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风筝鸣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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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禇瑛此时来到了王记酒铺的大门外,看着那熟悉的院门,看着那在风中飘扬着的幌子,心中忍不住又悲痛了起来,于是她没有走进去,而是绕到了宅子的后面。

    这时在王家宅院的后面,有一群孩在那里放风筝。禇瑛擦干眼泪,看着那些孩子们心情逐渐好了起来。禇瑛抬头看向孩子们所放的风筝,心中更添喜悦。

    那是一只蝴蝶风筝,和禇瑛曾经所拥有的那一只很像。她明白,自己曾经的那只蝴蝶风筝是从别人里抢过来的,它从来就不属于自己,因为自己一次都没有放过,但她每次看到那个蝴蝶风筝,还是会非常开心。她感觉自己曾经所拥有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她现在要去寻找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正当禇瑛这么想着的时候,孩子们突然哭了起来。她从沉思中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孩子们的风筝挂到王家的房顶上去了,然后孩子们就使劲儿地扯,结果把线给扯断了,风筝却还挂在房顶上。

    “孩子们,你们别哭啊,姐姐去给你们把风筝取下来,好不好?”禇瑛笑着。

    孩们都拍着好。禇瑛冲他们笑了笑,然后走到墙根下,攀到墙壁上,没几下就爬到了院墙的顶上,身比之前要利索多了。此时在院墙和房屋之间的最左边正好放着一个梯子,那是王汉之前修房顶时用的,她沿着院墙走到那里,然后轻轻地跳到了梯子上,顺着墙壁很快就爬到了房顶。

    禇瑛上了房顶之后,正想要把风筝拿到上,这时却突然飘来了一阵风,把风筝吹了起来。风筝的断线垂在了后面,禇瑛赶快上前抓住了风筝上悬在后面的线,另一只按到了房顶的瓦片上。风筝在空中飘了两下之后,掉到了屋檐之下,悬在了半空中。

    “哎呀!风筝要是这么掉下去可就要摔坏了!”禇瑛心想。

    这时她看了看自己刚才按到瓦片上的,发现有一条黑色的印迹。

    “这肯定是王大哥修屋顶时带了墨斗,这应该是墨斗的线粘在这里了吧。可是修房顶的破洞怎么会用到墨斗呢?”禇瑛想。

    她有些不解,这时她看到了房檐的边缘,那里有个地方参差不齐,瓦片都有一部分的破损。她觉得这可能是昨天被雷震坏的吧,可这坏的地方似乎有些太平整了,而且正好位于下面窗户的上方。

    禇瑛不愿意想那么多,因为下面的孩子们还在等着她呢。她本想把风筝放下去,但线太短了,要是就这样放让风筝掉下去,肯定还是会摔坏。于是她觉得还是先把风筝拉上来,然后自己再带下去。

    禇瑛向屋檐的缺口处靠了靠,然后慢慢地从那缺口处往上面拉那只断线的风筝。可随着风筝的慢慢上移,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并且渐渐地布满了恐惧。因为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推测,而这种推测令她十分震惊。

    她快速地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种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但它却是那样清晰地印在自己的头脑中。这让她感觉到恐惧,感觉到悲伤,感觉到愤怒。她呆坐着,里抓着风筝的断线一动不动,直到下面的孩子们等得不耐烦了,不断地喊叫着,她才清醒了过来。

    禇瑛斩断了思绪,然后迅速把风筝拉了上来,她把风筝插在自己脖子后面的衣服里,顺着梯子爬了下去,然后很快又翻到了院墙外面。

    “回去让你娘给你把线接上,就能继续玩了。”禇瑛对一个孩子。

    孩子们拿着蝴蝶风筝开心地跑开了,禇瑛却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移动一步,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而这个声音把她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

    “瑛子姑娘,你还在呀。”

    禇瑛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王汉。她极力地控制着情绪,好让自己不会立刻崩溃。

    “如果这几天你没有地方去,可以还住在这里,不想住那个房间,可以搬到西厢房。”王汉和蔼地道。

    “不、不了,我还是回家去吧。”禇瑛声音颤抖地道。

    “那也好,你自己保重吧。”

    “哎。”禇瑛点了点头,然后便准备转身离去,突然王汉又叫住了她,把她吓了一跳。

    “哎对了,瑛子姑娘,”王汉着从衣服里面掏出了一叠会子,“这是四十贯钱,你拿着吧。”

    “哦,不了,”禇瑛下意识地先推辞,不过她想到自己回家确实是需要路费,便又道,“这太多了,我只要一些回家的路费就行了。”

    “拿着吧,这是婷萱之前交待过要给你的。”王汉着流下了几滴眼泪,“唉!婷萱她命苦啊”

    禇瑛听到这句话后,忽然间浑身的恐惧都变成了愤怒,她怒视着王汉,眼神里似乎要冒出火。

    王汉注意到了禇瑛表情的异常,停下了自己本来要的话,问道:“你怎么了?”

    禇瑛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头道:“没什么,可能是有些不舒服,那我就回我家去了。”

    禇瑛接过那些钱,向王汉鞠躬致谢,然后便迅速离开,去前面整理自己的行李了。她本来就没什么东西,此时心里又十分地紧张,于是她只弄了一个包裹,把那些钱和自己的两件衣服放在了里面,然后没有去向王汉告别,便背着包裹快步离去了。

    宋慈与何荣此时站在莫问客栈里面,看着连净贤把背在身后,在桌椅板凳之间走来走去。

    “很好,这样官家又多了一处宅子可以收租。我已经告知了店宅务,这也算是为官家出了一份力。”连净贤着笑了起来。

    “那几个护送谢丞相的军校现在怎么样了?”宋慈问。

    “两个受了点儿刀伤,没什么大碍,另外两个摔得不轻,不过也没什么事儿。”连净贤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人居然还是从殿前司军班直里面选出来的,遇上这么点儿事,都应付不了。就那么两个人,而且一个是女人,另外一个还是个孩儿,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那么多官兵去追居然还是让他们给跑了,真是丢尽了官家的脸面!”

    “那母子俩为什么要刺杀谢丞相?”宋慈又问。

    “这就难了。”连净贤。

    “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何荣。

    “有这种可能,官当得越大,得罪的人可能就越多。”连净贤又,“店宅务完全接管之前,你们还可以住在这里,我去给你们协调一下。”

    连净贤完便走出门去,带着门口的几个捕快走了,只留下陈恒一个人站在门外。不一会儿,宋慈也走出了客栈的大门,何荣则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看书。

    “咱们走吧。”陈恒对刚走出来的宋慈道。

    他想要有所作为,好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失,所以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宋慈看到陈恒眼神明亮,似乎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心里也十分高兴。

    “这样就对了!好,咱们现在就去看看,看那个人到底用的是什么段!”宋慈着便和陈恒向衣锦桥走去,可他没走两步却突然又停住了,并且伸拦住了陈恒,“慢!看来咱们又得晚点儿去了,或许咱们不用去也能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禇瑛此时急匆匆地穿过衣锦桥向南走着,她打算出了东门之后找一辆已经有人坐的驴车,这样路上可以相互照应一些。可当她拐到了往东门去的路上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她猛地回头往后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她一路上回头看了几次都是这样,但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一定是有人在跟着自己。

    这条路上的人太多了,可疑的人很容易就能躲在别人的后面,让你看不到他。如果此时换作是其他人的话,很可能会选择赶快赶路,出了东门就找车回家。但禇瑛却偏不,她要弄清楚那可疑的人到底是谁,因为虽然她现在很想回家,但她毕竟还有一块心病没有去除,她想要检验一下自己之前在房顶上的推测,准确地,她是太想证明自己之前的推测完全错了。

    “那肯定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她强迫自己这样想。

    于是她拐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后巷子里,这一片区域有一些房子已经年久失修,据已经卖给了官家,店宅务打算拆掉重建,但还没有开工。当走到这里的一条直直的后巷子里时,她再次突然回头。

    这回她终于看见了那个人,那个头戴斗笠的人,他此时已经没办法再隐藏自己了,但是他头上戴着的斗笠边缘还垂着黑色的缦纱,他的脸完全遮挡在了黑缦纱的后面。

    禇瑛很懊恼,冒了这样的风险,居然还是没能看到他的脸。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了,因为后面那个人正在快步朝自己走过来。禇瑛撒腿就跑,在这里的几条后巷之中拐来拐去,她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这空荡荡的巷子之中。

    那个头戴黑缦纱斗笠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但还是在追到一条巷子里的时候失去了自己的目标,因为他不想因为跑得太快而暴露自己的脸,所以没有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他站在空荡荡的巷子里,似乎有一些懊恼,怪自己似乎有些太谨慎了,毕竟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自己的目标已经无影无踪,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话声。

    “大哥,你有事吗?”

    头戴黑缦纱斗笠的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到禇瑛正站在他身后不太远的地方,她的身形有些晃动。

    “好胆大又好愚蠢的女人!”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原来禇瑛在跑的时候看到一面墙上有一个破洞,所以她就在又拐过来的时候钻到了破洞里面。但她的好奇心似乎太强了一些,她还是不想放弃,她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于是她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从墙洞里面钻了出来,站在了那个人的身后,她试了几次,但还是没有勇气上前揭开那人的面纱,于是只得喊了一声,好让他转过身来。不过,她又一次失算了,因为这样的距离,她还是没能看清楚那人的脸。

    戴黑缦纱斗笠的人正向禇瑛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禇瑛想看清他的脸,但又不敢站着不动,只得慢慢地往后退。

    “大哥,你要是要钱的话,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去吧!”

    禇瑛一边继续往后退,一边把包裹放在自己的身前,想让那人走近一些拿。

    他并没有接对面那个女人递过来的包裹,他明白她的目的,因为她明明是自己故意拐到这里来的!

    头戴黑缦纱斗笠的人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于是他把藏在自己身后的刀抽了出来。

    禇瑛看见对面那个人拔出了刀,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冷得她直打颤。突然她使出浑身力气把里的包裹扔向了对面那个人,然后转身就跑。她拼命地往前跑,但她发现前面好像是一个死胡同,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冒失的选择了,但再后悔也已经没有用,她赶快向旁边的巷子拐去。

    戴黑缦纱斗笠的人早已发现前面是一个死胡同,所以他就提前拐到了旁边的巷子口处,他知道前面的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吓破了胆,她不敢再往后看,一定会直接拐到这边来。他猜得没错,那个女人拼命地朝这边跑了过来,他转身走了出去,挡在了她的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禇瑛已经看见了那个人,但她似乎已经停不住脚步,她就像那只兔子一样,撞向了猎人等待着的地方。

    戴黑缦纱斗笠的人掐住了禇瑛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墙上。禇瑛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明白自己难逃一死,于是她不再用力拉扯那人的,而是睁大了双眼,然后一把掀掉了那人的斗笠。

    这次她看得真真切切,泪水泉涌似的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似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要比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要令她难受。

    王汉怒不可遏,把她推倒在地上,然后迅速捡起掉在地上的斗笠,重新戴在头上,接着便举起中的刀朝倒在地上的禇瑛猛扑过去。

    “住!”

    就在他中的刀离禇瑛的身体已经不到一尺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扭头看是谁,就感觉自己的左肩膀上被重击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右边跌了好几步。

    原来宋慈之前便看到了神色匆匆的禇瑛,而且又发现了那个头戴黑缦纱斗笠的可疑人,于是他就和陈恒一起跟在了后面。

    头戴黑缦纱斗笠的王汉举刀向宋慈刺来,宋慈闪身躲过,那人回刀又刺,这时陈恒赶到,用刀挡住了他的攻击,于是宋慈和陈恒便与他打在了一起。几个回合下来,王汉感觉以一敌二难以取胜,于是转身就走。陈恒追了过去,但王汉拐了几条巷子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巷子之中只留下了禇瑛哭泣的回声。

    注:

    店宅务:又叫楼店务,是宋代官署之一,负责管理和维修国有房产,并向租住公房的人收取租金。它的出现很大原因是因为当时民众大量涌入城市,带动了房屋租赁市场的火爆,节节攀升的房租使得越来越多的人租不起房,露宿街头。于是,为了稳定社会,北宋政府就出台了“廉租房”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