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在院子里等了许久，听着里面时不时地传来几声低语，只觉得有些烦躁，又有些不安。脑海里不断地浮现苏知聿脸色苍白，蜷曲着身体在发抖的样子。

    几天没有见，他竟不知道她的病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方才给她疗伤的时候，他有注意到，她的胸口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害，还未恢复过来，许是后来蛊虫又发作了，两种疼痛加到一起，她便有些难以承受了。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那位孙大夫的话：

    “是这样的，聿儿身上中了蛊，一旦距离自己喜欢的人很近，便会有抓心挠肺，五脏六腑被啃咬一般。这份爱却是深沉，她便会变得越来越痛苦。”

    聿儿有喜欢的人了么？

    他的脑海里闪过在温柔乡里，那个拽着她出门的男子，三十岁，年纪已经有些大，不过看起来优雅贵气，想来也是个不平凡的人。

    这个人是谁呢？他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容玉却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孙明提着药箱走了出来。见着容玉急匆匆地便要进去，孙明忙拦住他，道：“容公子，她现在已经是疲倦至极，你不如改日再来看吧。”

    “可我”容玉想要反驳，可是心里又觉得孙明得有道理，便改口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孙大夫，不知您是否有空。”

    孙明已经困得很厉害了，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我要是让你改日来，你也不安心，不如这样吧。你跟我来。”

    他着，便提着药箱蹬蹬瞪地走掉了。

    容玉看着苏知聿的房间，犹豫了半晌，终是妥协了，快步跟了上去。

    孙明的院子，距离苏知聿的房间并不近，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回到了房里。孙明将烛火点亮，道：“你想问什么？”

    其实容玉要问什么，他很清楚。这一路走来，他也在估摸着究竟是要呢，还是不呢。聿儿的意思，自然是什么都不，但看到容玉那般忧愁的脸，他登时又有些心软。

    “聿儿的病如何？什么时候能好？”容玉问道。

    这个问题，孙明猜到他会问，但是并没有想到第一个问题便是这个。他还以为容公子会先纠结她为何没到时间，蛊虫为何发作呢。

    他笑了笑，找了张椅子坐下，“情况不大乐观，所以需要容公子的配合。”

    容玉一怔，而后道：“嗯。只要能帮到聿儿，我什么事情都会做。”

    “什么事情都会做？”孙明抿了一口茶，笑着问道：“如果我要你离她越远越好呢？容公子，你还会这么做吗？”

    “不。如果是这样，我绝不同意。”容玉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好的想法，脑袋嗡嗡嗡的，感觉情绪越发地有些不受使唤。

    除了生气，心痛，甚至还有，失望。

    因为他能感受到，这句话并不是孙明自己自作主张的，而是苏知聿也早有此愿。不知为何，容玉忽地有了一种被抛下的感觉。

    孙明将容玉的反应看在眼里，笑了笑，没有话。

    这两人，看起来倒像是一对璧人，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可惜啊想要真正走再一起，恐怕还是会很难。

    “孙大夫，这可是她的意思？”容玉想了很久，忽地坐在了孙明的对面。他长得空灵清绝，在外人眼里，长得如同高山上的雪莲，难以接近，但此时此刻，就像是掉落在尘埃里的落梅。

    他有些不安地盯着孙明，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但孙明只是笑了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过了片刻，孙明笑了的两声，忽地道：“好了，我也不卖关子了。容公子，这是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容玉却是不解，“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站在她的角度，她现在还不想靠近你，也不想让你来打扰他。站在一个大夫的角度，我也不希望你接近她。”

    “”容玉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被炸开了。

    随后孙明了什么，他只觉得嗡嗡嗡地，听不清。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现在要去问个明白，旁人的是什么，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要她亲口出来的答案。

    孙明瞧着瞧眼前的容玉看起来像是失了魂一样，也听不进去他的话，呆呆地站在那里，自言自语地了些什么，随后便转过身，有些踉跄地往门外走去。

    那模样，就像是神仙忽然被抽了仙骨，被打落下凡一般。不过瞧着那模样，孙明倒是有些心疼。

    哎哎哎，孩子还这么，他方才的话是不是太重了呢？

    他估摸着容玉也就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青涩懵懂，或许还不清楚，究竟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现在这副模样，多半是自信心受挫了吧？

    孙明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那时候他和茗儿才十五六岁，为着对方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眼神，猜测揣摩了很久。她与别的公子走得近，他那时候伤心极了，总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天天总想着怎么把她的心给拐回来。

    后来想想，那时候他并没有多爱茗儿，只是年少不懂事，受了一次挫，便以为自己失去挚爱了，不过只是自己的自尊心受损。

    不过容玉是不是这样，他也不准，万一没准人家是真心的呢？

    孙明站起身，跑着追了出去，在走廊里一把抓过有些失魂落魄的容玉，道：“容公子，我后面的话你还没听完呢，就要这么走了么？”

    容玉一开始不怎么听得进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问道：“孙大夫，你究竟想什么？”

    “你先冷静一下，等你能听进去我的话了，我再和你好好讲讲。”

    “”

    见着容玉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了，孙明松了，抱着肩膀道：“聿儿姑娘中的相思蛊，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

    “那你也知道，她不能靠近喜欢的人？”

    容玉轻蹙着眉，似乎反复着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不能接近喜欢的人么？不能接近喜欢的人

    啊！

    难道他是聿儿心里的人么？所以她见着他，蛊虫才会频频发作么？

    容玉先是惊讶，随后是喜悦，最后又变成了悲郁。如果是，那肯定就是一个好消息，可是一想到她现在的身体这般虚弱，更自己有很大的关系，登时自责改过了刚刚涌上来的喜悦。

    “所以，我不能靠近聿儿否则他的病会发作么？”他想要再确认一遍，心中有无限的欢喜，更有无尽的忧愁。

    孙明见着容玉刚刚上扬的嘴角，忽地又没了，随即而来的是眉头紧锁，郁郁寡欢。登时也不知道把这件事告诉他，究竟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是。她体内的蛊，我或许能解，但实在也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解。若是她再这么下去，寿命便只有几个月了，容公子哪怕是为了她，或者是为了自己，还请离她远一些吧。”

    这个消息，对于容玉来，比方才的更震撼，更难以消化。

    “孙大夫，除此以外，我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