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带血的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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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升,考得怎么样?”宋慈问。

    他来接何荣,看到何荣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便已经有答案了。

    “我自认为还不错,不过还是要等到发榜之时才知道。”何荣笑着。

    “我相信你的感觉不会有错,那就静候佳音吧!”

    宋慈与何荣正往回走,路过府衙,看见陈恒正带着那个被吴秉公从风仪客栈抓走的客人,从府衙的大门口走出来。

    “多谢官爷!”那人看起来脸上和身上有一些伤痕,正弯着腰向陈恒拱致谢。

    “宋兄,你们这是要回去?”陈恒看见了宋慈与何荣,没有理会那人的道谢,直接走向了宋慈。

    “这就是我的好友何荣、何元升,刚刚考完了省试,我来接他回去。”宋慈对陈恒介绍道。

    “这是陈恒、陈文昌,是这府衙的班头。”宋慈又对何荣介绍道。

    “失敬,失敬!”两个人同时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陈恒转身对那个他带出来的人道。

    “谢谢官爷,咱大宋的官府真的是明察秋毫啊!”那人连忙弯着腰道。

    “走吧!以后记住,不要再祸从口出了。”陈恒又。

    “记着了,记着了,我真是糊涂,幸亏大人们英明决断,幸好官爷您抓到了真凶,要不然我李三恐怕就难活着出来了。”那人着便哭出了声。

    “你姓李?”宋慈问那人。

    “是啊,民姓李。”李三。

    “你是不是在寻找失散的亲人?”宋慈又问。

    “对呀,公子您怎么知道的?”李三有些吃惊地问道。

    “你找的是什么人?”宋慈再问。

    “我本来家住淮南,来此是为了做点生意,来了没多长时间就听家乡糟了兵祸,哦不!是糟了灾荒。我赶快赶回了家中,却发现我妻已经死去,还听我爹和我儿已经来南边找我了。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何处呢?我一边走街串巷卖货,一边去各地寻找,可始终都没有找到他们。”

    “你跟我走吧。”宋慈

    “公子,您要带我上哪儿去?”李三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宋慈。

    宋慈带那人一起回了莫问客栈。

    “爹?颖儿!真的是你们!”李三十分吃惊地看着自己的亲人。

    “三儿啊!这两年你跑到哪里去了?”老人流着眼泪道。

    “我也是找你们找得好苦啊!”李三着也流出了眼泪。

    三代人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宋慈与何荣看着他们一家人重逢,也是百感交集。宋慈又想起了家中的母亲,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妻子连丝怡过得可还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宋慈给李三身上的伤涂抹了金疮药,他本想让爷孙三人再休息一晚,可他们千恩万谢着,实在是不能再麻烦恩公了。于是宋慈就将他们送到了北城门之外,看着他们坐着毛驴车向着家乡的方向去了。

    宋慈回来时,何荣正在整理自己的房间,两个人于是聊了起来,着对科举考试的感受。

    “宋兄,我来请你喝酒了!”这时陈恒突然走了进来。

    “陈兄,你有空了?”宋慈问。

    “案子破了,也没什么事儿了。”

    听到陈恒的话,宋慈心里有些不自在。

    “正好元升兄弟考完了进士,咱们就预祝元升兄弟高中,以这个由头来喝酒怎么样?一起来吧,元升兄弟。”陈恒笑着道。

    “多谢陈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何荣拱道。

    在王记酒铺的院子里,禇瑛正在忙着给客人们端来酒和菜,现在的她脸上没有再抹任何东西,穿着女装,显得飘逸自如,但这衣服却不是宋慈之前给她买的。宋慈正在疑惑时,杜婷萱给他们三个人拿来了酒和碗。

    “她穿着的是我之前的衣服,她个子挺高的,正适合穿。”杜婷萱似乎看出了宋慈的疑惑,笑着道。

    “噢,原来如此,您多费心了。”宋慈谢道。

    “没什么,这孩子聪明伶俐,不用费什么心,就是有些倔强,只怕你那打算要落空了。”

    听了杜婷萱的话,宋慈有些苦恼,但他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心思管太多的事情了。

    看到酒一端上来,陈恒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杜婷萱把酒给他一倒上,陈恒就立即端起来喝了一杯,然后开始品味滋味。

    “陈兄,这次可千万要适可而止,不能再喝醉了。”宋慈赶快劝道。

    “放心,放心,这次绝对不会。”陈恒保证道。

    禇瑛端着菜走过来,宋慈看着她的脸,心里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风仪客栈所见到的那个女子,只因最近几次见禇瑛的时候,禇瑛都是伙子的打扮,脸上还抹了东西,所以当时一时竟没有想起来。

    “原来是像她!”宋慈用指了指她,恍然大悟似的道。

    而这一举动似乎让禇瑛非常地讨厌。她把东西丢在桌子上,白了宋慈一眼,没有话就走了。

    “这姑娘还是老样子,哈哈哈!”陈恒大笑起来,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便立刻止住了笑声,然后把头向前凑着道,“那孙寿增好像起了一件事情,让我一直很纳闷儿。”

    宋慈听到陈恒起了案子的事情,一下子来了兴致,把头也凑了过去。

    “他了什么事情?”宋慈问。

    “他他们曾经被人逮住过,并被带到了龙什么山中,我猜他的肯定是临安城北边的龙啼山。”陈恒。

    “有可能是他故意想混淆是非才这样的吧。”何荣猜测道。

    “我也觉得是这样,”陈恒继续道,“不过我之所以会纳闷儿,是因为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法了,两年之前也曾经有人来府衙报遇见了劫匪,并且被抓到了龙啼山中,还在那里面遇见了很多人。”

    “那官府就没有去调查吗?”宋慈问。

    “当然去调查了,但是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后来还派军队去搜查过,但仍然是一无所获。”陈恒。

    “这样看来确实是那些人胡言乱语了,这些人肯定是想哗众取宠,才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何荣道。

    “没错,估计孙寿增也是之前听到过有人过这种事情,所以才又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想推脱自己杀人的罪责。但知府大人哪有那么好骗?自从军队搜山之后,这两年来再有人提起这样的事情,都是打一顿板子了事!”

    “但这样是不是太过草率了?”宋慈皱着眉头道。

    “这有什么草率的?都搜查过两遍了,还能怎么样?”陈恒着便喝了一大碗酒,“哎对了宋兄,我听连通判不在案件审结文书上签字,我一猜就知道准是你撺掇的!”

    “不错,是我让兄长先不要签字的,我怀疑那孙寿增等人并不是凶。”宋慈有些尴尬地道。

    “哎呀宋兄呀!那孙寿增是个恶人,有重法地法和盗贼重法在,他们也免不了一死,你这又是何必呢?”陈恒责怪道。

    “他的罪责自然不可让他逃脱了,但如果不是他的罪责,他却代别人受了,那他不就是蒙了冤吗?而且这岂不是让真凶逍遥法外?让死者死不瞑目吗?”宋慈。

    “那就不是咱该考虑的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来,喝喝喝!”陈恒笑着又干了一杯。

    这时,一个文吏打扮的人进到了王记酒铺的院子里,他十分地谨慎,东张西望着,似乎是在找人。宋慈注意到了这个人举动的异常,于是便悄悄地观察着他。此时,那人似乎发现了他所要找的人,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朝那个人打了个招呼。于是宋慈便发现了他所要找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穿着似乎有些奇怪,身上虽然穿着汉人的衣服,但却戴着一个如今已经在北方汉人中流行的深檐带幔的帽子,而且帽子下面的幔扎了起来,似乎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头发。

    这时何荣注意到了宋慈好像是在看什么,于是他便朝宋慈所看的方向看去,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人。

    “牛兄!”何荣站起来兴奋地道,“我正准备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上了,这真是太巧了!你也来喝酒吗?”

    牛思国似乎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颜色,转向了何荣。宋慈注意到他转身的时候悄悄地向身后做了个势,那个戴着帽子的人立刻便转身离开了。

    “啊,原来是何老弟,真是太巧了!”牛思国笑着走了过来,但宋慈总觉得他的笑容似乎很勉强。

    “牛兄,你我好久没有聊了,上次你你有事情,这次我一定要请你多喝几杯。”何荣道。

    “原来是牛押司!原来你们认识呀!”陈恒也站起来道,“真是幸会!”

    “陈兄,这次的酒就让我来请吧!”何荣。

    “这”陈恒看了看牛思国,有些无奈地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哈哈,那我就下次再请,哈哈哈。”

    “牛兄,这位是宋兄,多年前已经考中了进士,他是我的同乡。”何荣介绍道。

    宋慈于是站起来:“在下宋慈,来临安求官,还请多多指教。”

    牛思国看到宋慈后,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似乎是有些惧怕宋慈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

    “哦啊,宋、宋兄,岂敢,岂敢,以后你当了官,还要请你指教才对。”牛思国强撑着笑容道。

    几个人坐下之后便聊了起来,但基本上是何荣和牛思国在聊,宋慈则不时地观察着牛思国。宋慈似乎很不喜欢这个人,总觉得这个人话并不诚实,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而陈恒这段时间一直在喝酒,宋慈只顾观察和听着两个人的谈话,便忘了劝陈恒少喝一点。

    许久之后,何荣聊得尽兴了,牛思国便推还有公事,告辞离开了,何荣去送他,这时宋慈才发现陈恒又喝醉了,这才赶快把酒杯从他的里夺走,让他不要再喝了。何荣回来后,两个人扶住他,想问出他住在何处,好把送回家去。但陈恒却颠三倒四,已经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他们问了周围的人,可还是不知道陈恒的家具体在何处。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邓忠突然过来了。宋慈看到邓忠,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哎呀!邓指挥,你可算来了!”宋慈有些哭笑不得地。

    邓忠看到他们三个人狼狈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我去陈兄经常巡街的地方找他,发现他不在,我就知道他准是又来找你了。我去了莫问客栈,没找到你,就想到你们准是又来喝酒了。没办法,还得我送他回去。”邓忠叹息了一声,然后便把陈恒扶了起来。

    “只能又麻烦你了!”宋慈很不好意思地,“还是让我们帮你吧。”

    “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邓忠着便搀起陈恒离开了。

    送走陈恒和邓忠之后,宋慈与何荣回到了莫问客栈,何荣住回了自己的房间。夜里,何荣早早地上床睡觉了,宋慈则睡不着,他在思索着白天时陈恒所的话。

    “那龙啼山难道是有神仙鬼怪住在那里不成?”宋慈想。

    他很好奇,很想去到那龙啼山里面看一看,但又想到自己还有临安城的这两起案子没有解决,要把凶找出来,还要弄清楚凶为什么要杀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工夫再去管其他的事情。何荣要为参加殿试做准备,也不能让他奔波劳顿。想着想着,宋慈便也睡着了。

    第二天,宋慈早早地起来了,他刚一出门,就看到熊公子拿着一把长刀和弓箭,又准备出去练武。

    “熊公子,考得如何?”宋慈微笑着问道。

    “我早已成竹在胸,阁下何必多此一问?”熊公子有些不耐烦地。

    宋慈看到了熊公子上拿着的东西,于是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练武啊?”

    “去城外北边,在野外练武!”

    宋慈看了看熊公子的臂,又看了看他所带的弓,道:“这张麻背弓,若力量不足,恐怕很难拉得开啊,看来熊公子你的力气不啊!”

    “看来你对这武具也有了解?”

    “只是略懂一二。”

    “不瞒你,这张弓我现在还拉不开,但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我必可运用自如。”

    宋慈笑着道:“熊公子你比较瘦弱,若想要拉开这张弓,还是要先练力,再来练弓,或者干脆另选一张适合你的弓来练习射箭之术会比较好。”

    听了宋慈的话,那熊公子显得非常生气。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如今我大宋武力不兴,武者自辱而不尽其力,我等文人要再不奋力以搏,何时能振武威?”

    “你的志气着实可佩,但也要量力而行啊,况且统兵作战并不只是靠武艺”

    “好了,无见识之人怎能理解别人的鸿图之志,哼!”书生完便下楼走出了店门。

    这时客店的那个少年上来开始打扫楼道和房间。宋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自讨没趣,于是来到何荣的房间门口,想看看何荣醒了没有,他看到房门紧闭,知道何荣还没有起床,于是宋慈便独自下楼去了。

    这时,正在楼上打扫楼道的少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赶快扒到栏杆上叫下面厅堂里的掌柜。

    “娘!你快上来看看!”

    掌柜听到后立刻上楼去了。宋慈本想出去把早饭买回来,听到少年的喊声后,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于是便也跟了上去。

    这时,少年将一支折成了两半的箭递给了掌柜,箭身的一半稍长些,箭头的一半稍短些。宋慈注意到两半断箭上面都有许多黑色的痕迹,宋慈凑近闻了闻,立刻判断出这是干了的血迹。

    “你在哪里发现的?”掌柜问道。

    “我在熊公子门口的旁边发现的。”少年。

    听了那少年的话,宋慈立即走到熊公子所住房间的门口。此时门正打开着,他把左放到门的上方,用两根指贴着门的上面,从最里端轻轻地滑到了最外面,宋慈看了看自己的指,然后闻了闻。

    掌柜看了看宋慈,然后对那少年;“快去衙门报官!”

    “先等一等!让我再看一看。”宋慈赶快道。

    他走到掌柜的身边,从掌柜的中接过了两支断箭。掌柜走到少年的身边,冲他使了个眼色,那少年便立刻跑下了楼去。宋慈注意到了,但也感觉无可奈何,于是便没有去管他,而是继续观察着断箭。

    “宋公子不要怪我,我们开店做生意,最怕被别人连累,我们也要自保啊。”掌柜道。

    宋慈看着断箭道:“这只箭确实是凶器,但它射穿了死者的身体,凭熊公子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拉开那样的弓。”

    宋慈转向掌柜问道:“这两天都有谁来过店里?”

    “那可多了去了。”掌柜。

    宋慈叹了口气,道:“只怕熊公子要受冤屈了!”

    掌柜愣了一会儿,然后大笑了起来。

    “呵!冤屈?这世上受冤屈的人多了去了,能保住自己不受冤屈就不错了,谁让他非要又是带弓箭,又是带刀呢?”掌柜冷冷地道。

    宋慈脸上显出不解的表情,有些生气地道:“带了刀?店家你不也带了刀吗?难道你也是凶不成?”

    掌柜本来正要下楼,听了宋慈的话后,又转过身来,看着宋慈冷笑了一声。

    “原来宋公子早就看见了!我是带了刀剑,但只是为了防身。我们母子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为了安全,带几把刀剑,没有触犯你大宋的律法吧?况且我的刀剑上可没有血迹!”掌柜。

    “真的只是防身?”宋慈问。

    “当然!宋公子,我跟你再一遍,我们与那杀人案无关,我奉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好!”

    注:

    重法地法:宋代规定的在特定地区内犯盗贼罪者加重处罚的法律。始于仁宗嘉祐年间。宋史刑法志曰:“凡重法地,嘉祐中,始于开封府诸县,后稍及诸州。至元丰时,河北、京东、淮南、福建等路皆用重法,郡县寝益广矣。”

    2盗贼重法:宋在仁宗前对强盗罪的量刑,一般较五代为轻。神宗后,量刑渐重,神宗熙宁四年,又颁行盗贼重法,进一步强化对谋反、杀人、劫掠、盗窃罪的镇压。凡犯有盗贼重法所定各罪者,无论是否在重法地内犯罪,都依重法地法从重惩处。

    3押司:宋官署吏员职称,经办案牍等事。宋史职官志所载群牧司与临安府吏员皆有押司官,其名为官而实为吏。在州和县衙内都有押司一职,主要是招募而来,也有经受差遣的。一般一个县有个押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