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驰恐怕永远也忘不掉那晚慕若嘉看他的眼神，那双从前他喜欢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狠厉与绝望，甚至是怨愤，她恨他，透过那眼神，顾驰看见了慕若嘉对他深达骨髓的恨意，他在原地险些没有站稳，他们可是从在一处长大的，她曾过她最喜欢的就是自己了，可如今，她却用这种看待仇人的目光看着他，她难道不知他的心会多痛吗！顾驰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江湖刀客，若不是因为他，慕若嘉怎会放弃在京中的所有，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你变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皇位让你变得不是从前的你了！你放我回去！”慕若嘉只是看着他不停的往后退，她不想让他靠近自己，从前的顾驰总是待人温和的，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甚至浑身上下都透着狠厉，都坐上那个位置后人都是会变的，她不相信，在她印象之中，顾驰只是那个温和会事事照顾她们的兄长，可原来那些坊间流传的话语都是真的，人真的是会变的，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她还一直活在当年方才离开的那个京都之中。

    再次见到慕若嘉顾驰只觉得恍若隔世，刚收到她回京的消息时没人知道他内心有多欣喜激动，整整五年了，他派人四处寻她却始终找不见她，如今她回来了，他绝不会再让她从他身边离开了，她似乎还是与从前一样，一样的音容笑貌，一样的明媚，可又似乎与从前不一样，顾驰有些足无措，只是在原地看着她，似乎是想将她刻进自己脑子里，他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印象中的那个丫头已经是长大了，他努力扯出一个看似温柔的笑容，似乎是根本没听见方才慕若嘉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若嘉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们又可以像从前那样一直在一起了。”

    慕若嘉看他的眼神中都带了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我已经有丈夫有孩子了，我生活得很好，你放过我吧，他还在等我回去。”

    原本方才还在选择性忽略慕若嘉话的顾驰此刻听见那个“他”却是一股怒气冲上了心头，他从未对慕若嘉发过火，那是第一次，他有些失控的冲到她面前，双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似乎是要把她的骨头都要捏碎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在想着他，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不过是个乡野村夫！我可是这天下之主！”

    慕若嘉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越挣扎换来的只是顾驰越来越疯狂的举动，他强行扭过她的脑袋让她看着他，此刻他的眼睛里竟还闪着泪花，倒像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你看着我，若嘉，我们才是从一起长大的，你不是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吗？你忘了从前我们在一起时有多开心了吗？那些你都忘了吗！”

    慕若嘉看他的眼神渐渐平静了下来，还带了些许怜悯，“顾驰，我一直都是将你当做我的兄长，可今日，你毁掉了你在我心中最后一点好感，他的确比不上你们这些京都中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更是比不上你这个天下之主，可他比你们任何人都单纯善良得多，我就是喜欢他，与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很幸福。”

    顾驰的双有些颤抖，渐渐松开了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那个门口，“朕现在就派人去将他们都杀了，他便不会再蛊惑你了，朕，就是要将你留在朕身边！”

    “你要做什么！顾驰你要做什么！你要是敢动他们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顾驰！”看着顾驰决绝的转身消失在那夜色中的背影，慕若嘉只觉得心被紧紧揪着，可她却只能被关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她的身子渐渐滑落，跪坐在地上，绝望，无助，慌乱，她不知此时还能怎么办。

    她不知在宫里的那几个月是如何度过的，她尝试了无数的自杀，无数次那锋利的利刃穿破她的腕，看着鲜血从身体里流逝她竟都没有丝毫慌张，只是最后，她醒来时还是照样看着那张让她厌恶的脸。

    “你要是再做这样的傻事，下次醒来我会让你看见他们俩的头颅。”不知那是第几次自杀未遂后，顾驰一边心疼的为她处理伤口一边还在轻柔的着这世上最诛心的话，慕若嘉脸色惨白，却只能躺在那里任他摆布，有时她都很好奇，在他出这样威胁她的话之后他又是怎样做到在自己眼前若无其事的晃来晃去的，只是这话对付慕若嘉当真是有用的，至少在那之后她不会再随意自杀搞得凝香斋上上下下人心惶惶了。

    慕若嘉在宫中最放松的时刻无疑是与苏婧待在一起的时候了，顾驰不准她踏出凝香斋，亦是不准外人进凝香斋，只是苏婧，如今她是皇后，又是慕若嘉的姐姐，更是与他们从长大的人，自是与外人不同的，顾驰想着得了苏婧的开导，慕若嘉该是能想通些的，果然事情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在发展，就是在苏婧去了几回凝香斋后，慕若嘉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顾驰十分开心，完全没有多想什么，那一晚，该是顾驰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他像个得了糖的孩子，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饶是之后慕若嘉对他的态度又冷淡了些他也是毫不在意的，也是那之后没多久，太医慕若嘉怀孕了，当时的顾驰笑的像个张扬，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告他有孩子了，他有了一个与慕若嘉的孩子。

    饶是先前慕若嘉对他有诸多的不满，可在这个孩子来了之后她倒是温柔了不少，也不像从前那般与顾驰争锋相对了，有时顾驰甚至能看见她对着肚子还未出世的孩子爱怜话的模样，她对待这个孩子倒是格外上心，生怕她出半点意外，所以她更加依靠顾驰了，顾驰觉得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怀着自己的孩子每日等他下朝回去一同用膳，他是丝毫没有怀疑什么的。

    他期待着孩子的降临，期待今后他们三人共同的生活，只是这一切的期待都在那日被彻底摧毁了，他只是出了一趟宫，回来后慕若嘉死了，自己那个刚出世的孩子也没了，苏擎跪在殿外那悲恸的模样不知怎的让他看了就十分生气，当初若不是苏擎帮着慕若嘉，她又怎会那般顺利的与那人逃出京都，一切源头都是因为他，若不是他，如今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今日之事朕听若嘉的不会与你追究，将禁卫交出你就出宫去吧。”

    当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悲痛，顾驰站在雪地里的背影着实是落寞，大雪飘落在他肩头堆起了厚厚的一层，可他还是不动，隐隐传来的抽泣声让周围的宫人都不敢抬头，亦是不敢呼吸，那个天下之主，那日在雪地里哭了，听还哭得很是伤心，在雪地中兀自站了许久，离开时只是看见凝香斋门口留下的那道深深的脚印。

    那是慕若嘉进宫以来第三次见到苏婧，她坐在那扇窗前，呆呆的看向远方，脸色惨白，眼神中也不似从前那般有光彩，见到她进来的时候她只是转头笑了笑，“婧姐姐你来了，今日外面的天气看着还好，不知道他们如今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若嘉、、”苏婧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开导她了，只是陪她在那里坐坐，她们是真的变了，再也不像时候那样一聚在一起便是要上房揭瓦把整个府邸掀翻的样子，她亦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顾驰对她的执念还是这般深。

    用过午膳后，慕若嘉突然有些头晕，她抬扶额的时候，苏婧只看见她臂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当时下的时候该是有多疼啊，从前她可也是那么怕疼的一个姑娘，怎么对自己下得去这样的狠，苏婧执意要寻太医来瞧瞧，那个太医是从前皇后的心腹，在宫中也是待了多年的，那天他的为慕若嘉把脉时可是眉头都蹙成了山丘模样，吓得一旁的苏婧以为慕若嘉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苏婧心的看了眼床榻上的慕若嘉，只是悄悄对苏婧了句什么，顿时苏婧的面色也是大变，脚下甚至是没站稳向后倒去，幸而身边的宫人眼疾快的扶住了她。

    “你们都先出去，本宫有话要与嘉贵人单独。”苏婧有些严肃的屏退了左右的人，还十分心的让人将凝香斋看了起来，这样的举动把慕若嘉也是吓了一跳，她看着苏婧这般夸张的举动着实是十分不解。

    “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当真是得了什么绝症？”慕若嘉唇上都没有几分颜色，此时还带着有些嘲讽的笑，若是真得了绝症那还好，也好过在这深宫中像个犯人一样被囚禁。

    苏婧看着她久久未曾开口，眉头亦是蹙在一起。

    “若嘉，太医，你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