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红酒酸奶
话虽然是对江竹的,但唐叔的目光有意无意总往唐葵那个方向看。
江竹往前走一步, 将唐葵遮挡在身后:“不用这么麻烦吧?”
“要的, ”唐叔:“做事情总得讲个规矩。无规矩, 不成方圆。秦硕他做了错事, 导致江医生又停职,又被告, 这已经出了很大的乱子了。这顿酒, 我们, 我必须请,也希望江医生过来。”
他语气强硬,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还有唐葵唐姑娘, 也请务必赏脸。”
江竹面露不悦。
唐叔瞧见了他的表情,猜想他大概是误会了,又补充一句:“唐葵, 我今日前来, 其实也是受故人所托……是你父亲,想见你一面。”
父亲?
唐葵愣了一下, 下意识问:“他在哪里?”
秦硕冲她微笑:“明日晚八点, 你来明月阁, 自然能见到他。”
他不肯再透露出再多风声, 脖子里搭着那条毛巾, 施施然推门离开。
唐叔迈的步子很大,不多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玻璃窗外, 行人来往,依旧是那样的热闹。
唐葵仍在呆愣之中,江竹问:“你想去见见你父亲吗?”
“我只有一个父亲,”唐葵下意识地回答:“至于那个人……我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得到他丝毫的关心。见不见的……也没什么意思吧。”
烤箱嘀的一声响了,唐葵转身,戴上手套,心翼翼地把刚烤好的熊饼干端了出来。
……亲生父亲什么的,她一点儿也不稀罕。
话虽这么,但她今日下午,明显走神了不少。唐葵忍不住去想,自己素未谋面的那位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之前不曾想过,是因为妈妈的谎言,哪怕前几日妈妈告诉了她真相,但毕竟难寻觅,和已经去世也没什么分别。
但秦硕今日这番话,不被撩动,完全不可能。
在唐葵再次把蛋挞做的齁甜之后,江竹一边喝水,一边:“明日,你陪我一同去明月阁吧。”
唐葵手下的动作未停,看着被发的泡沫,一圈又一圈,像是的漩涡。
两分钟后,她:“好的。”
这件事情,唐葵是瞒着妈妈的。等时间一到,上了江竹的车子,一路往明月阁过去。
下了车,早有侍者在旁等候。指引着二人,穿过大厅,往三楼去。路上遇见了白唯怡,今日没有穿高跟鞋,也没有化妆,清清爽爽一张脸,见到江竹二人,只微微一笑,摇摇手,算是了招呼。
她朗声:“等一会有了空闲,别忘了过来找我,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们。”
三是单独的雅间,推门进去,唯有秦硕与唐叔两人。
一看清里面的人,唐葵眼皮一跳——倘若她父亲真的是秦硕的话,那还不如没有父亲。
但随即,她又释然了——她父亲明明姓许,又怎么可能会是秦硕呢?
落了座,唐叔指着秦硕,眉头一皱:“还不快给江医生道歉!你还想让我请你不成?”
秦硕面如土色,牙一咬,端着酒杯过来了,递给江竹,低三下四地:“对不住了,江医生。”
唐叔面露不悦:“单单是这样?一句话就成?”
秦硕红了眼睛,又一举那酒杯,深深鞠躬,声音大了些:“对不住了,江医生!”
唐叔提高了声音:“跪下!”
“不必了。”
江竹淡淡地,他自秦硕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秦硕也比他年长接近二十岁,道歉是一回事,遭受侮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唐叔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江医生肚量大,好。来,都吃饭。吃了这顿饭,就将往日恩怨一笔勾销了吧。”
唐叔想充当和事佬,正好秦硕也该敲敲,省的他得志猖狂,忘了这A市的若干产业,究竟该是谁了算。
“宁达那人,我也找人丢了出去,一个老赖,也不知好歹,”唐叔:“法院那边也撤了案子,也向律师事务所那边赔了违约金。只是省中医那边……若是让宁达亲自上门道歉,会不会撤销对江医生的处罚?”
江竹脸色不变:“这个就不劳唐叔费心了。”
唐叔健谈,秦硕接下来几乎不怎么动筷,除却开头的道歉外,不发一言。
唐葵心神不宁,心里记挂着他的事情,菜也吃不下。再怎么美味的饭菜,倘若心里揣着事情,下肚之后也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唐叔敲了敲桌子,秦硕木着一张脸离开。唐叔清清嗓子,放轻了声音:“唐葵,我现在带你去见你的父亲,成吗?”
唐葵拉着江竹的手:“我要他陪我去。”
唐叔知他们不放心,思忖片刻,最终点了头:“可以。”
下了楼,唐叔径直往门口走去,忽然白唯怡便走了过来,冲着唐叔笑:“不知道能不能耽误一下唐叔的时间。我想和唐葵两句话,成吗?”
“那你快点,别磨叽。”
得了唐叔的允许后,白唯怡环顾四周,把一个盒子递给唐葵,声:“秦硕偷税漏税多年,之前还在风月佳人伤过人,里面都是我搜集来的证据。我明天就回美国了,等我一走,你就把它交给税务稽查局。”
唐葵接过,叮嘱:“你心点。”
白唯怡只是笑,看他把东西收好,转身就走。
出了明月阁,上车后,唐叔不经意地问:“方才那白丫头给了你什么?”
唐葵:“送给我了条手链。”
话间,她偷偷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进手包中,又将手腕上的珠子褪下来,放进盒子中。但唐叔也没再问,只是:“你如今过的还舒心吗?”
“挺不错的。”
唐叔又沉默了,片刻后,他沉声:“等下见了你父亲,也不要抱怨,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我,唐叔帮你解决。但在你父亲面前……你还是多些开心的事情。”
车子一路出了城,往郊外走,路灯沉默地立着,将前路照亮。
唐叔带着他们去了西山墓园。
唐葵曾经来过这里,一下车,脸就白了。
唐叔率先下了车,亲自为她拉开的车门。
“走吧,”唐叔低声:“许林在里面等你很长时间了。”
许林,是她父亲的名字。
唐妈妈当年嫁给许林,只摆了酒席,连结婚证也没扯。
后来唐葵的户口,还是费了很大一番周折才安上去的。
江竹搂着她的肩膀:“还好吗?”
“没事。”
唐葵低声。
许林的墓碑在最里面,丝毫不起眼,墓碑上贴了张照片,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抿着唇,面对镜头也不笑。
唐葵的那双眼睛,长的和他很像。
唐叔拎着酒瓶,斟了满满一杯,从左浇到右。
“论起来年纪,许林比我还大上两个月,”唐叔浇完了酒,对着墓碑:“许林,我把你孩子带来了……你还不知道你有个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
到这里,他招招手,让唐葵过来。
唐葵看着那张照片,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能叫出声。
虽然他给了她一半的血肉——但,对她而言,到底还是陌生的。
唐叔看着她僵硬地站在那里,也不忍苛责她。
“当年我遇到许林的时候,他诊断了肺癌,晚期,”唐叔把坟墓前的酒杯斟满,沉声:“在狱中,他曾帮助我多次。他比我先两年出狱,临走前却让我帮忙照顾他的妻子……可惜,等我循着地址找过去的时候,你们已经搬家了。”
唐葵低声:“他该亲自回去的。”
她忽然就明白了父亲不归家的举动——留有案底,又患绝症,家庭本就贫寒,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他宁愿一个人死在外面,也不肯给家中捎封信吗?
只剩妈妈一人带着她,干农活,做些零活,一双眼睛都快熬坏了;后来受不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才把她带到安山镇,租房子,拼命工,加班,只为了将她养大。
唐葵见多了妈妈的辛苦,此时哪怕知道许林有苦衷,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原谅他。
唐叔:“当初我也未见到他最后一面,后来一路听下来,发现他不曾回家,而是去了A市工。辗转多次寻到他房东,那时他已经去世了,什么也没留下。房东联系不到他家人,拿了他剩下的钱,将他葬在这里。至于你母女二人,我只听人你母亲改嫁,便没有扰……”
若不是唐葵那双眼睛和面容,唐叔也不会再去查她的身世——在发觉她是许林的女儿之后,唐叔心中百感交集。
喜的是终于能兑现当初在狱中的诺言,忧的是自己的下司欺负了许林的未来女婿。
唐叔咳了一声,对唐葵:“你父亲这边,少来人拜祭,你今后若是有时间,多来看看他,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