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心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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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官府派人去南剑州,会不会和那件事情有关啊?”许临风有些忧虑地。

    “不可能。官府都已经定了案,人犯也都被砍了头,谁还会闲得没事去查那件事情?这不是扇官府自己的脸吗?再早就物是人非了,就算查又能查得出来什么?”许胜万着笑了笑。

    许临风觉得父亲的也是,便不再担忧了,这时一个仆人来到了门口。

    “老爷,少爷,那个禇瑛姑娘来了。”仆人道。

    许临风不由地露出了笑容,立刻转身准备出去迎接,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又回身向父亲行礼告辞。

    许胜万看在了眼里,笑着道:“好好地表现,你这门亲事成了,以后对咱们也是大大有好处的。”

    许临风谢过父亲,然后离开了他的房间,去前院迎接禇瑛。此时禇瑛正在找寻迟儿,但似乎并没有找到,于是她就把自己带着的一包孛娄交给了许家的一个仆人。

    “把这送给迟儿,他一定喜欢吃的!”禇瑛微笑着道。

    “瑛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许临风走到禇瑛跟前笑着道,他见禇瑛看到他后似乎有些不高兴,便又解释,“我听宋大人带人去了钱记瓷器店,我还以为你会跟着一起去呢。”

    “噢,是吗?那太好了。”禇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明白王凤山一案确实与许家无关,至少感觉到了一些安慰,“我心里有些烦闷,想出去走走,你可以陪我吗?”

    “当然可以了,我们去哪儿?”许临风兴奋地问道。

    “还去那条路上吧。”

    “好。”

    禇瑛和许临风慢慢地在这条风景宜人的路上走着,许临风不知道禇瑛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便不时地些笑话逗她开心,但禇瑛也只是一笑了之,然后依然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当走到一片树林的旁边时,禇瑛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看着许临风道:“临风,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样子,只要你以后好好的,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禇瑛的话让许临风有些吃惊,他明白禇瑛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但他依然保持着镇定,想要把事情糊弄过去。

    “哦,是,瑛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地待你的。”许临风赶紧道。

    “不过有些之前的事情,你就不能不管了。”禇瑛着看向了旁边的树林,就在这时,庞楸梓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庞楸梓刚才已经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一些对话,此时她已经明白了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她也终于知道禇瑛为什么她一定能让自己见到许临风了。

    庞楸梓眼含泪水,看着许临风道:“怀玉我不管你是许临风还是许怀玉,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看到庞楸梓之后,许临风明白禇瑛一定已经知道他之前的事情了,不免有些慌张了起来。

    他没有理睬庞楸梓,而是赶快抓着禇瑛的胳膊道:“瑛子,你听我,我之前是干过不少蠢事,但那都是因为我年少无知,一时糊涂,我真正喜欢过的只有你一个人!”

    庞楸梓听到许临风所的话后,便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泪如雨下,然后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禇瑛看着她,突然冷冷地道:“可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庞楸梓听到禇瑛的话后,停住了正在转过去的身体,侧身看着许临风。许临风看了一眼庞楸梓的肚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思考了片刻之后,突然跑到了庞楸梓的旁边。

    “打掉好了!你去把孩子打掉吧,我可以给你钱,你不能连累我呀!”许临风哀求道。

    “不!不可能,我不会打掉我的孩子!”庞楸梓赶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向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这么固执?我是不可能和你成婚的,这个孩子只会连累我们。他不仅会连累我,更会连累你,你知道吗?”

    “不!我我马上就走,我和孩子不会连累你的。”庞楸梓继续向后退去,快要退到路的边缘了,而许临风还在向前走着。

    树林对面,也就是路的另一边,是一个非常陡峭的斜坡,到坡底虽然并不是很高,但如果摔下去肯定是会受伤的,角度不好的话,甚至会有生命的危险。

    就在庞楸梓已经快要退到路另一侧的边上时,禇瑛突然喊道:“你你真正喜欢的只有我一个人,是吗?”

    许临风和庞楸梓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因而都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她。

    “是啊!瑛子,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真正喜欢的只有你!”许临风赶快走到禇瑛面前道。

    禇瑛看了看许临风,又看了看站在陡坡不远处的庞楸梓,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庞楸梓的身边,只见她一边抓着庞楸梓的右臂,一边扭头看向许临风。

    “留下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没事?”禇瑛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你你真正喜欢的只有我一个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把她从这上面推下去!”

    禇瑛完扭头看向身后的斜坡。庞楸梓惊恐地看了看她,然后也向自己身后看去,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了这么危险的地方,于是她赶紧挣脱了禇瑛的,站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

    此时许临风来到了斜坡的边上,向下面看了看,他立刻便以为自己明白了禇瑛的意思。要是从这里摔下去的话,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会保不住。想到这里他迅速跑了过去,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庞楸梓,把她向斜坡边上拖去。

    “你给我过来!”许临风喊道。

    “求求你!别这样,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庞楸梓哀求道,她又转向禇瑛,“求你劝他放吧!我和孩子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她向禇瑛投去了乞求的目光,但禇瑛却只是站在斜坡的边上,冷冷地注视着许临风,似乎丝毫不为之所动。

    “我们不会连累你的,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吧!求求你放吧!”庞楸梓痛哭着哀求,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绝望地向地上坠去,让许临风更吃力一些。

    禇瑛此时看着许临风咬牙切齿的样子,明白他是真的要把庞楸梓推下去,从而亲杀掉自己的孩子,明白这些之后,她突然泪如泉涌,然后迅速冲上去抱住了庞楸梓,并且狠狠地打了许临风一巴掌,只见她模糊的眼神里充满了痛心和失望。

    许临风疼得呲牙咧嘴,捂着印上了五个指印的左脸,赶快躲开了好远,吃惊地看着那个他无法理解的女人。

    禇瑛低下头,挤出了眼睛里的泪水,又用擦了一把,然后便搀扶着庞楸梓离开了那里,向庞楸梓所住的客栈走去。

    庞楸梓仍然感觉心惊胆战,不住地回头看,确保许临风没有追过来。走到半路人多的地方后,她摔开了禇瑛的。

    “你走吧!我不会再回来打扰你们了,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庞楸梓着又流出了眼泪。

    “楸梓姐,实在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我只是想试探他,我还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的孩子而心存一丝的善意。”禇瑛着也流出了眼泪。

    庞楸梓闭上眼睛,头微微地低下,似乎是在消解内心的痛苦。

    “我已经彻底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我很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了。”庞楸梓布满泪水的脸上显出了笑容,她转头看着禇瑛,“你应该也全都明白了吧,希望你也能放下,重新开始。”

    听了庞楸梓的话,禇瑛沉默了许久,她低着头,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你还没有放下?”庞楸梓吃惊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禇瑛低着头道。

    “那好吧,希望你以后不会变成我这样。”庞楸梓着便转身离去。

    看着庞楸梓有些艰难地往前走,禇瑛赶紧跟了上去,想要搀扶她,但庞楸梓似乎并不愿意她来帮助自己,于是尽量快速地往前走,想要甩开她。

    “楸梓姐,你准备去哪儿?”禇瑛看她不愿意让自己跟着,便问道。

    听到禇瑛的问题,庞楸梓停下了脚步,似乎陷入了沉思。

    “去哪儿?是啊,我又能去哪儿呢?”庞楸梓眼神空洞,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禇瑛想了一会儿后道:“楸梓姐,有一对甄氏姐妹开了一家洗衣店,她们”

    禇瑛停下来看着庞楸梓,看到她也扭头看向自己,她这才又继续了下去。

    “你现在也还能做一些洗衣服之类的事情,我想不如你先去她们那里吧,她们也和你有同样的遭遇,一定会收留你的,到时候也会好好地照顾你。这样,我也好有空去看看你们,如此我也能心安一些。”禇瑛着忍不住又流出了眼泪。

    天微微黑的时候,陈恒已经快马加鞭从南剑州赶了回来。他本想回家休息,明天再到通判廓舍把自己抄写的案卷和访问的笔录交给宋慈。但他转念一想,觉得宋慈很可能还在等着自己的消息,于是便决定还是先赶到通判廓舍,交了任务之后再回家去。

    果然不错,远远地,陈恒便看到宋慈在通判廓舍的门口站着。

    此时除了值班的门吏守卫,通判廓舍的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宋慈却不肯到后院去,而是不断地来到门口,朝那条从南剑州回来的必经之路张望着。终于,他看到了陈恒纵马的身影。

    “大人!让您久等了!”陈恒快到门口的时候便下了马,走过来把马拴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文昌,我就觉得以你的速度,今天一定能赶回来,果然是这样!”宋慈笑着道。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宋慈办公的房舍,陈恒将自己到南剑州衙门托同乡抄写的案卷交给了宋慈。陈恒这次去了之后,还去询问了几个当时案子的证人和寻找到的可能知情人,他把他们所的也都记录了下来,一并交给了宋慈。

    “之前我埋怨父母总是逼我学文,现在倒是庆幸父母亲当年幸亏是逼我学了文,不然现在好多事情我都做不了!”陈恒笑着道。

    可宋慈并没有话,只见他看了案卷之后眉头便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当他又看了陈恒所记录下来的其他东西后,脸色就变得更加暗淡了。

    “文昌,这案卷上该案的记录就是这些吗?”宋慈问。

    “就是这些,我当时亲眼看过。”陈恒。

    宋慈点了点头,然后神情落寞地趴在了桌子上。陈恒看出宋慈的表现有些不对劲,于是心里打起了鼓,心想莫非是自己出了什么岔子,没有把宋慈交待的事情做好?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我没有问清楚?”陈恒问。

    “哦,不,你做得非常好,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你一定费了不少的心思。”宋慈强行微笑着。

    “唉!”陈恒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大人交给我这样的任务,我这粗心之人本来心里十分忐忑,不过还好一切都非常地顺利。他们那儿呀,管得一点儿都不严,我略施段就”

    “文昌,你肯定十分地累,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宋慈嗓音沙哑地道。

    陈恒听出了宋慈声音中的颤抖。

    “好,大人,那您也早点休息。”

    陈恒着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宋慈低着头,面如死灰,眼眶中似乎有眼光在闪动着。

    注:

    孛娄:指糯米花。宋范成大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韵“捻粉团欒意,熬稃腷膊声”自注:“炒糯谷以卜,俗名孛娄,北人号糯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