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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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迎儿发了一回烧, 终于还是醒来了。

    绛绡守了一夜, 见她终于睁开了眼,却仍然目光呆滞,一话也不, 心里顿时有些凉。

    不会真的又傻回去了吧?

    她伸手出三根手指在文迎儿眼前晃了晃:“娘子, 认得这是几么?”

    文迎儿喉咙动了一下,眼睛里溢出两条泪水来,顺着太阳穴流下去。然后回答她,“我没事了, 就是昨天受了点刺激。”

    “娘子到底去哪了?”

    文迎儿抬头:“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绛绡愣了愣:“是二哥,你昨晚上烧糊涂了,是二哥把你背回来的。”

    文迎儿哭的是她爹爹, 她竟然见到那张脸都没有印象,只有恶心,但她又能断定那的确就是她爹爹,但却一丝温存感觉都没有, 只有厌恶。

    仔细在脑袋里回想了片刻, 倒是有些印象。她想起他受了伤,皱眉道:“他人呢?”

    “二哥是从江南偷偷乘船回来的, 如果被发现会作逃兵处理,何况他是大将统领,所以把你送回来就连夜走了。”

    “那他伤呢?”

    “伤?”绛绡愣住,昨晚一晚上都没开灯,虽然闻着冯熙身上有些异味, 但她不敏感,而且冯熙本就是去仗的,又是泥泞又是汗的,即便再有点血腥夹杂在身上也没什么稀奇,怎可能知道他受伤。

    文迎儿盯了她一会儿,眼睛里却是空的,关心的神色渐渐灭了,一边下床榻一边,“无妨,当我没问。”

    虽然这么,还是开了信盒子,见里边都没信了,估摸是已经被绛绡拿给了冯熙,登时脸有些红。因为那是她昨天临行前估摸自己恐怕会有什么事,就当做遗言留给他的,如果安全回来了,自然她就会扔掉,绝对不会给冯熙看见的。

    人在有将死预感的时候,总会做点软弱的事……但软弱给人发现,不是她性子。

    玉清神霄宫传来消息,徐柳灵一跃而升为朝请郎守道录太虚郎,连升十六阶,成为玉清神霄宫最顶头的几位法师,从这日开始,来朝奉徐柳灵的人越来越多,道徒也从当时的几个,增至百人,他法会不断,但凡出行,浩浩荡荡,官家亦有事无事召他入宫,因为他的医术再加诓骗道术,官家的头疼都越来越浅了。

    徐柳灵忘不了文迎儿,总会拖人送仙人道禄、符篆、宝物宝器等到冯宅,时而送给文氏这诰命夫人,时而以给冯统领名义,抑或为冯氏老相公与冯氏大哥的一些阴事香火准备器具等等,无不殷情。

    文迎儿借机,领着冯君与郭管家,请他去贡院北冯氏楼上作法,阵仗超然,引得全城都来围观,将冯家楼诓成是贡院街最灵旺的所在,并让他亲自撰写贴文,将冯老相公成是四方神灵,将他的神位供奉在楼院内。

    但现如今冯宅已经不再像几月前那样拮据,这座楼也不做他用,就特成为“天生神将”冯公居所供人瞻仰,竟然成了公庙一般引人注目,但凡经过者无不肃穆礼拜才能前行。

    冯君对这人如此之快的发迹,更是目瞪口呆,讶异地不出话来,见文迎儿竟然能与他攀上这样的关系,都实在想不通这里面的曲折,只是想到上次在这徐太岁头上动了土,如果不是有文迎儿在,恐怕又会惹出事端。

    冯君到庙中同文氏了,她百思不得其解,“怎的那人会这么快就成了官家面前的红人,比那阉人还得宠的一般?”

    文氏拉着她的手,“朝堂的事此一时彼一时,岂是我们这些妇人能置喙的?你且不别人,就你二哥罢。他现在又了胜仗,回来咱们又要跪听旨意咯。”

    “娘是高兴二哥在太子跟前得脸了么?前些时日不还怕他卷入党争被别人牺牲了么?”

    文氏叹一声,“他想做什么,我都阻止不了,抄了这么些经书也就豁然了。我担心他倒是还不如担心你多,你这婚事就没几日了,可都准备得如何,按理我这当年的应该替你操持,可我这身上不能动,除了给你些无用东西,我也没法子了,还得让你嫂嫂帮你。”

    嫂嫂,文迎儿。冯君哼一声,但又没有反驳什么。她也不得不承认文迎儿的本事,好多次让她化险为夷了。

    另一边厢,画院将选出的巨幅《万国咸宁图》送到官家跟前去,官家都已经看过盛临的画了,再看这一副虽卷幅大,却到处都是瑕疵,口里便道:“朕倒是听盛临所摹才是最佳,怎的不让他去画那壁画?”

    就这一句话出来,自然而然这比赛也不作数了,那画院的学正亲自登门拜访,请盛临出山。盛临一去画那壁画,连带他之前胡乱涂抹卖不掉的几幅也争相地被人抢着收走。

    壁画一完工,官家亲自在云寺揭幕,连连称赞,还又将盛临请回封了翰林待诏,令他上宣和殿去没事就给他画画,然后让他做御笔代书。

    若要来,这还是文迎儿的功劳。那盛临仍旧在冯宅做西席,而且还分文不取,摆明了就是回报冯家恩情,尤其是对文迎儿,虽然嘴上不,但却是极尽感恩戴德的。

    他即便是不知道文迎儿怎样做到,也知道要能改变画院,动官家,那得动用多少层的上层关系,对于官场老人来,他自然知道其中艰辛。

    大婚时日越来越近,冯君听到六日后冯熙将凯旋而归,来给她做主这婚事,她表面上不以为意,实际上心情却好得很。

    家中诸多烦心事全都解决了,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总想着对二哥与文迎儿投桃报李。文迎儿眼看也越来越像个主母,似乎她也可以放心嫁到吕家了。

    冯熙凯旋时,她让家里一众人,包括后院的亲戚子女们都到门前列队迎接,因为知道大军一定会经过家门。

    霜又想拉文迎儿去看,眼见冯宅所有人都去了,文迎儿却不见踪影,着急得到了门口才发觉她早就站在那里了。

    是冯君一早就过来请她了,因为文氏跟冯君了文迎儿和冯熙在闹脾气,让他劝和,那冯君也只能押着文迎儿出来迎接冯熙回京。

    鞭炮都让厮们备起来,铜锣、大红绸子挂得满外面都是,早上已经放了两回,周遭邻里、街道上的人全都出来围观,将冯宅外面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有意思,因为早上的鞭炮也炸到了对街去,铜锣过街响,敲了一晌午,荀子衣那宅院也听得一清二楚。内侍便告了韵德,是对街那冯宅的冯熙凯旋归来,今天敲锣鼓迎接呢。

    韵德想到了文迎儿,忽然也对这冯熙感了兴趣,便让人扶着她起床上轿,要去对街看看热闹。

    正出了门,见那荀子衣已经站在门外,望着对街的方向,身后跟着两个妾,此时被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带出来了。

    韵德恨恨,问李铭府:“他出来干什么?将那两个贱婢带出来,竟是要让我难堪么?”

    李铭府道:“我上去同驸马商量。”

    韵德道,“不用了,既然人多眼杂,不如我就演个戏,我演完了你让人传去官家耳朵里。”

    罢便将轿子停下,自己从上面下来,走到荀子衣身边去:“驸马可是要去看冯家的热闹?”

    荀子衣瞥她一眼,给她行礼:“帝姬也出来看热闹,这当真也是稀奇,臣若早先知道帝姬有这爱好,定在帝姬房钱迎请。”

    “既是夫妻,又何必这些?我们一道前去瞧一瞧便了,也不枉旁人都咱们是贤伉俪。”着朝后面猛地一瞪,那两个妾识相,都不用跟荀子衣请示,就立即躲闪开来,连头都不敢抬地走了。

    大军徐徐从外走过,敲锣声和鞭炮声震耳欲聋,韵德与荀子衣已经站在远处一座茶楼二层坐下观看了。底下人头乌泱泱地,目视大军迈着整齐步伐、一踏一步地走近,而最前的三人中,冯熙一手挂着板子,显是受伤,却仍旧掩盖不住大将威武凯旋的气势。

    众人欢呼叫好,军歌齐唱,到得冯宅门前停下。冯家大宅前的阵列亦是隆重,冯熙临近了望过去,盛老先生与乳母带着冯忨在前,与他笑笑,他在人中寻找半天,才见文迎儿躲藏在角落里往这边看着。

    她脸上也没有太多喜悦,但眼睛里的光也是骗不了他的。

    冯熙跨马下来,大步走进人群中,众人惊愕地给他让出一条道,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光是冯家的人惊愕,连那马上的大将和大军也又一次被冯熙的举动给吓到了,这统领虽然威武杀敌,又重伤绞杀叛军首领,但在家事上总是出乎意料。

    冯熙走到那角落边上,在文迎儿跟前站定。文迎儿也愕然瞪着眼睛,刚了半句:“你要干……”

    便突然被他用没受伤的右手臂扛了起来。冯熙紧箍着她腿,将她扛在肩膀上,文迎儿一时也愣住忘了反抗,脑袋倒着贴在他背后,就这么被他踏步流星地抱出来,众目睽睽地蹬马而上,然后才将她放在了马前,抱在怀里。

    一勒缰绳,大军继续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