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和你娘一样
尽管昨夜云尚书亲自将云槿接了回去,但府内仍流传着五姑娘私会男人的谣言。
绿竹制止了几次,没想到谣言越传越离谱,变成了昨夜赵姨娘撞破两人在床上行苟且之事,那淫贼匆匆离去,嫣红和兰方出去追,因着雪太大,不幸出了事。
苏知聿本人对这些谣言却不大在乎,反而宽慰道:“你越是急,她们越是高兴。以后权当没听见这件事吧。”
绿竹心有不甘,可又觉得姑娘得在理,再次听得的时候,便气呼呼地走开了。
日暮的时候,苏博远的丫鬟来了,让她过去一趟。
“姐,老爷要真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苏知聿对着铜镜,轻笑了一声,镜子里的她看起来天真浪漫,笑靥如花,却不再是那个她熟知的自己。
“天塌下来,有赵姨娘呢。”
绿竹撇了撇嘴,道:“赵姨娘啊她心胸狭,哪里会帮姐话?”
苏知聿整了整发髻,随后缓缓站了起来,道:“兴许会呢。”
她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飞云居,并未经常在府内走动,许多地方也从未去过,其中包括苏博远的明笃居。
路上见到丫鬟,她们耻笑着远远躲开了。
绿竹心里憋着一口气,但又不好与他们理论,气得折了一枝梅,胡乱敲打。
“这些人,传来传去,得跟真的一样,可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人么?”
知道么?兴许不知道吧。
苏知聿浅浅一笑,并未话。
这些谣言,与她之前那些相比,可是差了很多呢。
苏博远已经等苏知聿已经很久了。
他坐在厅上,一杯一杯地饮茶,尽管他很想压制自己的怒火,但是一想到下人传的那些谣言,心情就止不住地烦躁。他去问过赵姗,赵姗什么也没有解释,就轻飘飘地不是府上传言的那样。
虽然不知道赵姗为什么要谎,但是不出所以然来,事情定然不是这么简单。
等了许久,大冷天的,苏博远硬是气出了一身薄汗。
约莫半柱香后,苏知聿才慢悠悠地来了。
“爹。”
印象中苏知聿的声音软儒,像软绵的糕点,甜甜的,但此次听着她的声音却是格外地清冽沉静,听不出喜怒哀乐。
苏博远抬眼看了一眼这个传闻中的不贞洁的姑娘,身形有些胖,但肤色白皙如玉,那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个漂亮瓷娃娃,乖巧又惹人怜爱。他忽然不敢相信,女儿昨晚会与男人私会。
“你来了?”他沉下声音,示意绿竹下去。
绿竹有些担心,瞟了苏知聿一眼,见着苏知聿微微颔首,示意她不要担心。她磨磨蹭蹭,犹犹豫豫,终是转身出了门。
苏博远抬起来,捧了一杯茶,吹了吹,道:“昨晚那人是谁。”
苏知聿答:“云槿。”
到了嘴里的茶,忽的喷了出来。
云槿不是个女的吗?
不仅拿个女的糊弄她,还是那云成益那老贼的女儿糊弄她!
苏博远赶紧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茶水,又正色道:“云槿不是尚书府上的千金?”
苏知聿答道:“正是。”
“云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她爬墙去找你?”苏博远脸上带着冷笑,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苏博远怒上加怒,猛地拍案,案上的茶具发出碰撞的声音,杂乱又惹人心烦。
苏知聿却没有惧怕,依旧站在那儿,低敛着眉头,淡淡道:“是。”
苏博远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云槿是谁他不知道吗?两年前他也见过一面,身形高挑,但是柔柔弱弱,怎么也看不出来会做出爬墙这种事情来。更何况,他与云成益几乎不往来,所以他们的子女除了年轻人举行的各种赏花宴会诗歌宴会,几乎从不见面。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苏知聿会认识云槿。
想了想,他又沉重地叹气,道:“我已经命令府上所有人都不得再传这件事但聿儿你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女儿家的声誉是很重要的,虽你早有婚约,可可这个样子”
苏知聿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嘲笑。
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没有什么比报仇更重要。
就算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传她苏知聿与男人私会,那又如何?
“爹爹。”她缓步上前走了两步,脸上似乎是带着笑意,又像是带着沉痛和悲哀:“您是觉得女儿丢您脸了么?”
苏博远一怔,像是被人撕开了皮囊,露出了里面见不得人的肮脏东西,他忽的站起来,快步上前扇了苏知聿一个巴掌。他不喜欢苏知聿以下犯上的语气。很不喜欢。
“你也知道丢脸?”
苏知聿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侧着头,睫毛闪了闪,忽然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忘了,这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平南伯苏博远。
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女儿尚没有怜爱,更何况她是又倔又难缠脸皮又厚的白檀?
苏博远方才用了很大劲,又酸又麻,他意识到方才有些过分,但他不能丢了一家之主的面子,昂起头,冷声道,“跪下。”
苏知聿身体晃了晃,随后跪了下去。
“知道错没有?”
苏知聿嘴唇发白,摇头。
“半夜私会男人,有辱苏家列祖列宗!你还不知错?”
“我没有私会男人,也没有侮辱苏家列祖列宗。”
苏知聿挺直腰板,声音不大,却惹得苏博远一身怒火,原本将要被熄灭的怒火忽的一下又燃烧起来了的,转身去拿了放在一旁的训尺,“啪”地一声打在苏知聿的肩膀上。苏知聿忽的被打了一棍,忽的向前倾去,随即又执拗地直起了腰板。
一连几次,苏知聿越挫越勇,直着腰,也不话。
“我打,打死你这个妖精!”苏博远将袖子挽起来,失了理智一般,几乎要将尺子往苏知聿身上砸去,“你跟你娘一样,都是个妖精,一天不勾引男人,就不安生!”
越越生气,语言诋毁也越来越不堪。
末了,苏知聿扬起头,笑了一声,问道:“爹爹,你怎么断定,来的就一定是男人呢?”
苏博远一怔,举在空中的戒尺顿了顿,终是没有再朝着苏知聿落下去。
他方才昏了头,那力气予安恐怕都有些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身为女儿身的苏知聿。
苏知聿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像是一杯清茶,“为什么爹爹要信下人的闲言,也不愿意相信女儿?”
“一个也就罢了,何况这么多人都在传!苏知聿,你真的太让爹爹失望了。”
“外人都传爹爹好面子,却毫无主见、毫无作为,仅凭嫡长子的身份才得以继承平南伯的位置。”苏知聿道这里,又扬起头,看着苏博远道:“爹爹也觉得是这样吗?”
苏博远听罢,又欲扬起,但最终讲无声地落了下来。
此时门外出现一道身影,那道身影匆匆而来,越来越近,最终到了苏知聿的身边,一把将她挡在身前。
是苏予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