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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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覃宣心绪稳定下来, 慢慢走出门,正好看见门口睡着的李沉黛。

    夜色很晚了, 她就蹲在这里睡着了,就像是为了特意等着自己, 然后等了太久, 太累, 不受控制入睡了。

    覃宣有点无奈,同时她在心里深深地疑惑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她不像坏人, 对自己也没有别的心思,那么她接近自己到底是干什么呢?

    覃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好轻轻推了推她,李沉黛终于醒了。

    “你之前找我什么事?”覃宣问她。

    “额……”李沉黛脸上还带着睡着之后靠在衣服上所压出的红痕,她额了好一会儿,没额出个所以然来,直到覃宣的耐心磨光率先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把葡萄抱到床上,开手机来看,已经是第二天凌了。

    犹豫再三, 她还是点开江离鹤的对话框, 发送信息:

    【谢谢您的指导。】

    【晚安。】

    非常礼貌梳理的话,界定的关系也只在朋友、前辈之间,可覃宣还发了一句晚安, 只限于亲密的人。

    对于江离鹤,她有着不甚明了的复杂情绪。

    既想接近,又怕自己会像以前一样。

    人们常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像死了一样,那她真是太不合格了,她就像在深渊边上翩翩起舞,而江离鹤就是深渊,吸引着她,她却对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没有自信。

    所以没有等到江离鹤的回复,她就熄灭了手机屏幕。

    葡萄见她放下手机,旋即充满灵性地钻进她的怀抱,覃宣嗤笑一声,抱着它睡着了。

    第二天,覃宣很早很早就去了剧组。

    她没有吃早饭,一个人酝酿情绪,把情绪调整到了昨晚最饱满的状态。

    除了导演之外的工作人员都很担心她的状态,因为主要人物频频NG,剧组的工作进度大大延缓,所有人都压力不,就连李辞导演都怀疑覃宣究竟能不能迈过这道坎。

    所有人都等待着覃宣出场。

    覃宣穿着黑色对襟,白色长裙走出休息室,一步一步走进片场,脚边的流苏边随着她的步伐而一摆一动。

    在剧组里,她是公认的不上镜,哪怕在镜头中她已经美到让人惊叹,但见过她本人的剧组人员还是觉得镜头里的她少了点什么。

    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气韵。

    她出现的那一刻,李辞导演恍惚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覃宣扮相无可挑剔,却也只是覃宣,今天的覃宣一出现,李辞导演就几乎认出了她是谁。

    不是覃宣,是公孙沁本人。

    果然,开机半时后,李皇驾崩的戏就已经拍完。

    覃宣情绪饱满,收放自如,仿佛一夜之间被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就会演戏了。

    李辞导演只能把她的进步归功于天赋。

    “可以啊覃!开窍了开窍了!还能继续吗?”

    烈日炎炎,覃宣内搭的白色底已经被汗水浸透,听到李辞导演问她的这句话,江离鹤也看了过来。

    江离鹤正准备开口休息一下,覃宣已经镇定回复道:“继续。”

    演员们重新穿上厚重冗长的冬装,在宫殿台阶上依次排开。

    鼓风机吹起声势浩大的吹着逼真的人造雪花,如果忽略令人窒息的高温,那么这里就是李皇驾崩的那年冬天,西北风猎猎作响,鹅毛大雪遮天蔽日。

    李皇盛年驾崩,举国哀悼,满宫白绫。

    所有妃子皆缟素,在长阶上一字排开,为首的是匆忙从宫外赶回来的宫诃,次之是公孙沁。

    “一拜——”

    “再拜——”

    公孙沁面容憔悴,泪滴将落未落,眼神黯淡。

    从此这深宫之中,再没有人护着她了,她的往后余生,就得像无数寂寞女子一样,直到白头了。

    镜头给了两位女主演特写。

    在江离鹤这里,她的神色极平淡,仿佛李皇去世与她无关,在覃宣这里,她的神色亦很平淡,不过是哀默大于死心的凄然。

    送走李皇的灵柩以后,失魂落魄的公孙沁却被李皇的妹妹,李婉公主拦下了。

    饰演宫诃的江离鹤并没有去换戏服,而是坐在李辞导演的身边,双腿交叉,看着场中对戏的人。

    李辞导演只扫了一眼江离鹤,就发现了她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发现江离鹤似乎并没有出戏。

    他与江离鹤几度合作,很知晓江离鹤的演戏风格,知道她只有在最动情、状态最好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略微有些人戏不分的状况。

    按照江离鹤的演戏经验,她已经很少会这样,看来今天覃宣发挥实在是极好。

    李辞导演没有出声去扰江离鹤,因此江离鹤沉默地看着场中两人,表情气场与宫诃如出一辙。

    公孙沁被公主李婉拦住去路,她不由分拉着公孙沁到了一处偏殿。

    公孙沁面如死灰,任由李婉拉着,不动作,也不话。

    往常娇蛮任性的公主李婉似乎一夜长大。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皇兄吗!皇兄死得不明不白,你这样,正是遂了宫诃的心意!”

    听到这两个字,公孙沁猛的抬起头,眼里迸发出从没有过的锐利光芒:“你什么?”

    从三年前的刺杀,到后来李玉堂只吃宫诃熬制的药,以及宫诃在李玉堂临死之前的避而不见……

    所有的事情一瞬间电光火石一般,在公孙沁脑海里串联起来。

    李婉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前天,皇兄精神很好,他跟我谈了……太医院的药,只经过宫诃一人之手,那毒妇精通医术,把给皇兄喝的药中的一味麦冬……拿掉了,这么做并不会被人发觉,可这药的功效也就没有了……这就是皇兄他的病一直不好的缘故。”

    公孙沁如遭雷击,她颤了颤唇。

    “皇兄他知道!他爱惨了那毒妇!可那毒妇却……当真是蛇蝎心肠!”

    公孙沁剧烈地喘息,她回想之前的事,刻骨的恨意一点一点弥漫在她心头。

    那可是救了她性命的人,为她全家报了仇的人,她唯一的爱人。

    当年轻剑快马的一幕尚历历在目,现在他在壮年却驾崩了。

    公孙沁不会不恨。

    “皇兄不想让我告诉你这些,可我……实在是气不过,沁姐姐,你……”

    “嗯。”公孙沁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是后妃中,最能接近宫诃的人,她住在宫诃的宫里,两人关系这些年已缓和不少,宫诃拿她当心腹。

    “我会为陛下报仇。”

    “刺后。”

    公孙沁抬头望了一眼漫天的飞雪,表情平静,眼神的恨意丝毫未除。

    江离鹤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覃宣演得极好,那样隐忍仇恨的眼神,似乎已经预示了两位女主的命运。

    “唉”,她轻叹一声,低下头,长眉皱起,食指捏着眉心。

    戏里,戏外,她们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凭白蹉跎了这么久的时光,江离鹤揉了揉胸口,她感受到了胸口真切的疼痛,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突然刺了一下。

    闭着眼睛坐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宫诃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抬眼看见李辞导演正看着她笑。

    “出戏有点难啦?”

    李辞导演笑眯眯,看起来很不正经,他难得见江离鹤这样子,忍不住想调侃她两句。

    “意外。”

    “哦呦,莫要骗自己,这就有点难受啦,那再往后,公孙沁真刺你的时候可怎么办?”

    江离鹤取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额头,起身去换戏服,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那就让她一剑刺死我好了。”

    作者有话要: 李导:改剧本改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