经招供了。”

    “他招了什么？”

    “什么都招了！桥下的那个人和府衙里面的那个衙役都是他杀的。”

    “那凶器呢？”

    “他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怎么行呢？连凶器都没有找到！”

    “我也想过这一点，可大人们都不在意，我这个捕快又想那么多干什么？”

    “陈兄，你也过，夜里闯进府衙里面的那个人是个高，你觉得那孙寿增怎么样？”

    “这个我也想过，”陈恒低下头，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忽然又抬起头笑了起来，“嗨！想那么多干什么？不定自己的判断一开始就是错的呢！”

    宋慈看着陈恒，有些生气，似乎又有些惋惜。

    “不行，我得去一趟！”着宋慈便快速地向南走去。

    “哎宋兄，我是准备请你喝酒的！”陈恒在后面道。

    “等我回来了再吧。”宋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到了通判廓舍，宋慈向连净贤明了自己的怀疑。连净贤喝了口茶，低头沉思着，似乎在掂量着事情的轻重。

    “惠父啊，这两个案子我都没有插，如今知府大人已经审结，我恐怕就更不好插了。”连净贤。

    “案件审结的文书，兄长已经签署过了吗？”宋慈问。

    “这倒还没有，不过我正要去签呢。”

    “请兄长先不要签！”宋慈站起来有些激动地道。

    “这怎么行？那样的话，恐怕就要与府衙闹得不愉快了。”

    “我现在虽然还不能确定凶是谁，但凶是做什么的，我已经大致掌握了。我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是，凶为什么要这么做！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便能找出真凶。”

    连净贤笑了笑，显然并不相信宋慈的话。

    宋慈思索了片刻又道：“兄长，要是你暂且不签署那份文书，去向知府大人明疑点，之后再抓住真凶，你可就立功了呀！”

    连净贤听到宋慈的话后眼睛似乎睁大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宋慈，但没有话，似乎正在权衡着利弊。

    “可再这么托下去，人们都会骂我们临安的官府无能，官家的颜面也会扫地，比起我连某人立功升官，官家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连净贤。

    “但要是官府刚刚审结了此案，真凶却又出现了，并且再次行凶杀人，那官家的颜面恐怕会更不好看吧。”宋慈。

    连净贤紧锁眉头，扶着椅子的扶慢慢地站起身来，开始在书房中来回地踱步。

    宋慈看着连净贤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地焦急，于是道：“兄长放心，我一定为你找出真凶！”

    连净贤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宋慈，但并没有话。

    宋慈看他似乎还是下不了决心，于是又道，“如果抓不到真凶，就请兄长将我当作凶犯处置！”

    连净贤看着宋慈热切的目光，笑了笑道：“好吧，我先不签署案件审结的文书，让你再去调查。不过你不用担心，即使查不出来，我也不会把你当作凶犯处置的。”

    “多谢兄长信任！”宋慈着便拱向连净贤告辞，然后走了出去。

    注：

    会子：宋朝发行量最大的纸币。南宋于高宗绍兴三十年（60年）由政府官办、户部发行的货币，仿照四川发行钱引的办法发行。

    2天竺山：今指西湖群山主峰，在西湖之西偏南约5公里处，海拔42.5米。因其北灵隐、三天竺一带山谷为西湖佛寺起源地，古时统称灵隐至琅岭一带山岭为天竺山。

    3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须州府首脑（知州、知府）与通判连署方能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