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正则被迎面扬起的飞雪迷得睁不开眼睛，只听见耳边传来，“让开，何人挡路！”

    打头的参将及时勒住缰绳，四方脸泛着黑亮的光，平平的两道一字眉像是用毛笔画出来的，稍稍向上挑起的眉梢，透着冷峻和警。

    “李忠！”邬正则向前迈了一步，掀开斗篷帽。

    “吁”前面的驻军参将李忠眯着眼睛，觑了半天，“正则哥哥！”回头看看自己的兵士，顿觉肉麻，毕竟自己还是个统领，便又改了口，“正则兄，你怎么——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地方。”

    “起这里的周折，还真是一言难尽。你能不能带上我们？”邬正则低声道。

    李忠略一沉思，“呃，我们的营地离这里不太远。”

    “你们怎么在这里扎营？”邬正则顿了一下，自知打听军密事已是失言，接着岔开话题：“我和星诺刚逃脱狼口，还在后怕”

    李忠眼神一闪，“遇见狼了，可受伤？”

    “托长生天保佑，我和哥哥都没有被伤到。”邬星诺插了一句。

    “星诺！”李忠看见她，眉宇间多了一份温柔。

    李忠让一名骑兵让出一匹马，邬正则与邬星诺同骑一匹枣红马跟着他回驻地

    这条官道地势较高，地面被寒风扫的黑亮，只停留一些细碎的雪，打着旋。一炷香功夫，就到了李忠临时搭建在黑龙江边的营地，这些军帐都是正面迎着江，后面靠着山。每个营帐外面都裹着一层厚厚的兽皮。

    李忠的军帐在最中间，掀开棉布帘，一股暖流迎面而来，几个人鱼贯而入，军帐中间的地炉冒着红通通的火光，里面已经烧红的碳啪啪只响，邬星诺戳着双，恨不得把地上的暖炉抱在怀里

    “心，烫伤你！”邬正则这个时候又开始多嘴。

    邬星诺嘟嘟嘴巴，翻个白眼

    李忠暗自忖度一会，屏退其余下属，只留两名亲信，才缓缓开口道：“还没吃东西吧？”

    “恩！”邬星诺鸡食米似的点头。

    邬正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暗想，“这丫头，一定饿坏了！”

    一名牙将端着张桌子，上面摆着几盘肉和一盘摸摸上来，邬星诺一看全是肉，忍不住流口水，用揩了揩嘴角，狼吞虎咽吃起来

    邬正则侧头睃了一眼，摇头偷笑。

    李忠就是喜欢邬星诺身上这股子豪爽劲，他挑着眼梢，笑着：“多吃一些。”

    邬正则向来不太喜欢浓重的荤腥，捡了一个白面馍馍吃。

    “哎，没口福。”邬星诺已经吃的满嘴流油，还不忘挖苦哥哥

    李忠一直等两个人吃的差不多，才开口问：“原来传闻是真的，星诺你真的被流放了。”

    邬星诺里拿着一个鸡腿，嘴里的肉还没有咽下去，急着回答李忠的问话，噎的直抻脖子，“当然。”邬星诺盯着地炉呼呼窜起的火苗，长叹一声，“是我不懂官场套路，连累家里人担心，害的父亲病重”

    李忠瞅瞅邬星诺满是污渍的棉卦，“唔，那你这是逃出来的？”

    邬正则见邬星诺吃的欢，自己忙替她解释。“是圣上传来谕，让她回京。”

    李忠眨巴几下眼睛，“唔，那是官复原职了？”

    “也不算，皇上”邬正则扫了一眼剩下的两名侍卫。

    李忠心领意会，支走亲信。

    邬正则接着：“皇上还有暗谕。”

    李忠拿起桌子上的茶，呷了一口，“那可否告知一二？”

    “哦，也没有什么——文觉大师被害，责令星诺限期查清真相才能免去她欺君的罪责。”邬正则拽拽身上的藏蓝色马甲，继续：“文觉大师身体强健又那么精通武学，怎么会遇害呢？”

    “这这不清楚，但文觉遇害已经轰动京城，星诺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行？”李忠话出口才觉得不妥，忙又到，“太危险！”

    邬星诺歪着脑袋，上下大量黑熊一样强壮，已经二十七岁的李忠，微微笑道：“你和我哥真是这么想的——危险？”

    “当然!”邬正则笑嘻嘻的答道。

    “你们你们是瞧不起女人！”邬星诺睇着里的青花瓷茶杯，长叹一声，“还是兮姐姐对我好！”

    此话一出，勾起李忠的思乡之情，上一次回去，还是他爹病死，守孝两年，又回到这苦寒之地，一晃又四个年头没有回去，他怅然若失的到：“我娘和蔚兮妹妹托你们照顾，还好吗？”

    “好是好，就是”邬星诺憋一眼邬正则，“早一点成亲是正事！”

    邬正则见她提这茬，忙岔开话题，扭头问：“忠弟，你们刚才去巡逻吗？”

    李忠听他这么一问，敛了笑容，长吁一口气，声音低沉悲悯，“边防不安宁，最近夜里总有兵士死去。”

    “冻死的？”邬正则一脸诧异。

    邬星诺一听，就犯了职业病，放下里的茶杯，默不作声，凝神细听。

    李忠拨了几下茶盖，斟酌几秒，才缓缓开腔：“不是，朝廷派给的过冬物资充足，是被狼咬死的，他们死的惨啊，有的挖心有的断头有的”到这里他停顿下来，微微扬首，情绪亢奋，眼睛瞪的老大，声音干涩如吞了一块木炭，“要是战死还落得好名声，这喂狼，家里人什么也得不到”

    邬星诺听地入鬓的长眉紧紧宁在一起，心里郁结难耐。啪的一声，失神把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两半，她忙低头去捡，一股贼风掀起军帐的棉帘，隐隐传来陶勋声，那声音时而疾驰，时而舒缓。邬星诺猛的站起身，一把掀开棉帘，“你们听见没有——那个吹陶勋的人又出现了。”

    李忠与邬正则面面相觑，一起走到军帐外。这时天色已经迟暮，半轮弯月挂在漫无边际的苍穹，到处都是一片银白。

    邬正则死死盯着远方，“难道，它们又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