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京都是比今日更加的冷峻，天空中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整座皇城都是银装素裹，被笼在这皑皑白雪中，太后与众嫔妃也是今日那般悠闲的坐在殿内看着外面的慕若嘉在冰天雪地中毫不动容。

    “这般冲撞太后理应好好教训才是，不过才跪了半个时辰便是受不了吗！”越贞刺耳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平日可是没见过她在皇帝面前这般刻薄尖锐的话的，她端着中那盏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杯斜眼看着跪在中央苦苦央求众人的慕若嘉身边的贴身宫人，那宫人也是急的满头大汗，险些就没哭了出来，不过越贞的话传到太后耳中倒是十分受用的，太后自是也没有多什么，只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殿中众人皆是冷眼旁观，只捧着自己的暖炉与周遭的人谈笑，似乎早就忘记了雪地之中还跪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慕若嘉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似乎没了知觉，又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是被穿上了一层薄薄的冰衣，那寒冷透入骨髓，她的眼皮都在打架，像是在刚怀孕之时那段日子犯困似的怎么都睡不醒，渐渐的她就支撑不住了，她告诉自己的婢女去寻苏婧或是苏擎，苏擎近来也是同顾驰在外面赈灾的，也不知这时能不能找见他，该是苏婧一直在凤鸾宫中，慕若嘉，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婧姐姐就会来救你了！可是直到她倒在雪地之中，也是没能等见苏婧，只看见苏擎穿着满身盔甲，身后亦是跟着禁军闯了进来直冲向雪地中的自己。

    他抱起那浑身都被雪花覆盖的慕若嘉，她感觉到了，他的似乎有些发抖，她笑了，“表兄，你来了，莫不是近来我吃得太多长重了些，你已经抱不起我了。”即便已然冻得僵硬，她脸上的笑容还是那般灿烂，像幼时每每捉弄苏擎时一样，不过这次，完这句话她便是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此时的苏擎并不知道，这是慕若嘉最后一次对他展露笑颜，慕若嘉也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再同苏擎这般玩笑。

    待她再次醒转，已是从雪地之中又倒在满床血泊之中，孩子保住了，只是大出血却是怎么都止不住了，慕若嘉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一点一点的流尽，一点一点的浸湿整个床榻，她却是不在意自己流了多少血，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孩子，宫人将孩子抱到她面前，那个孩子粉粉嫩嫩的，丝毫不知自己处于怎样的境地，亦是丝毫不知自己的母亲在她刚来这个世上没多久便要离开人世，她只在襁褓之中安安静静的吮着指头，眼睛都还未睁开，还未来得及看看自己的母亲，慕若嘉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看着孩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轻轻的握住孩子的指，孩子似乎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抚触，那的指亦是拉着她的指不肯放开。

    苏婧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凝香斋的，里面此刻没有别人，方才慕若嘉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她是顾驰宠妃，现下外面又都是苏擎的禁卫，自是没人敢违背她的意思。

    “姐姐，我求求你将她送出宫去，她不能待在这里的，把她放在哪里都好，她不能待在这个泥潭之中，只有你能帮我了姐姐，之前你已经答应我了。”慕若嘉抱着的孩子在床榻上哭得让人心碎，她将自己怀中那枚通体雪白的玉佩放在襁褓之中，上面刻着的那个字着实是有些难看，慕若嘉却是看着忍不住笑了笑，而身体里的血还是没有停下往外流的脚步。

    苏婧缓缓俯下身子，心的接过慕若嘉中的婴孩，只是刚离开母亲的怀抱，婴孩便是不受控制的大哭起来，看着在血泊中越来越憔悴的慕若嘉，苏婧眼里有一丝心疼，不过在那一瞬间他便是决绝的转身离去了，只留下慕若嘉一人在殿中仰天躺在床榻之上，眼角留下两行泪水与床榻之上的血液瞬间相融混合在一起。

    没人知道那天凝香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顾驰回来时见到的慕若嘉已是气若游丝，凝香斋内传出的悲痛之声响彻了整座皇城，顾驰失去了他这一生最珍视最爱的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曾是他在京都中唯一想见的人，曾是陪伴他一路长大的人，更是他见过的笑起来最明媚的女子，只是从此以后，世间再没了她的身影，没了她的音容笑貌，太后毕竟是顾驰的亲生母亲，他并不会对她如何，只是那之后的一年半载都未曾与她过话罢了，当天在场的那些嫔妃可就惨了，平日本就不受宠的尽皆是被仗责了二十再被扔进雪地中，不满两个时辰不准出来，那段时日，宫中乱葬岗倒是多了许多有名又无名的尸体，个个血肉斑驳，若有名的可能也都认不出来了，而越贞，倒是凭着自己的狐媚功夫成功从雪地中活着走了出来，她记得清楚，宫中人也都记得清楚，那恐怕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被顾驰狠狠惩戒，从此之后，越贞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反与慕若嘉有关的人和事一律都是不能触碰的，所以那日在寿宴上见到顾璟瑶送出的寿礼时他的心都在发颤抖，似乎又回到了那年冬日在漫天飞雪中罚跪的情景，在宫中多年的老人都是该知道的，顾驰惯用的那个残破的茶盏，是当年还在太子之时慕若嘉与他亲做的，其珍视程度自是不言而喻，也难怪那之后顾驰便是对从前一直宠爱的顾璟瑶都再不亲近。

    太后睥睨着底下的苏柒柒，她在她身上仿佛看见了慕若嘉的身影，若先前她对于她是慕若嘉当年生的那个孩子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她可是再没有半分疑虑了，这般骄横目中无人，与当年的慕若嘉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宫人你病了，哀家听你话倒还是中气十足，可看不出半点生病的样子。”太后中仍旧盘着那串佛珠，语气听起来当真是颇为不善的，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好好教训一番苏柒柒了。

    “太医昨日才来凝香斋与本宫瞧过，开了些药吃了才好些，只是听太后近来才是身子不爽利，怎么还敢在外间吹这冷风。”本就在为上官玦之事有些烦忧的苏柒柒现在可是嘴上毫不留情，一点不像往日刚进宫时那几分畏畏缩缩的模样，这个样子的苏柒柒倒是又像极了从前，她独身站在园中，饶是如今她是顾驰最宠爱的长公主，四周的人也皆是不敢为她出一言，她在心中不免有些冷哼，世人尽是如此，人若不为己，当真才是奇怪了。

    “大胆！宋嬷嬷，替哀家好好教教她这宫中的规矩！”太后被此话气得不轻，众目睽睽之下那张老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在颤抖，指着苏柒柒愤愤的道，一旁的林娆还在那处装模作样的为苏柒柒话，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仿佛她是真的在为苏柒柒担心一般，可却是不知她此刻心中是有多高兴，从前她倒是没有发现，这样不用自己出也能压制渔人的感觉，原来竟是这般美妙。

    本在苏柒柒身后的那个一脸横肉的老嬷嬷走向苏柒柒，这些可都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她们可是不管苏柒柒是谁，只听从太后的吩咐，苏柒柒就这般在众人眼下结实的挨了一巴掌，那清脆的声音在园中格外清晰，众人都忍不住抖动了一下，光是听着这声音就知道是有多疼了，苏柒柒脸上立马出现了一片红色的掌印。

    “长公主对不住了，在这宫中，长辈话训诫时，辈只有听着的道理，合是不该与长辈顶撞，这一掌老奴是替太后打的，希望长公主明白。”那宋嬷嬷倒是不卑不亢，打过人后还能看着苏柒柒的眼睛这般淡定的讲出这样一番话，实在是不容易了。

    苏柒柒捂着脸庞，嘴角却是勾起一抹笑，双在胸前合拢，对着上方看着颇满意的那个老太婆十分恭敬的道，“太后教训的是，那敢问太后，本宫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了解宫中规矩，你也算是自在宫里长大的，从前你姑姑纵容你就算了，如今身为我朝长公主，自当是要遵从知晓这些规矩的。”太后继续盘着中的串珠，对苏柒柒的话权当是没有听见，只是同她身后的宋嬷嬷又使了个眼色。

    宋嬷嬷年纪不眼力倒是极好，迅速的就接收到了太后的讯息，狠着一张脸抬腿就踢向苏柒柒的腿，让她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众人皆是一惊，太后这般对待苏柒柒是要与顾驰闹翻的节奏啊。

    苏柒柒只觉得腿上一阵剧痛，她皱了眉头，“太后这算什么，动用私刑吗！”

    “哼，倒还是伶牙俐齿，方才的教训也是没记住啊！”

    这里话音刚落下，宋嬷嬷那里又是抬起她的脸一掌下去了。

    林娆可是在上面看得十分起劲的，每打一掌，她心中的欢愉就多了一分。

    “本宫可是记得宫规中，无论何时不可私自对皇家子弟用刑的！”苏柒柒抬起头，脸上的巴掌印尤为瞩目，她眼中的厉光扫向太后，扫过宋嬷嬷，竟是让人心底有些寒意。

    可太后并不在意，却是仰天大笑。

    “苏柒柒，你当真觉得你是什么长公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