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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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次赴宴回来之后,宋慈便不再参加邵武军的任何宴会邀请,除了公事之外,宋慈再也没有与邵武军衙门的那些官吏们私下里有过任何来往了。

    雨季里的一天,天降暴雨,刚刚下得了一些,宋慈便赶紧带着禇瑛和陈恒等人去查看城外处于低洼处的老百姓的房屋以及水利设置是否有损坏的情况。

    苏清章本来也想要出去看一看暴雨都造成了什么损坏,但正当他要出门的时候,邵武军之前宴请宋慈的那些官吏们一起来找他,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苏清章把他们都带到了二堂,他坐下之后看着那些人问道:“你们一起过来,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张重义看了看其他人,然后走到苏清章跟前声道:“大人的没错,确实是一件大事!”

    “噢?莫非是周围的县里又出了什么大事?宋通判是不是已经过去了?”苏清章赶快起身问道。

    “大人,我听那宋慈向朝廷上了一道奏疏,将他在邵武军所解决的那些案子都一一禀报了上去。”张重义。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宋通判慎思明断,确实为邵武立下了功劳,他将自己的功绩上报是很正常的事情。”苏清章。

    “可是,大人,听他还将您在那些案子里的过失也写进了奏疏里。”

    苏清章有些吃惊,站起来背对着他们走到了一边,然后他叹了口气,慢慢地道:“对于某些案件,我也确实有过失,宋通判那样做也无可厚非。”

    “可只怕那宋慈的最终目的是想要弹劾大人您呀!”张重义又道。

    “有这等事?”苏清章转过身问道。

    “我们之前也不了解他的心思,直到前几日,他在凤舞酒楼宴请我们,期间专门挑刺,了大人许多的不是,把您完全成了个无能之辈,然后向我们许下了很多好处,企图拉拢我们几个!”张重义完赶快弯下腰,然后偷偷地看着苏清章。

    “什么?”

    “苏大人,张判官的没错,那宋慈早就觊觎知军的位置了,一直都想要取您而代之呀!您可千万不能蒙在鼓里呀!”其他的官吏也都纷纷道。

    “我们都是衙门的官员,深受大人之恩,岂肯投靠那背地里使坏的无德之人?所以我等当时便严词拒绝了他!”张重义直起身子道。

    “是啊!大人,我们都不肯背弃于您呀!”其他官吏又纷纷道。

    “这真是岂有此理!”苏清章愤怒地道。

    “大人,那宋慈的奏疏只怕如今已经送到临安了,您要早做准备,不能坐以待毙呀!”张重义。

    “我还当他是个君子,没想到他居然是个人!”苏清章咬牙切齿地。

    “大人,我们拒绝他的拉拢,他也肯定要报复我们,也求您救救我们呀!”伍崇智站出来道。

    “你们不要怕,既然你们忠心于我,我又怎么忍心弃你们于不顾,我会写信给我在朝中的朋友,请他助我们一马。”苏清章。

    “大人,那宋慈弹劾于您,是想要您身败名裂呀!他一日在邵武,您就一日不安全,我们也难免会再受到他的挑拨啊!”张重义。

    “是啊!大人,那宋慈只要一日还在这里,您和我们都要不得安宁了!”席从恩哭丧着脸道。

    苏清章十分苦恼,他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之后道:“你们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后,苏清章和宋慈的关系便很快恶化了,不但每次遇见宋慈时都没有好脸色,而且还总是在许多事情上与宋慈针锋相对。只要是宋慈认为对的,他就总是会予以否决。

    “大人,我觉得那苏清章是在故意与您作对!”陈恒。

    “大人,不如当面挑明,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禇瑛。

    宋慈显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笑了笑道:“不必在意,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这一天,邵武军再次下了暴雨,光泽县受灾严重,苏清章带着邵武军的众多官吏都来到了光泽县,亲自指挥救灾。宋慈也带着禇瑛和陈恒以及通判廓舍的一些差役来到了这里,以便帮忙救灾。

    暴雨太大了,有不少人来不及逃走,都被淹死在了水中,还有许多房屋倒塌了,有不少人被砸死在了里面,但幸好更多的人被提前救了出来。

    此时苏清章和宋慈以及众多官吏都呆在了山中的一座寺庙里,焦急地等待着前方救灾的消息,这时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了一个浑身湿透了的衙役,他是衙门的皂班班头。

    “大人,不好了!水太大了,有一百多人被困在了一个土丘上,不过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水就会淹到上面去了。弟兄们乘木筏去救,可风也太大了,木筏刚行了没多远,就被打翻在水里了,因此弟兄们只好回来,请大人指示!”班头道。

    “这可如何是好!”苏清章急得站了起来,左右踱步,思考着该怎么办。

    “大人,大多数被洪水所困的百姓都已经救出,我们已经尽力了,那些被困之人是因为贪恋财物才不肯尽早离家,他们咎由自取,我们又为之奈何呢?”张重义道。

    “是啊!大人,我看那些人也是活该,不能因为他们而让弟兄们去冒险呀!”伍崇智。

    “这怎么行呢?我们明知那些百姓有难,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苏清章皱着眉头道。

    宋慈刚才已经在旁边思考了一会儿了,此时他想出了一个主意,想要去救援,但通判廓舍的人太少,而且此时在水边的木筏都控制在衙门的人里,于是他走到苏清章的身边拱道:“苏大人,若将那些木筏连接起来,扎得牢固一些,再让大家都站在木筏的边上,我想必定可以顺利到达对面!”

    苏清章听了宋慈的话后,顿时觉得有办法了,可是他转念一想这是宋慈所提出来的建议,心里便又感觉不舒服了,于是他此时又纠结了起来,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此时站在旁边的张重义看出了苏清章的心思,于是道:“水太大,风又甚急,你这办法还是十分危险,不足一试!”

    旁边席从恩也站出来道:“要是走到半路,筏子翻了,淹死了许多百姓,那岂不成了我们的过失?”

    伍崇智也出来道:“没错,为救那些不听命令的贱民,让弟兄们冒此风险十分地不值得呀!”

    宋慈心中焦急,又向苏清章拱道:“大人,我们公门之人本就是上为官家,下为黎民,如今明知百姓陷入危险,怎能不施以援?苏大人,请您派给我一些衙役,我愿亲自带人前去救援那些被困的百姓!”

    苏清章本来还在犹豫之中,他其实也想救援那些被困的百姓,但当他听到宋慈的请愿后,反而产生了逆反心理,不想让宋慈出这个风头。

    “哼!我觉得他们几个的很对,那些人都是咎由自取,不必让弟兄们去冒此风险!”苏清章板起脸道。

    “苏大人,那些百姓都是邵武军之民,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呀!现在水还没有淹到高处,那些百姓还有一线生,但要是再拖延下去,恐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宋慈焦急地道。

    “哎呀!苏大人都了,那些人是不听命令咎由自取,你怎么就这么死板呢?”张重义着白了宋慈一眼。

    宋慈没有理会他,依然哀求着苏清章。禇瑛和陈恒对那张重义十分愤怒,张重义看到陈恒瞪着他的眼神以及捏紧的拳头之后,吓得赶快退到了苏清章等人的后面。

    苏清章又想了一会儿,然后看了宋慈一眼道:“那些人既然不肯听我的命令,非要和我作对,那就随他们去吧!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完他便又坐了下来。

    宋慈立刻向苏清章跪下道:“大人,宋某求您了!给我一些人,让我把那些百姓带回来吧!”

    “我是为弟兄们着想,你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苏清章。

    看到宋慈仍在苦苦哀求,禇瑛突然走到了苏清章的面前,瞪着他大声道:“哼!什么为弟兄们着想,我看你是怕宋大人抢了你的风头,让大家看出来你是个无能的晕官吧!”

    宋慈大吃一惊,赶快冲她喝道:“禇瑛!赶快退下!”

    禇瑛只好又退了回去,但苏清章已经被她的话激得勃然大怒,站起来吼道:“放肆!你这狂妄刁妇!宋慈,看看你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宋慈正想道歉,以便苏清章能够平复情绪,好让他能够去救灾民,可这时禇瑛又跑了出来。

    “你嫉贤妒能,觉得宋大人盖过了你,才不让他去救那些百姓,还什么为了邵武?你只不过是害怕宋大人真救了那些百姓,自己的脸上无光吧!”禇瑛又道。

    “禇瑛!住口!”宋慈冲她吼道。

    这次禇瑛并没有退回去,她明白苏清章这次肯定不会放过她了。

    果然,苏清章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喊道:“把这贱人押下去狠狠地打!让她知道口出狂言的下场!”

    四个衙役走过来抓住了禇瑛的胳膊,把她押到了旁边衙役们呆的避雨的亭子里,两名皂隶拿出了刑杖,但他们都看着宋慈和陈恒,没敢立即动。苏清章命令他们立刻行刑,他们这才开始将刑杖打在了禇瑛的背上。

    “大人,禇瑛口无遮拦,是我管教不严,我请代他受刑!”宋慈跪着道。

    “宋大人,你是我邵武军的堂堂通判官,苏某何敢加罪于你?她是我嫉贤妒能,不想让你去救百姓。那好!我让你去,但如果有什么闪失,那可是你自己要去的,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承担!”苏清章冷冷地道。

    “多谢大人!”宋慈准备站起,却又听到了旁边禇瑛的惨叫声,于是赶快又道,“大人,禇瑛是一个女子,求您放过她吧!”

    “我堂堂知军,不会羞辱于她,不过你要让我放过她,那就别去蹚那浑水,如果你非要去,那就别怪我狠心!”苏清章。

    宋慈十分痛心地看了看禇瑛,然后突然把心一横,咬了咬牙,起身便走。陈恒看着禇瑛也十分不忍心,但还是赶快跟上了宋慈。

    宋慈冒雨跑到众衙役的旁边喊道:“弟兄们,苏知军已经允了,那些被困的百姓都是我们的乡亲,我们不能致他们于不顾,愿意和宋某一起去的,就跟我走!”

    宋慈完便冲了出去,让那名来报信的皂隶班头带路,陈恒也跟在后面一起走了。那些衙役们刚才已经听到苏清章同意去救人的话了,现在又听到宋慈来动员他们,心中也燃起了一团火,于是都纷纷跟着宋慈走了。

    他们到达水边,按照宋慈的办法,迅速把四个木筏子固定在了一起,然后陈恒和三个衙役上了木筏,宋慈让大家分别站在木筏的四角,然后就让他们往对面高处被困的百姓那里划去。接着宋慈带着其他人继续把四个木筏子连接固定到一起,再像刚才那样划到对面去,宋慈坐上了最后一个固定好的大木筏,也划向了对面。虽然水位在不断上涨,风也没有减弱的趋势,但他们还是冒着风雨不停地在水面上来往穿梭。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忙碌,被大水围困的百姓们终于都被救到了这边高处安全的地方,而苏清章之前就已经派来了眼线,这个消息很快就报到了苏清章那里。

    “大人,那些被洪水围困的人都已经被救过来了。”一个衙役跑回来禀报道。

    “哦,我知道了。”苏清章有些失落地,清醒过来之后,他似乎十分后悔,觉得自己刚才真不应该那样赌气。

    此时他看了看自己旁边的那些邵武军的官吏,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似乎很像一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傀儡,他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所做出的那些和宋慈作对的事情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刚才被打晕过去的禇瑛,于是赶快冒雨走到了旁边的亭子里。

    苏清章用探了探禇瑛的鼻息,发现她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此时邵武军衙门的众多官吏也都跟了过来,张重义看禇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又看到了苏清章脸上失落的表情,便赶快道:“大人,这女子是自己发狂,受不了刑杖而死,我等都看得十分清楚!”

    “是啊!这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周围的众多官吏都纷纷道。

    苏清章没有理会他们,而是默默地走到旁边那两个刚才行刑的衙役身边,然后掏出了许多钱递给他们,道:“给她买一幅上好的棺材。”

    苏清章完便独自冒着雨走了,后面的众多官吏看到后也都撑开了雨伞,跟着往衙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