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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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禇瑛带着自己的行李,想要悄悄地离开这里,因而走到了这条路上。她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但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让人讨厌的人,因此她打定了主意。她对此地并不熟悉,于是就沿着一条路走,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了宋慈。

    当看到宋慈悲痛的样子时,禇瑛感受到了震撼。她之前问过陈恒,所以知道宋慈现在悲伤的原因。虽然她年纪还,但她在家里早就见识过类似的事情,因而明白宋慈为什么会为乡兵的抚恤发放而犯难。但她还是没想到宋慈会因为此事而悲伤到如此的地步,因此这个时候她对宋慈这个当官的变得更加好奇了。

    这时宋慈扶着树慢慢地直起了身体,然后逐渐止住了哭泣,这时他才注意到了站在旁边路上正看着他的禇瑛。他立刻显得很不好意思,赶快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踌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来到了禇瑛的面前。

    “你你现在就要走?”宋慈问。

    “是。”禇瑛。

    “我不是告诉你了嘛,今天不早了,明天我再送你,我已经跟夫人过你的事情了,你不用担心。”

    禇瑛没有话,宋慈便让她跟着自己回去,宋慈走在前面,禇瑛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跟在宋慈的后面往回走了。

    宋慈想要把刘明仁贪污乡兵抚恤的事情上报给朝廷,因此他准备写一封奏疏,但刚要动笔之时,他却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和魏大用暴发冲突的事情。

    本来作为乡兵抚恤的那些账册上写着置办军服,虽然这完全子虚乌有,但宋慈想要证明这一点实在是难上加难,而且自己只是一个的主簿,朝廷怎么可能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呢?

    因此他先给自己太学时的老师真德秀写了一封信,告诉了他刘明仁所做的事情,并且表明了自己想要将贪官绳之以法的心迹。

    夜里,宋慈躺在床上一直没有合眼,他又开始思考白天的事情了。现在最让他忧心的是自己对那些乡兵和家属们的承诺,自己官职微,根本就不可能从县衙调出钱粮来为他们发放应得的抚恤。

    “到底该怎么办呢?”宋慈皱着眉头思索着。

    他思来想去,想了种种办法,最后又全都放弃了。他恨自己的官,恨自己不是这信丰县的主管官员。不过此时他的心中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那就是战士们的抚恤一定要发。

    宋慈突然又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似乎也是他思来想去之后得出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了。这个想法让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屋子里面的一切,然后他下床慢慢地走到了窗户旁边,又看着窗外院子里面的东西。这时,连丝怡也醒了,坐起来看着他。

    “你不是回来要好好休息几天吗?怎么你不累了?”连丝怡问。

    宋慈回头看着妻子连丝怡,心里还在思索着自己刚刚想到的那个办法。临睡之前,他已经将白天在县衙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烦恼吗?”连丝怡问。

    宋慈点了点头,然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什么,却没有出口。

    “这信丰县又不是你了算,你已经尽力了,就不必再烦恼了。”连丝怡。

    “可是出征之前是我告诉大家会有抚恤的,而且白天的时候我还承诺过明天就能给他们发抚恤。”宋慈低着头道。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中又无实权,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连丝怡问道。

    宋慈走回来,坐到了连丝怡的身边,轻声地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连丝怡微笑着:“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不答应过?”

    “这次的事情不仅仅是我的事情了。”宋慈拉着连丝怡的道。

    “你想出来的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连丝怡听后谨慎地问道。

    宋慈凑到了连丝怡的耳边着悄悄话,似乎是害怕声音会传到堂屋旁边母亲的卧室去。连丝怡听着听着,眼睛逐渐睁大了起来,宋慈还没有完,她就把宋慈推了过去,一脸埋怨地看着他。

    禇瑛此时睡在一个房间里,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心里想着:“这一次如果再回家,父亲是肯定要打断我的腿了,可不回去自己又能去哪里呢?宋母的误会当时就应该澄清的,都怪自己当时吓傻了,现在自己又不好意思去了,只能让宋慈自己去澄清。那连丝怡真的是气质不凡,虽然住在这信丰县,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上宋慈这么刻板的人的。看来宋慈这个人肯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他似乎挺深沉的之前在临安的时候,刚开始也是觉得这个人很讨厌,但脑子还真是挺好使的,也许他确实有非比寻常之处吧”

    禇瑛又想到了白天的时候在路边看到宋慈哭泣的场景。

    “一个大男人那样流泪确实不多见父亲好像也那样痛哭流涕过,但父亲是喝醉了酒才会那样的。父亲为什么总是会一个人闷闷不乐呢?可惜他从来不对我敞开心扉。一不高兴就一个人喝酒,一喝酒就肯定要喝醉,一喝醉就痛哭流涕。他总是不告诉别人,他心里的苦楚到底是什么呢?莫非是在思念娘?”

    禇瑛想到这里,心里畅快了许多,脸上不由地显出了笑容。这时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向父亲所提出的疑问,因而变得后悔不已。

    “也许就是因为娘的死,他才会如此伤心的,这应该也是他不愿意看到我的原因,因为一看到我他就免不了会想起娘。我真是太不懂事了,那样的话,太伤父亲的心了。”

    禇瑛想到这里,更加后悔了起来,她决定这次回家去,无论父亲怎么对待自己,她都不会再伤父亲的心了。

    第二天点卯之后,一大早宋慈就让陈恒和县衙的几名皂隶来自己的家里帮忙搬东西。

    “大人,您要变卖自己的东西?”陈恒吃惊地问道。

    “老夫人的房间千万不能打扰!其他房间除了日常要用的东西之外,值钱的物品都搬到外面去,能卖的全都卖掉,换成钱和粮食。”宋慈。

    他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之后便来到了母亲房间,跪在了母亲的面前,然后告诉了母亲他正在做的事情。

    “这又不是在建阳老家,你自己要做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吧!”宋母完便转过身去。

    宋慈从母亲的房间出来后便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他把房间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放到了几个箱子里面,准备也搬出去卖掉。

    这时陈恒走了进来,他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之后道:“大人,这砚台和砚滴是您最喜欢的,就留下吧!”

    宋慈把那方端砚和那枚三足蟾蜍砚滴拿在里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放进了箱子里。

    “不留了!全都卖掉吧。”宋慈。

    此时禇瑛睁大眼睛看着院子里面所发生的事情,她看到连丝怡站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很多东西都被从房间里搬了出来。禇瑛感到十分吃惊,于是便走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他这是要把家里的东西卖掉吗?”禇瑛问。

    连丝怡苦笑着道:“他变卖家里的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要不是因为这房子是租来的,他恐怕连这房子也要卖掉!”

    连丝怡虽然同意了宋慈的做法,但心里还是不免会有些埋怨的情绪。

    “这您也能同意?”禇瑛问。

    “我要是不同意,也只能让他心里不痛快,况且我也不想让他成为一个违背自己承诺的人。”连丝怡。

    到下午的时候,宋慈攒够了钱,于是便带着几个衙役在县衙大门外的旁边支起了桌子,准备用变卖家产换来的钱粮来给乡兵和家属们发抚恤。

    经过两个时辰的忙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领过抚恤了,这时宋慈又看向了伤残和阵亡乡兵战士的名单,想要看看还有几个人没有领取抚恤。他看到了名单上的一个名字,突然忍不住又伤心了起来,就在这时,有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走了过来。

    宋慈看到于勇的妻子和孩子之后立刻站了起来,想要一些慷慨激昂的话,他想要夸耀于勇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和他所立下的无数功勋,想于勇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而献出了生命,可面对着这孤儿寡母,想到她们未来将会无比艰辛的生活,他便什么也不出来了。

    宋慈第一次觉得语言这种东西实在是苍白无力,他默默地走到了一边,因为他不想让人看到此刻他眼中的泪花。

    禇瑛此时正躲在县衙旁边的一棵树的后面,她早就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一切。

    天色已经渐暗,乡兵的抚恤都已经发放完毕了,桌子等物品也都已经收回到县衙里面去了,宋慈和陈恒此时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也准备回去。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