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距离大婚已是过去了七日,可顾璟宸始终没有碰过林娆一下,连她的卧房都是极少进去的,对于他而言,这似乎只是长信殿中多了几张嘴吃饭的事儿,从前留薛晓在宫里时也是这般,不过当初觉得薛晓每日看着他吃饭喝药已经是够烦人了,没想到如今这个林娆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似乎就是听不懂顾璟宸的话,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也要往顾璟宸寝殿中钻,幸而顾璟宸身边还有一个桂齐,论起挡人这件事,桂齐可是不在话下,每每林娆满心欢喜的跑去顾璟宸殿外,也总是撞上桂齐黑着一副脸守在外面,他这个人着实油盐不进,林娆也是没有法子,最后只得愤愤离去。
七日过后,按照宫中惯例,太子妃的娘家人便可入宫前来探望,自上回林熠去边境险些丧命的消息传回,钦安郡主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的,且这林娆本就不是她亲生,自然也就没有那么上心,实在是没必要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进宫去看望,而林中生更是十分不满林娆此前在家中的胡言乱语,他一向心疼夫人也是出了名的,自也是留在府上照看郡主未曾入宫,从前宫中那些妃子到了此时哪个不是一群娘家人热热闹闹的进宫来,到了林娆这里,却只剩了林熠一人,着实是有些冷清,又有些凄凉,宫中众人纷纷言,这位太子妃看来在娘家也是个不受宠的,这里这个也字用得就十分有画面感了,看来所有人也知晓了她在长信殿备受冷落的事了。
长信殿中林娆只在自己院中单独备了些酒菜招待林熠,都是些从前在府中林熠爱吃的菜,林娆也是着实用了心的。
“哥哥快尝尝,这是我亲做的。”林娆亲自给林熠添了饭菜递到他面前,眼角眉梢都带着兴奋,也许是在这深宫中待得久了,看得出来,她见着林熠是真的极开心的。
林熠笑了笑,自家妹妹好像成婚后是变得与从前不同了,“妹妹如今可是愈发贤惠了,从前在家中可是连厨房都不进的,现在还会做这么多菜了。”他打趣的道,嘴里却是塞了一大口林娆方才为他夹的菜,而后不停地点头,“味道倒是不错,这短短几天不见,妹妹的厨艺可是进步神速,这都快赶上府上的大厨了啊,殿下可是比我有口福啊。”
此话方才完,林熠就发觉林娆的神色变了变,低头绞着中那方丝巾不再抬头,他分明看见了她眼中隐隐泛着泪光,林熠放下筷子,颇为担忧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宫中住不习惯?又或是殿下欺负你了?”
林娆仍旧不话,她身边那个嬷嬷倒是紧蹙着眉毛,看着自家姐这副柔弱的模样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她可是从这两位出生之前就在林府伺候的,也算是林府多少年的老人了,这些日子的事儿可都是看在眼里,自家姐既然没这个魄力收服太子殿下的心,那还不得靠着娘家人,眼下她家公子可是京中红人,又曾是这位殿下的知己好友,他定是有法子扭转这个局面的。
“什么欺负,若殿下当真只是欺负了姐还好,大少爷您可是不知,成婚后殿下恐怕是连我们姑娘寝殿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姑娘看殿下每日操劳,想着亲做些羹汤,从前在府上姑娘可是从不沾染厨房之事的,为了殿下日日去厨房倒腾,可殿下却是从不曾吃过一口!”
“彭嬷嬷不要乱!殿下只是政务繁忙。”林娆有些生气的呵斥了一句那个嬷嬷,倒是都等到别人完自己才开口,方才还在眼眶中的泪水就那般合时宜的掉了下来。
林熠皱了皱眉头,沉思,这件事本就是他理亏在先,顾璟宸的心思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本就不赞同这门亲事,若不是为了那个姑娘,他又怎会让人入了长信殿,能让林娆终日在他眼皮底下晃悠恐怕也已是他最大的退让了。
“殿下从来都是这般面冷之人,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哥哥自会去与他清楚的,你且好生在这里待着,既已入了长信殿,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林熠轻拍了拍林娆的,嘴上着宽慰他的话,他这个妹妹啊,从就是这般柔软的性子,以前在府上被父亲训斥就总是哭着往自己院中钻,现如今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受了委屈又能与何人倾诉呢,思及此,林熠内心开始有些摇摆,或许当初自己不该将她嫁入这帝王之家。
长信殿的主殿之中,顾璟宸这几日都在那棵梨树下翻阅外间送来的折子,如今他已是顾驰昭告天下所立的太子,竫朝未来的君王,即使是在新婚期间不必上朝可这些政事却也是耽误不得的,宣室殿中天天来送奏章的宫人见了这般勤勉的太子可都在心中暗道竫朝有福得了这样一位勤于政事的殿下,连着自己的新婚都不顾整日只知政务,可谁又知道,顾璟宸这是在麻痹自己,若是没有事情让自己做,他可是不知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或者又会忍不住跑去找她。
林熠进来时正好就看见他坐在那里,这个地方从前他也算是常客了,顾璟宸还是同从前一样喜欢坐在那棵梨树下,也不知那里究竟有什么好的,遮住了临近冬日的暖阳不,现下也已是光秃秃的只剩了树杈,偶尔几只飞鸟停在上面歇脚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东西从天而降,实在是一个颇有些味道的坐处。
“殿下如今政务繁忙倒是连旧友都不想见了,”林熠笑着走了进来,不过那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是带了几分悲凉,顾璟宸从就是个不太喜欢与人亲近的,他自出生就被抛弃,而后数年才被接回这个皇城,他心冷也是真的冷,他这个人自就不好相与的,能与他亲近的无非也是苏柒柒那样没心没肺脸皮又有些厚的人,而林熠,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他是真的相信一个人,才会拿出自己那颗冰封的心,只是那属于林熠的一角温热,却是被他自己嚯嚯尽了,他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政务是永远处理不完的,殿下还是应当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顾璟宸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林熠十分自觉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在那堆积如山的奏章中来回忙碌,“这件事是我的错,我知道我不该同他们一样逼你,可娆娆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看着她被父亲打死,也不能看着她日日以泪洗面,从她就是个乖巧懂事的,挨了父亲的责骂也只会跑来同我哭一场,她既那般恳求我这个兄长,我也是没有法子了。”
顾璟宸依旧没有停下里的动作,只是嘴唇却缓缓微启,“林熠,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们都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所在乎的那个人罢了,”他抬头看他,“不过你最不该的是拿她与我事,在你心中,你妹妹是最重要的,而在本王心中,她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她已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进了长信殿的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林熠亦是不知还有何话可,当初是林娆自己只要能待在顾璟宸身边怎样都好,现在这个愿望已然是实现了,他怎么还有脸来央求顾璟宸做更多呢。
“是我太过于强求了,既如此,只希望日后殿下可以看在从前我俩的情谊好生对她。”
“只要是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本王这长信殿还是养得起的。”
此刻没有人注意到殿外抓住门框的那只,指甲都要深深陷进了那木头里,看得人着实有些痛,林娆本想跟着来看自家兄长会如何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这世上哪里有新婚妻子十天半月见不到新郎的,没想到却是听见了林熠撒不管要任由自己自生自灭这样的话语,原以为家中至少还有一人能为自己撑腰,现在看来也都是徒劳,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苏柒柒,事到如今他竟然心中心心念念的还是你,既然如此,若是除了你,便不会有人再占着他的心了!林娆甩袖愤愤然的离开,只留下那个决绝的背影。
延寿宫中也是许久没什么人烟气,宫中方才有了喜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了长信殿,顾驰近来更是一心都在凝香斋那处,从前倒还有个惠妃时常往来,虽知也没有几分真心,可终究是让这有些老朽的宫殿多了一丝热气儿,自从惠妃没了,倒再是没人想起这里还有座宫殿了,太后这个老太婆更是成日在殿里没精打采,失去了几分生气。
刚才用了午膳,太后正在偏殿中憩,殿里燃着的沉香缓缓上升,将整个偏殿都笼罩在这香味之中,实在是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连在里间值守的宫人都禁不住打起了盹儿,脑袋一耷一耷的,就在这时,外面却是传来了久违的通传的声音,吓得那些个宫人浑身一激灵,立马睁大双眼挺直腰板在那处立好,生怕被太后发现又被训斥,现在这老太婆脾气可是着实不好的,宫人们稍稍犯一点错看不顺眼动辄就是仗责,如今已是快要入冬,再是挨上那么几板子,可不得皮开肉绽养上许久才好。
“怎么回事?是谁来了?”那苍老沙哑的声音颇有些不满的从纱幔遮挡下的床榻上传来,如今她只是个被架空的老太婆,儿子也不与自己亲近,还会有谁惦记着她。
“回太后,是太子妃来探望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