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唐楠这次回京后可是比从前忙碌了不少,先是太后的宣召,又是与顾璟宸的会面,还得配合顾璟宸完成那出翻脸的大戏,多亏了顾璟宸,他倒是发现自己在演戏这方面过人的天赋!
先前他是不明白顾璟宸这样的目的,直到顾璟祺府上的人也来找到了他,当时他正坐在宣室殿的正门口,里那个水杯险些碎在地上,太后给了他这份差事,他自然还是要尽心尽力演好给她看看叫她安心的,宣室殿周围的近卫都换成了他带回的人,这些都是皇帝的亲卫,自是眼中只有皇帝,那日与顾璟宸谈过以后他才知晓为何太后独独看上他,他领着这队亲卫也有些时日,对他们熟悉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他是顾驰昏迷前亲选的人,太后也是相信顾驰的眼光,只是顾驰的眼光确实不差,可唐楠认下的主君却不是他。
唐楠在京都十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大皇子府中,从前只在外面看过,在京都也算不得多好,不过里面的布置确实不错,甚至可以用奢靡来形容,这顾璟祺倒也是不怕别人他过于铺张浪费。
顾璟祺在茶厅中煮了壶茶,这么巧用的也是菊花,只是这次不是延寿宫的七彩菊,七彩菊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绚丽多彩,唐楠这才记住了它,而此次这个他实在叫不出名来,他从前也未参加过重阳宴,只是听皇帝会搜罗不同品种的菊花种在宫里,每年宴会结束都会给各宫分不少花茶,现在看来这是一点不错的,今年虽未举办重阳宴,可这花还是照样开了,茶也是没少送出去的。
“唐将军先坐,这茶要多等一会儿才可以的。”顾璟祺专心的摆弄着里的工具,头都未曾抬一下,雾气缭绕之下,唐楠也看不清顾璟祺的表情。
唐楠轻轻咳嗽了一声,坐在他身旁,这四四方方的桌子,也只有顾璟祺身边有一个软垫了,他也只好坐在那里,这让他还颇有些不自在,毕竟从前他也未与这位殿下有过交集。
他偷偷打量着顾璟祺,顾家这三位皇子,就数顾璟祺在民间百姓口中出现最多,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他这般接近,眼下甚至能看见那升腾的热气在他鼻尖脸颊形成的水珠,这位殿下可是京都百姓心中储君的不二人选,自跟在皇帝身边,虽不如二皇子顾璟枫得宠,但也没有二皇子那一身的坏习气,反倒是一直被称赞仁厚宽和的,以前他心中也是这般所想,可这些时日下来,他才是真正看明白了,这位大皇子远比外界传言中心狠辣的二皇子更加不折段。
“将军试试,这是旱墨莲,父皇酷爱菊花,整个竫朝叫的上名叫不上名的菊花宫里怕是都有几十株,这菊花怕就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了。”顾璟祺轻笑,似乎是在嘲讽自己,他这府上,每年收到的都是这旱墨莲,都是与他一样不受重视的,第一次收到时他还在想,这焉耷耷的菊花,的一个缩成一团,看着就十分不讨喜,怕是被顾驰挑剩了才送来他这里的,从就是这般,宫中的东西先是太后那里挑了,然后是皇后的凤鸾宫,越贵妃的柔春宫,还有其余妃子,剩下的才是他的,后来多了个顾璟宸,他与惠妃才不至于排到末尾,渐渐长大后,他已经不用看别人脸色挑东西了,可他还是会要这旱墨莲,根深蒂固的习惯,改不了了。
其实唐楠并不喜欢喝茶,可此回回京每每被人叫去都是品茶,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已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茶水泡得麻木了,脸上佯装着感兴趣的样子酌了一口,入口却发现这杯茶意外的爽口,顿时眼睛都有些发亮,在顾璟祺的注视下又多喝了几口,放下杯子时已是见了底。
“看来唐将军很喜欢。”顾璟祺不急不缓的又添了一杯,推到唐楠面前,“听唐将军回京后去了延寿宫,太后宫里的七彩菊可是一绝,从前连父皇都是喝不到的。”
唐楠这回倒是聪明了不少,太后召他是众所周知的,可延寿宫宫门紧闭,顾璟祺是为何连七彩菊都知晓的,这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淡淡的又饮了口茶水,延寿宫中有顾璟祺的人!
“臣是个粗人,实在不懂品茶这回事,那七彩菊名不名贵臣是不知道的,可臣确实是喝不惯的,相比之下,殿下这茶臣倒是极喜欢。”唐楠端着里的茶盏笑着敬了敬顾璟祺,一饮而尽,他这是以茶代酒了。
顾璟祺顿时脸上也露出笑容,唐楠这态度,他可是将他当做投向他一党了,“唐将军可知今日为何我要用这旱墨莲煮茶?”他看着面前一脸疑惑的唐楠缓慢开口,一捻起那罐中还未下水的旱墨莲,“将军在这京都朝堂浮沉了多年一直未能向前一步,我知道这不是将军能力问题,只是未遇上伯乐,你我都如同这旱墨莲,即使是在荒废的泥地沼泽,依然不放弃的顽强生长,唐将军,你与我,其实是同一类人。”
面前的顾璟祺似乎能将自己看穿,唐楠捏紧中的杯子才不至于颤抖,他比顾璟祺大了不知多少年岁,竟然还会有种心惊的感觉,这顾家的人果然个个都是狠角色,顾璟宸年纪处理事情的杀伐果决心思缜密,顾璟祺为人处世的圆滑周到揣摩人心,还有那日太后表面温和,实际对他的杀意,他不由得全身一阵,他竟然现在才想明白,若是那日他没有答应太后的要求,大约他可能也是走不出延寿宫的。
“皇祖母交给将军的任务不知是什么?”顾璟祺轻轻抿了一口那茶汤,果真是清爽到了喉咙口,他笑盈盈的等着唐楠的回答。
唐楠有些不懂,他这日日守在宣室殿门口难道还看不出?还是这大皇子故意在试探他?“自然是让臣守好宣室殿不让任何人出入了。”他看着顾璟祺,顾璟宸告诉过他,他这位大哥平日里与他也差不多,大多都是一个表情,只是两人一个冰冷,一个温和,而观察他情绪变化最好的方法就是盯着他的眼睛,他方才像是在他眼中捕捉到一抹笑意,顾璟宸得果然不错,只是他这脑袋一时也转不过弯来,看到了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啊,真是让人头疼!
“那这几日可有什么人进出过?”
“没有,臣这几日天天守着,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殿下放心。”
顾璟祺开始清理着桌上煮茶方才留下的污渍,“父皇病倒已经有数日了,可皇祖母一直不让我们去探望,朝臣们都多有猜测,皇祖母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知这宣室殿中父皇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若是真病,她又是真的在与父皇诊治还是如何,”他中的动作停下,看着唐楠,脸上尽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好像真是一个忧心父亲情况的儿子,“将军可懂本王的意思?”
这是从进来到现在,顾璟祺第一次自称本王,这是施压,是让唐楠明白无论他多看重他,在他面前,他永远都是下臣,所以他什么,他就得做什么,“臣下愚钝”
“本王想进宣室殿看看父皇,”他盯着唐楠的双眼,不曾离开半刻,“每天。”
从大皇子府中出来,唐楠仰着头这才深深松了一口气,与顾璟宸不同,他觉得待在顾璟祺身边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让人窒息。他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只稍稍缓了片刻便大踏步的离开了,太后让他看守宣室殿,这几日确实不曾放进去任何人,除了顾璟宸有时会去看看的,他顾驰还是昏迷着的,尽管那些太医也拿不出什么新法子,可被太后压着着实也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距离上次顾璟宸进宣室殿也有一段时日了,顾璟祺竟要求每日都去,他现在可不似从前的一根筋了,跟着顾璟宸多少还是有点长进的,顾驰昏睡着,他可不认为顾璟祺是思念孝顺父亲才要每日探望的,其中必定憋着什么坏,太后是将宣室殿全权交给他,实则也是不完全放心的,若真是出了事,到时还不都是他的责任,这放在从前,看守宣室殿可是个肥差,还能接近皇帝,现在倒成了个烫山芋。
在唐楠走后,陆丰就从后面房门出来站到了顾璟祺身后,他那双鼓出来的眼睛看着可是有些吓人,紧紧盯着唐楠离开的方向,还充满了不屑,他与唐楠同样在禁军中任职,虽然交集不多,可他也是听过唐楠这人,明明只是一个校尉,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成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优越感!他不知道自己才更符合这个辞。
“殿下,您当真相信他?”
顾璟祺看着旁边那个空空的茶杯,脸上早已经没了刚才的微笑,顾璟宸上回离京去柏城他身边的人可是跟了他们一路,其间若不是唐楠多次阻挠,顾璟宸如今也不会站在朝堂上整日与他作对了,所以他确实是不相信唐楠与顾璟宸那出翻脸的戏码,也不相信唐楠是真的会与他站在一处,今日他找他来这一出,不过是做给这京都的人看看,如今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宣室殿围得跟个铁桶一般,他是顾家的血脉尚且要求着这宣室殿一个守卫,储位之事本就让民间多有谣言,此次过后怕更是猜测迭起了,一时的流言虽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其间对你无数的揣测,正如太后这样的人,本是一心为着自己的儿子,可到了这些人嘴中或许就成了为了权势不惜牺牲亲生儿子的性命,泱泱百姓果就如同这滚滚大江,能载舟,亦能覆舟。
皇祖母,当初若是直接支持孙儿,哪里有如今这些事儿,您不仁,就不要怪孙儿对您不义了!“他的真心与否于我本来就无多大意义,他能让我进宣室殿最好,不能的话,本王也不是非要依靠他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