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血泪
宋慈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县衙的大门前,看到了眼前这样的一幕。
一群残疾的乡兵战士相互搀扶着,站在县衙大门口的对面,旁边还有许多人,有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有相互搀扶着的老两口,他们都是那些死去的乡兵战士们的亲人。而此时在这些人的对面,县衙大门上面的两侧,有许多土兵弓站在那里,他们持弓箭,并且拉满了弓弦,正瞄准着对面的那些人。
“你们想要干什么?好大的胆子啊!敢到这县衙来闹事?上面的人听着!谁要是敢乱动,你们就”范县尉站在县衙大门口喊道。
他的话还没有完,宋慈便走到了他的面前,并且打断了他。
“范县尉!这是怎么回事?”宋慈着指了指上面。
“啊?原来是宋主簿啊,这些人来县衙闹事,我为了安全起见,所以”范县尉。
“他们是来领取抚恤的,怎么能是来闹事的呢?让他们排队进入即可。”
宋慈完便扶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残疾乡兵准备进去,可范县尉却站在大门口,拦住了他们的路。
范县尉笑了笑道:“宋主簿,这是知县大人的命令,你不要让我为难。”
宋慈只好又扶着那个残疾的乡兵坐在了大门的旁边,这时他注意到站在大门两侧的那些土兵弓依然拉满弓弦对准着下面的老百姓。宋慈十分愤怒,立刻转身走到了县衙对面,和那些乡兵老百姓们站在了一起,并且将他们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把弓箭对准他们的?”宋慈冲大门上方的那些土兵弓喝道。
没有人回答,上面的土兵弓依然持弓箭一动不动。
宋慈指着那些残疾的乡兵们道:“他们都是平定叛乱的战士,得胜归来的英雄!”
然后他又指着那些土兵弓喊道:“而你们又做了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拉开上的弓箭,对准这些为国尽忠的的勇士?”
此时站着上面的那些土兵弓们都纷纷地低下了头,他们慢慢地把上的弓箭松了弦,然后默默地放了下来。
于是宋慈又走到了县衙门口,此时范县尉还挡在那里,抬头瞅着上面的土兵弓。
“范县尉!”宋慈冲他喊道。
“啊?”范县尉被吓了一跳。
“你不让乡兵们进去,那我可以进去吗?”宋慈问。
“啊,宋主簿当然可以进去了。”范县尉笑着道,然后赶快让开了一条路。
于是宋慈走进了县衙,他本来想先去找知县刘明仁,但想了想,觉得此时那么多人聚集在县衙门口,担心会暴发什么冲突,觉得最要紧的还是先给乡兵们发放抚恤,让他们都回家去,于是便先来到了存放账册的府库中。
“之前交给你的那些用来发放抚恤的账目呢?”宋慈对自己的副文吏道。
“啊,放在这边了。”那文吏有些紧张地。
宋慈看到那些账目放在了已经支出的架子上,感觉很是疑惑,但他什么也没有问,赶快拿起那些账目来看。宋慈看着那些账目,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我专门交待过你!这些账目里面的钱是用来给乡兵们发放抚恤的,不能挪作他用!这是怎么回事?”宋慈指着中打开的账目愤怒地道。
“主簿大人,您息怒,这些账目里面的钱确实被用掉了”文吏赶快道。
“账目上面写的用途居然是为乡兵们置办军服?弟兄们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到陈将军那里之后才有了军服,县里什么时候为他们置办服装了?”
“大人您的没错,但是请您先消消气。”那文吏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又声道,“请您想一想,我这样一个的文吏决定得了这样的事情吗?”
宋慈明白文吏的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拿了两本账册,快步走到了县衙的二堂,找到了知县刘明仁。
“刘大人,这账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给乡兵们发放抚恤的钱变成了置办服装?”宋慈问道。
“这账册一向都是由宋主簿你来管的呀!怎么你却问起我来了呢?”刘明仁坐在楠木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不慌不忙地道。
“刘大人,您应该知道我这段时间并不在县衙里面。”宋慈道。
“噢!对了,我差点忘了,宋主簿这段时间忙于其他的事情了。不过那你也应该去问那管府库的文吏,为什么要来问本县?”刘明仁微笑着。
“刘大人,不盖上您的官印,这些钱粮是不可能被挪作他用的!”宋慈。
听到宋慈的话,知县刘明仁大笑了起来。
“宋主簿所言极是,是本县记差了,不过本县是以为朝廷之后一定会给予他们更加优厚的奖赏,所以这些钱粮就没有保留的必要了,因而才将它们用到了其他更为重要的用途上。”刘明仁不紧不慢地。
“大人,朝廷会不会另外给予嘉奖,那是朝廷的事情,但给予抚恤是县里给人家事先早就好了的,咱们作为信丰县的官员,应该成为信丰县百姓的主心骨,怎么能够言而无信呢?”
“那是宋主簿你跟他们的,本县可什么都没有啊!”刘明仁依然微笑着道。
宋慈竟一时语塞,他感觉自己心中的怒火正在燃烧,但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知县大人,那些领取抚恤的百姓里,有失去了儿子的父母,有失去了丈夫的妻子,更有失去了父亲的幼儿。这些民户都失去了最重要的劳力,如果不发放抚恤,他们今年的日子恐怕就要过不下去了!刘大人,不管之前的事情如何,但这抚恤是一定要发的,我觉得不如先从其他方面节省开支,先把这些抚恤补出来,然后再”
“哼!”刘明仁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再听宋慈下去了,他突然变了脸色道,“还想要抚恤?那是朝廷的命令!他们身为我大宋的子民,本来就应该去为大宋卖命,他们现在能够有命回来就不错了,还要什么抚恤?”
“你!”宋慈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他指着刘明仁问道,“那些钱是不是都进了你自己的钱袋了?”
“宋慈!你不要欺人太甚!”刘明仁突然站起来吼道,“这信丰县你才来了多长时间?还轮不到你耀武扬威!我刘明仁为信丰县鞠躬尽瘁了这么多年,多拿点儿钱有什么不对?而且这县里又不只我一个人拿了钱!”
“弟兄们为了国家的安危,为了百姓的安宁死的死,残的残,你们居然还贪污他们的抚恤,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放肆!你居然把本官与那些贱民相提并论?”
“刘明仁!”
两个人越吵越激烈,宋慈真想冲过去把他痛打一顿,但刘明仁毕竟是自己的主官,而且那些乡兵百姓们此时就在县衙门外,宋慈实在不想让他们知道抚恤已经没有了的事实,于是他不再话了。
“宋慈!我刘明仁敢作敢当,那些钱我就拿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刘明仁依然大声地着。
宋慈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低着头,从二堂默默地走了出去,关上门之后又来到了县衙的大门外。他走到外面那些乡兵面前的时候,本来悲愤交加的脸上,已经变得满面笑容了。
“弟兄们,乡亲们,”宋慈对此时还站在县衙外面的残疾乡兵以及阵亡乡兵的家属们道,“这段时间县衙的开支确实比较大,账目难免比较混乱,那些发放抚恤的账目和其他的账目搅在了一起,明天才能够整理出来,所以今天抚恤是肯定发放不了了。不过宋某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明天一定会为大家发放抚恤。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宋慈,今天就先回家去,我替县衙的所有人谢谢大家了!”
乡兵们和家属们相互看了看。
“宋大人话向来算数!”
“咱们都是跟着宋大人一路走过来的,不信他,咱们还能信谁?”
“听宋大人的,先回去吧。”
宋慈正在为欺骗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而感到羞愧,而此时他又在人群中间看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带着两个只有三四岁的孩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道泪痕挂在脸上。
那是于勇的遗孀,宋慈看到她,心中的悲痛似乎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了,他赶快转过身去,极力控制着自己,使得自己免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没过多久,县衙门外所有的乡兵和家属们就都离开了。宋慈满怀失望地往县衙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也开始向家的方向走去。
当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时,宋慈再也忍不住了,他扒在了一棵大树上,终于将所有的愤怒和悲痛都化作了泪水。他想要大声地哭喊出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多少声音,只能浑身颤抖着低声抽泣。
这时,有一个人走到了旁边的路上,恰好看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