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那一年凝香斋传出有孕的当天,太后就去查了皇帝每夜留宿后宫的玉简,上面确实记得清清楚楚,自慕若嘉进宫以来他可是夜夜都在凝香斋,从未再去其他宫室,只是究竟两人做了什么那可就不得而知了,这可着实将太后气得不轻,那个贱人平日里着什么留在皇宫本不是她心中所想,可一转眼还不是爬上龙榻怀上了孩子,看着顾驰自知晓她怀孕后在宫中成天的喜笑颜开太后心里更是有些堵得发慌,一直到那一天,她原本是想着趁皇帝出宫给慕若嘉一个教训,让她今后在后宫之中安生一些,可谁想到她就在那日临产了,皇帝跑到延寿宫来时对着她发了好大一通火,什么全是拜她所赐,如今他没了孩子,更是失去了那个他最爱的女人。
太后知晓她死的时候只是愣了那么一会儿,而后还是没什么感觉的,死了也好,免得在宫中狐媚惑主,只是那个孩子,怎么就是死了呢,明明那么多的安胎药每日养着,太医也曾过这个孩子很是健康的,算了,死就死了吧,省得今后宫中又多一个乱皇帝心智的人,这就是当年太后心中所想,只是现在,苏柒柒出现后,她想得更加多了些。
看着底下跪倒的苏柒柒,在众人看戏惊讶的眼神中,太后在身旁林娆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底下,在她面前时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从前倒是未曾细瞧,她的眉眼确实是像极了慕若嘉,只是却没半分顾驰的样子的,“皇帝识人不清,还当哀家是好糊弄的吗!真当自己是长公主了,当年那个贱人入宫时就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只是皇帝被蒙蔽了心窍非要那个贱人,她怀孕时哀家还在疑心,可后来那个孩子死了哀家也不再追究了,而今你又突然冒了出来,足以明当年是那个贱人送你出宫的,哀家不管她用了何种段欺瞒了皇帝,又将你送出皇宫,若你当真是我顾家血脉,她又何必在临死之际还要将你送走,由此看来你不过是个没有爹娘的野种罢了!”
众人皆是震惊,太后敢在他们面前出这番言语足以证明这是她确信之事,若苏柒柒当真不是顾家血脉,那这冒充皇族身份可是死罪啊,一旁的林娆似乎也没想到太后中竟还攥着这样一张王牌,苏柒柒今日胆敢在这皇城中为所欲为不过就是仗着自己长公主的身份受尽顾驰的偏宠,若是她这身份是假的,那顾驰必定也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惊喜的看向苏柒柒,实在是难以掩饰眼中的激动,将方才那副还在为她求情的模样瞬间抛了个干干净净,原来你苏柒柒竟也是个冒牌货!
苏柒柒也是愣了,自她醒来也没人与她解释,她就莫名其妙从苏家的独生女变成了顾驰的女儿,那个从前见了她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君王模样的男人现在在她面前总是那般慈父样子,让她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更加不稳固了,他她才是她亲生父亲,苏擎不过是让他们父女二人分别十多年的仇人,所有人都叫她公主,这十多年来自她出生开始她就一直是丞相府的女儿,是苏擎的女儿,突然有一天醒过来发现自己这多年来的身份全都是假的,自己以为的那些亲人也都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本该是自己仇人的人又变成了自己的家人,你该是如何面对,苏柒柒就是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漂泊了许久,她本来是极不想面对自己的身份的,可现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漩涡又将她再度拉扯了进去,太后她亦不是顾家的人,她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巨浪再次掀翻进了波涛之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属于自己的那艘避风船也在顷刻间彻底覆灭,她不是苏家的人,也不是顾家的人,那她究竟是谁?难道真的像太后口中的那样,她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世间如此之大,却好像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苏柒柒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所有人都虚幻的只剩下一个浮影,她的头又开始有些痛了,胸口也闷得发慌,甚至是先前看起来似乎好得差不多的伤口也在这时隐隐作痛。
“柒柒,柒柒你怎么了,快起来跟阿爹回家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苏柒柒思念了许久的声音,从到大只要听见这个声音苏柒柒就会心安,她抬起头,看清面前那个男人的面庞时瞬间红了眼睛,是苏擎,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对苏柒柒永远是那般宠溺的眼神,对她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她的爹爹呢,“柒柒,快起来,跟阿爹回去了。”他伸出,蹲在苏柒柒面前看着她,一如幼时他每次牵起苏柒柒一样,苏柒柒笑了,她是有许久未曾感觉到苏擎掌心的温暖了,那是她从就贪恋的温度,她同样伸出,想要去抓住他,可还没有触碰到他,眼前的人影已是彻底消失了,她摸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地面。
“阿爹,阿爹你在哪儿!我想回家,我想你了。”她的眼泪落在地上。
“柒,你怎么哭了,以后不要再随便掉眼泪了,我给你擦擦。”
“顾璟宸、、”面前的顾璟宸背对着阳光,整个人隐在阴影之中,可苏柒柒还是能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从前的顾璟宸是不会这么笑的,明知这不是真的,苏柒柒还是不由自主的沉溺了进去,她亦是有许久未曾这般光明正大仔仔细细的看过他了,从她被告知她是顾驰另一个女儿开始,她就再不敢正视顾璟宸,他分明是她放在心头承诺要与之相守一生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她最需要他时变成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分明在昏迷的前一秒,他们还为了救彼此不惜付出性命,而醒来后,这个原本她以为的世界都颠倒了,顾璟宸,我还是放不下你,纵使我告诉自己千百遍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可我还总是想起你,吃饭时想,睡觉时想,走路时也在想,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早已是我这一生中抹不去的存在。
“你们是兄妹,你们不能这样!”顾驰的声音又在她耳边传来,这是他在自己耳边曾过无数次的话,就是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提醒着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他她是自己的父亲,可笑,就连她都知道,当年自己那可怜的母亲分明是已有家室,这个人平日得自己是多么爱民如子,可还是仗着自己是这天下之主,强娶豪夺,生生将别人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拆散,她觉得自己活在世上只是耻辱,是自己母亲的耻辱。
“我是谁,那我究竟是谁!你们都走开!我不想要你们来在我的生活里捣乱!放过我!你们都放过我!”
她像是疯了,突然在地上尖叫起来,这些人口口声声都为她着想,可从未问过她是否愿意,她从来就不想做什么公主,她不想被囚禁在这个深宫之中,苏柒柒抱着脑袋,缩在地上的一团,她觉得自己好冷,周围的人却都是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为她话,甚至是连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样,她哭了,这段时间好不容易伫立起来的心防在这一瞬间崩塌,御春园很大,人也很多,可此刻她却觉得这世上只有她一人在行走,无边无际的孤独向她袭来,与此同来的还有那周围什么也没有的一片深深的恐惧。
“太后,她不是疯了吧?”林娆看着在自己面前这般狼狈脆弱的苏柒柒心中更是得意,没想到倒是这么顺利的就把这丫头打压了,只是此刻她却是装作一副害怕的模样,还抓紧了太后几分。
“疯了正好,打断她的腿把她扔到冷宫去,皇帝那里哀家自有交代。”太后决绝的转身,都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周围人可是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方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太后苏柒柒并非是皇家血统,而苏柒柒就听了那么一句话便是就变成了眼前这样的模样,这到底是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他们知道的是,今日太后特意举办的这场品酒会怕就是想要他们都来看看这位长公主跌落的模样,他们都是京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日后皇帝若真要深究此事,对他们亦是不敢如当年对待那些后妃一般的,只是此事难免也是沾得一身的腥,太后倒是精明,拉上了这么多人成为了自己的帮凶。
身后的人还没有碰到苏柒柒便是被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两枚花镖正正的刺到了腿上,顿时里拿着的棍子落到地上,抱着已然流血的大腿在那里翻滚大叫,这可着实是将周围的人都吓得不轻。
“你们敢!”那个人带着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比这周围的冷风还要刺骨千百倍,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一步一步靠近,眼睛却是紧紧锁定在那个始终蹲在地上早已蜷在一起的女子。
“殿下怎么来了?”林娆看着来人不免将握紧了几分。
“柒,柒你怎么样了?”顾璟宸在苏柒柒旁边蹲下,轻轻的叫着她的名字,眼里尽是不忍,她抬头的时候,顾璟宸清晰的看见了她脸上那触目惊心的鲜红,一团火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地狱传来,“这是谁干的?”抬眼看了看周围低着头的几个老嬷嬷,顾璟宸可不管她们究竟是谁的人,直接抬脚将人都踢了出去,末了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纹丝不动的太后,“皇祖母这是什么意思?长公主是哪里惹您老人家生气了何必纵容刁奴对辈下这么重的?”
太后皱起眉头,顾璟宸这话中意思很是明显了,就是在指责她老糊涂不分是非,下尽是些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了!
“哀家倒是不知太子何时与长公主这般要好了,不对,”太后斜眼看了一眼此刻被顾璟宸大胆搂在怀里的苏柒柒,还是那般看着神志不清的模样,也不知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还真是与她那个娘一模一样的会勾引男人。
“她可不是什么长公主,哀家正是要治她一个欺骗皇帝,冒充皇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