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春园里，那条通向宣室殿的石子路上，顾璟宸就这么巧的碰上同样赶去宣室殿的顾璟枫。

    两人狭路相逢，顾璟宸心里明了这不是巧合，昨夜他才递了一摞状纸上去，今日一大早顾驰就急匆匆叫人来宣了他与顾璟枫，他递上去的状纸里面正是夹了这几日审讯郭勇等人的案词，还有顾璟枫一党这些年的种种行迹，顾驰想必昨夜定是被气得不轻的，今早来长信殿传旨的那位公公眼睛周围的乌青可是明显，离得老远时顾璟宸就只见了一个顶着黑眼圈的人走过来。

    “二哥这么早就进宫了。”皇室子弟到了十八岁就可在外立府，三位皇子中现在也只有顾璟宸尚且住在宫里，顾璟枫与顾璟祺早已在外开府，他看了看身后的那条道，分明是去往越贵妃，不对，现在该是叫越婕妤了，那分明是通向越婕妤的百春殿，自她降位以来也从原先的宫室搬了出去，只分到了那个离冷宫只几仗远的偏僻殿，现下皇帝更是少去见她了，原先她在这后宫也算独得恩宠，还不是一朝就烟消云散，帝王的宠爱终究是来得快去得更快。

    “三弟整日可是管得多，如今连我进宫都要向你先禀报不成！这皇宫还轮不到你做主吧！”他一开口果然还是夹枪带棍，处处都在贬损顾璟宸，脸上还带着不屑，他一向是看不起顾璟宸的，虽然同为皇子，可他母妃的家族是朝中的元老，顾璟祺的母亲也算太后的远亲，出身望族，而顾璟宸的娘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他身体中永远都带着下贱之人的鲜血，这样的人怎配与他平起平坐，称兄道弟。

    “二哥何必这么大火气。”顾璟宸近来脸上的笑是愈发的多了，虽然只是一个嘲讽的微笑，可在别人看来这位三殿下也不像从前那般可怕了。

    “顾璟宸你不要太得意了，没到最后还不知道谁输谁赢！”自去见了素心顾璟枫心里就有了底，今天顾驰大概为什么叫他，他也有了准备，顾璟宸，你想要扳倒我，没那么容易！

    “我可是从来没想过要与你们争个输赢的。”都是你们一步一步把我逼上了这条路，顾璟宸淡淡的，记得他刚进宫的时候他也是想与兄长们好好相处的，的孩子在那个村子里从来没有人同他在一起玩耍，他哪里知道那两个哥哥都是看不起他的，甚至只将他当做家里的奴隶，在这深宫之中，这个他名义上的家，两位兄长都有自己的亲娘陪伴，出谋划策，只有他是这个家里最孤独的人。

    顾驰近来总是发火，太医他不能太过激动，否则头疾只会越来越严重，可这一堆的事怎么能让他平静！

    顾璟宸跟在顾璟枫身边一起走进宣室殿里，这几日来宣室殿，里面总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儿，这是太医院开的治头痛的方子，味道确实是重了些，饶是那上好的龙涎香香气也不能掩盖它的味道。

    明明是七月份的天气，秋高气爽，外面的凉风吹得让人甚是舒服，可这宣室殿中所有的窗台都紧闭着，顾驰身上还披了件毛皮，他坐在那全天下都羡慕的龙椅之上，此刻却是眉头紧锁，撑着头一直揉着太阳穴。

    “父皇。”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顾驰抬头只看见两兄弟并肩站在底下，他案前打开的那个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末了还有一个红印，仿佛还透着血腥气，他久久没有言语，人人都皇家好，生下来便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身在这其中才知里面的不易，父子不似父子，兄弟不像兄弟。

    “顾璟祺，”他叫了他的名字，一字一顿，听不清他的情绪，顾璟祺只觉得那一刻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饶是自己有了应对的策略，此时也忍不住颤抖，低着头在原地使劲儿抓着自己的，“朕问你，从朕可有苛待你？你对竫朝可有什么不满？”

    顾璟祺摇了摇头，“没有，父皇对儿臣疼爱，竫朝更是儿臣的故土，儿臣不知父皇为何这样问？”

    顾璟宸在一旁看着自己这位二哥，他的戏真的是不错，自己做过的事还能这般面不改色的撒谎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他真是又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这么来，他从自回宫来这两位兄长可是教给了他不少啊，顾璟祺表面温和仁厚，背后却心思深沉，顾璟枫更是行事狠辣。

    “你不知道？”顾驰撑着桌子站起来，顾璟宸发现他站起来的时候似乎有些吃力，“你干的好事你不知道！朕待你不错，几个孩子中从来都是待你最为宽容，你你为何要与那西藩暗中勾结偷走布防图！边境失守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直接将那折子砸到他脚边，上面鲜红的印甚为扎眼。

    顾璟祺猛的跪在地上，“父皇明查啊，儿臣从未做过！儿臣没有理由与西藩勾结啊！再那青祚来京时儿臣还被禁足在府怎么可能与他联络！”

    顾驰想要什么，还未开口就猛烈的咳嗽，他老了，只能靠着补药吊着这条残命，可这一个一个的都不让他省心，他怎么能离开！“那你是这上面的都是假的！所有人都在冤枉攀污你了！”

    他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儿臣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要遭此诬陷！叛国之罪儿臣实在承担不起，还请父皇查明此事还儿臣一个清白！”

    顾璟宸突然皱了眉头，他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过顾璟枫会恐惧，会求着顾驰饶了他，可他没想过顾璟枫会旨重新调查。

    “敢问父皇这是何人所查，儿臣要与他当面对峙！”

    他这分明是明知故问，“二哥不知？父皇将布防图失窃之事全权交给了我处理，这自然是我一经办的。”

    顾璟枫拿着那本厚厚的折子站了起来，“三弟第一次办这样的差事怕不是被底下的人蒙骗了，这些人可都是惯会作假的。”

    顾璟宸摇头轻笑，他这话可是得十分有深意，话里话外都在暗指顾璟宸不会办事，不会御下，且还妄图撇清自己的关系，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顾璟宸的办事不利。

    顾驰坐下听着兄弟两人的争辩，他实在是累了，自己的儿子居然与敌国之人暗中通信，还帮着盗走布防图，现下林熠还毫无消息，京中也还处在戒严状态，边境更是不准什么时候会沦陷，到时候大军长驱直入，这京都怕是会被彻底颠覆，所以刚开始看见是顾璟枫时，他是不相信的，他虽然平日行事冲动，可脑子还是好的，可若真是顾璟枫，他这个儿子真真是蠢到家了！

    “二哥不必这样来撇开关系，我是领了父皇的旨意查办这件案子，底下之人自然是无不尽心的，这郭勇可是我亲自提审，他的副将也都招认，布防图失窃当日，郭勇告诉他们提早换防，而就在那个间隙，他可是看着你进了宣室殿的，二哥，你去宣室殿做什么？就这么巧，你进去后没多久，布防图就不翼而飞了。”顾璟宸缓缓道来。

    “哼，你见过哪个贼人这般大摇大摆走进来偷东西的！再我为何要留下郭勇来看着我进入宣室殿！若真是我偷的，我定是会杀了郭勇永绝后患！”顾璟枫这话倒是不错，是他平日的作风，不过这动不动就将打打杀杀挂在嘴边，顾驰听了也皱了眉头，再怎么，郭勇也算是朝廷命官，顾璟枫也这般杀就杀，将人命视若草芥！

    顾璟宸又：“那你为何要偷偷去宣室殿？”

    “我，我，”顾璟枫开始躲躲闪闪，回避这个话题，顾驰从椅子上撑起来，一双眼睛紧盯着他，双紧紧抓着椅子，好像下一秒若是他承认了，他就会立刻冲到他面前给他一巴掌！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偷布防图，那日儿臣只是去宣室殿替母妃办事的。”

    顾驰皱眉，“越贞？她叫你做什么？”

    “母妃父皇一直有头痛的顽疾，以前母妃总会制香来缓解父皇的头痛，所以母妃叫我来给父皇添些她新作的香，她怕父皇见了她又不高兴不喜欢她的东西又不收，所以才叫了我偷偷来放下，父皇想想那几日头痛可有缓解。”

    顾驰似乎在尽力回想，那日似乎宣室殿中的味道确实与平日不一样，且那日他动了怒好像也没有犯头风症。

    “就算你是放了香进来，可你也有时间偷走布防图。”顾璟宸完全不信他的每一个字，他突然想起今晨见到他时他是从越贞那里来的，不定母子二人早就串通好了。

    顾璟枫转过头看着顾璟宸，脸上有一抹诡异的笑，“三弟可是只要进了宣室殿都有偷布防图的嫌疑？”

    “自然。”顾璟宸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开始在脑中回想所有细节，可也没想出有何不妥。

    顾璟枫对着顾驰行了礼，“父皇，那日可不只有儿臣进了宣室殿，”他余光看着顾璟宸，眼角似乎都透着得意的笑，“还有一个人在儿臣之后也进了宣室殿。”

    “是谁？”顾驰疑惑的问他。

    “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