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此刻有关妻子的一切, 霍令俨都十分关心。此刻见张御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霍令俨忙:“有什么话, 张太医但无妨。”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关乎妻子身子与安危的,他怕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来,故而就算故作镇定,声音中的微颤, 却也是出卖了他。
张太医自也是察觉到了, 所以他在之前再次抬眸看了眼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 略思忖片刻后, 想着不论如何,有关霍伯夫人的一切, 这位霍伯爷都是有知情权的,于是叹息一声道:“老朽想知道,伯夫人屡次饮避子汤这事儿,伯爷可知道?”
只张太医这一句话, 便犹如当头棒喝般,砸得霍令俨两眼懵黑。
避子汤?
还是屡次饮避子汤?难道,每回行房后, 她竟是都喝了避子汤?
为什么!
霍令俨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已经尽量在忍着, 可遭受的击实在太大, 怎么忍都是忍不住的。他想即刻冲到她面前去质问她, 可又怕她才受此伤害精神脆弱,他一旦质问了,会更加让她焦虑担忧,从而更是伤了根本。
“张太医……”良久后,霍令俨终于开了口,他竭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只是此刻的脸色,实在差得吓人,他问面前的太医,“这回内子身子折损,这避子汤的原因,占了几成?”
张太医手下意识摸了把花白的胡须,略思量着:“这个……老朽也不清楚。方才老朽也了,夫人年纪尚,生头胎的时候,她自己身子骨都没有长全,当时是不是生产的时候夫人又有难产之象?”
“是。”霍令俨半天才冷静吐出一个字来。
张太医:“这就是了,夫人内耗过多,身子需要慢慢养着。避子汤是导致这回胎不稳的一部分原因,当然,直接导致胎儿保不住的,还是方才从马上跌摔下来,受了惊吓,同时,她身子也是受了剧烈的震动。”
“好在送医及时,否则的话,怕是一尸两命。”
见面前的年轻人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张太医又怕得过重害得人家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忙又:“老朽的是如果送医不及时的话,好在夫人福大命大,平时身子骨也算健壮,这才有惊无险。”
“霍伯爷也请放心,伯夫人还年轻,想要孩子,往后有的是机会,倒不必在乎这一时。”
这张太医是宫里有名的妇科圣手,日后妻子身子的调理,多半还得靠他老人家。所以,霍令俨不惜放下伯爷尊贵的架子来,抱手弯腰朝张太医鞠了一躬。
张太医虽是宫廷御医,也有官职在身。不过,再怎么样,也是受不得这手握实权又有爵位在身的世家贵胄行这般大礼的。
“霍伯爷,您这可折煞老朽了。”张太医忙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来,“伯爷的心意,老朽明白。伯爷也请放心,日后若是有需要老朽的地方,只管来寻便是。”
“伯爷也不必太过担心,夫人身子好好将养着,并无大碍。”
“多谢。”
之后,霍令俨亲自送了张太医出去。
而此刻内卧里,幸姑坐在床边嘘寒问暖:“嫂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你若是不舒服,便出来,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紫芳已经在苏棠背后垫了个大软枕,苏棠卧靠在床头,两只手一只被姑子握住,另外一只则被露姐儿握住,她轻扯了下唇,笑着道:“你们别紧张,我没事的。”
露姐儿都吓得要哭了:“什么没事,表姐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都出血了。”
苏棠知道这丫头平时没见过这种场面,想必是吓着了,于是安慰她:“有惊无险,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们两个别这样,好像我快要死了似的。”
“呸呸呸!”这回连老太太都听不进去了,沉着脸,“你这的叫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将这样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可听到了?”
苏棠忙应着:“是,孙媳记住了。”
太夫人又叹息一声:“好在是有惊无险,只要你人没事,孩子保不保的,都是次要的。”又严肃起来命令,“这回回去后,你可得安安分分在家里呆着了,不许总往外头跑。方才张御医的话你也听到了,要你好好养着身子。你若是不听话,祖母可是要生气了。”
苏棠忙严肃起来:“都听祖母的。”
太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此番人是无碍了,自然得追究一下惊了马的事儿。太夫人在这后宅里呆了近一辈子了,什么样的勾心斗角肮脏手段没有见过,她知道,这事儿想必不会单纯只是马受了惊吓这么简单。
这马好好的,怎么早不惊着晚不惊着,偏偏在老三媳妇坐上去的时候,它就惊着了?
若没个阴谋算计,她都不相信。
老太太平时宽容大度,能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时候,她也不会去计较什么。但是今儿的情况不一样,若是这回连自家的人都保不住,连能给自家人讨个公道的本事都没有,那日后,他们霍家,岂不是任人宰割了?
今儿不管是谁想害她霍家的人,但凡抓到,她必然是要闹去御前的,必然是要去求陛下做主的。
太夫人沉着脸,扭头见孙儿走了进来,她老人家道:“令俨,你来得正好。你媳妇这回摔马遭此大罪,想来事情并非偶然。此番既然你媳妇已无生命危险,你也该即刻去查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霍家,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却不会反击的人家。不管是谁,我都要下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太夫人,薛三姑娘来了。”山茶走了进来。
太夫人暂且将脸上的冷厉之色收敛了些,又如素日般平和,对山茶道:“请薛三姑娘进来。”
薛三疾步匆匆走了进来,先朝太夫人行了礼,而后又朝一旁的霍令俨福了下身子,之后,才关切问:“三嫂可有大碍?”
幸姑将位置让了出来,薛三冲她点了点头后,坐了过去。
苏棠道:“太医来瞧过了,是身子已无大碍,日后注意着调养些就行。看三妹妹这般急匆匆赶过来,想必是叫你担心了。”
薛三认真道:“听三嫂出了事儿,我岂能不担心。只是,三嫂也莫要怪我,未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探望,是因为得到消息后,我细细想着便觉得此事不简单,所以,第一时间去了马厩那边检查了一番。在草垛里,我的婢女发现了这个?”
到此处,薛三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十分精美的胭脂盒子来。
“想必是马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才发了癫狂。而下手的人情急之下逃离得匆忙,却未发现落下了这样的证据。这是个胭脂盒子,这种胭脂想必三嫂也知道,京中最贵的一家胭脂铺子新出的新品,满城富贵人家的姐,没人不爱的,就连我,也有一盒。但因是这个月的新品,总共不过也就出了四盒。”
“其中一盒在我手中,另外三盒各在谁手中,想必喊了那胭脂铺子老板来,一问便知。到时候,谁能拿得出来,谁又拿不出来,真凶是谁,便一目了然了。”
太夫人听如此,面上渐露出笑容来,看向薛三道:“亏得你有心,竟是帮了我们霍家一个大忙。下手的人不将棠儿放在眼中,便是挑衅我们霍家的威严,若是此刻不反击给点厉害瞧瞧,日后怕是是个人都能欺辱霍家。”
薛三略迟疑一瞬,还是开口了道:“其实这凶手是谁,我心中已经知晓一二。”
太夫人心里其实也有数,只是她半点证据没有,不好空口污蔑猜忌,只能问:“是谁?”
薛三朝一旁的霍令俨看去一眼,这才回头看向太夫人道:“有人瞧见,就在三嫂落马摔下来的前不久,孟四姐身边的丫鬟叫冬雪的,有鬼鬼祟祟去过马厩。这胭脂盒子是谁的,想必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回,连太夫人都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眼自己孙儿。霍令俨立在一旁,面色冷得犹如玄铁般,难看极了。
太夫人方才心中有两个怀疑对象,一个是袁家那二姑娘,一个则是孟家这四姑娘。袁家大姑娘这回并没有资格随行,但二姑娘来了,保不齐这袁二姑娘算计着要给她姐姐报仇呢。
还有就是孟家那四……
这个孩子她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初瞧娇娇柔柔毫无攻击性,可就那回端午节那日晚上她突然落了水……她便心中存了疑心,她是不是故意跳进水里的,这样好算计棠儿。
后来算是棠儿机智,主动跳进去救了她,没有给她诬陷的机会。
若是她早有算计棠儿之意,那么早在端午之前,棠儿送给孟家姐妹的玉梨霜……当时这孟四抹了后毁了脸,却又无大碍,想必是她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
想到这里,太夫人越发气得不轻,手重重在床板上拍了下,也放了话道:“若真是她,我霍家必要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又突然转过头来问自己孙子:“令俨,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