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冯君坐在红罗帐里, 透着盖头往外看, 心里通通直跳,不论如何,她还是个欣喜的新娘子, 虽然嫁得这人并非是心上人, 也非十分满意,却也是期待已久的婚事。
这罗帐是王妈妈与月凝等带着自家人过来铺设的,京里人叫做暖帐。上面所绣鸳鸯图样,是文氏病中为她所绣, 上头冯君摸着摸着,鼻头一酸。趁着吕缭还没迎客回来,她便伸手将帐子一脚拉扯过来, 在自己脸庞上揉蹭揉蹭。
待得外面热闹了,蹭地听见房门被踹开,她才放下帐子,便见迎客迎得醉醺醺的吕缭被丫鬟和妇人们推进来了, 接下来便是念撒帐、交杯、结发这样的仪式。
冯君从期待过这样的仪式, 婚姻大事,女子之重。
她自己看她大哥、她二哥都行了两次了, 即便是冯熙对着傻子文迎儿时,都是认认真真地行了礼,她大哥与冯熙一个模子出来的人,对大嫂更是如此。她心跳到嗓子眼儿,正襟危坐地跟宫里的太后垂帘一样, 就等着新郎官来剥下这碍事的盖头,好让他俩立即相见。
想到相见的场面,若是互相对视,应该作何表情,冯君心想上次在梁园酒楼门口闹了不愉悦,于是便努力在脸上作出笑容来,保持着,以防待会儿吕缭看她面容僵硬反而失落。
方才这些,都是在撒帐的念词儿时想的。撒帐时,男女各坐在两个床脚上,虽然咫尺,也如天涯,因此她才那样紧张。
听完了撒帐词儿,知道吕缭要靠过来了,她一颗心提着不敢放下,喉咙都发干了。
吕缭其实早就醉得不行,一时忘了揭盖头,就直接举起旁边案几上的酒来,手摇摇晃晃地,不心洒泼了半杯,有几个丫鬟便伸着帕子凑近在他脸上撩拨笑道:“官人这就晕了,怎么才入洞房就晕了,这晚上可怎么过啊!”
吕缭一双迷离眼盯在丫鬟身上,将杯子伸出去,口齿不清道:“怎地,也与你喝一个?”
凑在前的两个丫鬟脸上红霞乱飞,“官人什么话,新娘子还在呢。”着咯咯咯笑起来。
吕缭瞧一眼冯君,此时盖头还没给她揭,一摆手,又撒了半杯酒,“新娘子又不是没见过,可以等嘛。”
“官人可以等,咱们等不了啦,咱们新鲜着呢!”丫鬟调笑,将手里罗帕往他身上又一甩。
冯君听到这几声调笑,忽然便想起那夜酒楼外看见吕缭由那两个梁园妓/女搀扶着,她想起妓/女脸上也略有厌嫌的表情。
这一回忆唤醒,脸也冷了下来,对接下来的希冀也凉了一半。
她知道今日热闹,吕缭又醉着,常日闹洞房是会些胡话,这吕家不比冯家家教,她强忍着。
“你新鲜什么,往后还不是你在我屋里伺候,我看你也新鲜着呢!”
吕缭突然将那丫鬟帕子拉住,往自己身边儿一拉,那丫鬟脚下不稳,往他身上跌了过来,凑近摔了一跤,两手扶住他肩膀才站起来,赶紧闪身开捂嘴笑,“官人快揭盖头吧!”
“揭,揭,听你的揭!”吕缭这才转头瞧着冯君,两眼那迷离从丫鬟身上转移回来,摩拳擦掌地,伸手过来。
冯君冷冷道:“不必了!”罢自己将盖头一撩,手上使劲,那盖头被她撩飞出去,跌在地上。
吕缭油皮粉面上本满脸喜悦,这时候突浇一盆凉水,手停在半空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丫鬟也被冯君的冷淡一吼吓得微颤,向后退了两步,其他人都战战兢兢地,登时冷了场。
顷刻无人话,那喊话的才张罗道:“喝交卺酒喽!”
有人带了头,后面便立即赶紧鼓掌叫喊,让他俩行礼。吕缭变脸一笑,举起两杯酒,好言低头向冯君递过去:“娘子请。”
冯君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再流露,将那酒直接送到口边喝下。
吕缭的手都伸出去要交缠她手腕了,她却已经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了下去。那银杯被高高的烛火照着亮,反射了一束光线在冯君脸上,让吕缭看得有些刺眼,皱起眉,哼了一声,倒也不与她计较。
这情形都看在后面他几房姨娘和丫鬟们眼里,见吕缭被新娘子这样冷落,都有些悻悻,不大愉悦。
吕缭一个姨娘将剪刀、梳子和荷包拿上来,堆着笑让两人剪下一缕头发合梳放荷包里去,吕缭接过来,因为酒醉了大大咧咧的,便将那剪刀尖对着冯君就伸了过去。
冯君一敏感,瞪着眼睛盯着吕缭将头闪开。这一脸色动作,吕缭看惯了女子谄媚笑颜,突然被她一瞪竟然被她凶吓住了,手都颤了一下,然后口里长呼一口气,道:“动什么呀?吓死爷。”
冯君这才发觉反应过激,忙将身子直回来,等着他下剪刀剪下自己的头发。但听着那“吓死爷”这话,竟然没半点尊重可言。
吕缭面上还是笑的,只拉扯她头发的时候,用了力,扯得她一疼。冯君心道,应是他醉了没轻重,这回也没再多想了,只盼这些繁缛仪式赶紧做完,好让人都出去,她清净清净。方才行为似乎当真有些不当了,她也能看见这吕家人刚才的反应,因此有些羞耻。
接下来她便坐着配合,再次故意装着笑了笑,与吕缭对视时,见他也眉目舒展着,才放下心来。
等到人尽退去了,冯君低着头,脸憋得通红,想了半晌才:“官人……我方才,我方才是紧张……”
吕缭呼一口气,没回她,她仰头去瞧,见吕缭已经站起身,开始解衣裳。这时回头,表情一脸不屑厌烦道:“给我解开啊,没看完憋得难受?”
冯君咬着下唇起身,帮他解扣,吕缭斜瞥着她:“你动作快些!”
冯君只好快些给他一层层地脱,外边窗上能看着趴着好些人,冯君蹙着眉头,知道是要听洞房的,于是一边给他脱一边道:“这外面她们这样,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吕缭嘲讽一声,“你怎的这么多事,她们听她们的,那是好意,你初来乍到不懂事还不领情,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我爹娘?”冯君仰头微怒,她断不能听提她爹娘,尤其让别人来指着她她爹娘。
吕缭看她动作又迟滞了,自己也窝着一股火,登时三下五除二解了衣裳,道:“你都多大了,十八九了,定亲都定了三年,连伺候男人都不会你到底学了什么?不是你爹娘教得不好?站着瞪我干什么?脱啊你!”
越越大声,眼睛瞪着带血丝的珠子,口里口水与酒水齐飞,吕缭是真的怒了。他脱完了,一身赤/裸,没有半点肌肉的虚白皮囊展露在冯君的眼前。
冯君的脑子里嗡一声,忽而闪过一丝孔慈的身姿,随后立即消掉,稳了稳心神,声道:“你我便是了,以后不要提我爹娘。外面这么多人,让她们听到我们吵闹不好。”
吕缭也半晌不话,随后道:“好,我不了,”冯君心上略有些酸楚,但仍旧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那吕缭插着腰,晃荡着光身子在她面前等了片刻,越等越不耐烦,但却因为刚了“不”,所以憋着,结果看她解得太慢,左右走了几步,突然扬起手对着她脸了一巴掌!
冯君瞪起眼,这一下得她有脑袋发蒙,那吕缭便开始撕扯她裤子,匹帛尺素噼啪一裂,吕缭也不将她抱上床,就推在案几上,直接将她背抵着开始做那事了。
那案几动得要命,搁着她腰。她是第一次赤身人前,第一次尝男女之事,撕裂的痛楚从身下传导上来,她几乎疼得要死过去,那腰此刻后倾着几乎要断了,她想起来,吕缭却扼着她喉咙将她脑袋摁在案几上,她疼得乱叫,外面却在热闹地嬉笑,冯君越发窒息,眼里不停地渗出疼痛的泪。
这样也不知道搞了多久,冯君几乎已经疼得晕厥过去,等吕缭起了身,踉踉跄跄仰倒在床榻上,她想自己支撑身子起来,却发觉腰腿已经没了知觉,想撑都撑不起来。
待休息了良久,才将将把自己从案几边翻过来,扶着墙走到床榻边上。
吕缭四仰八叉地睡在床榻,鼾声已起,她爬上去,见没处下腿,被子又被他压在身下,她不想挨着这方侵犯了她的禽兽,只好蜷曲着钻在墙角,一整夜睡了过去。
因为昨晚太累,早上起来时已日上三竿了。冯君这才想到按着规矩,新娘子必得上堂敬茶的,眼见吕缭还在鼾声大作,便立即跨过他从床榻想跳下来。
这么一跳,双腿却撕裂得大痛,腿一抽搐,便整个人从床榻“咚”地一声摔了下去。
这摔的声音太大,惊醒了吕缭,迷迷糊糊骂了一句“臭婆娘滚一边儿去,”便又立即睡着了。
他骂得声,含含糊糊还以为做了什么梦,冯君疼得无暇顾及,这一时又站不起来,便匆匆从地上捡起昨晚被剥下的单衣忍痛穿上,向门口爬着去拍门呼救。
拍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会,冯君仰头,看见门其实昨晚上没有上栓,顿觉想哭出来,自己强忍用力将门开,往外爬出一些去叫喊“来人……来人扶我……月凝……”
她身边月凝是随嫁的,但月凝此时并不在门口,不知道到哪去了。喊了半天,方才看见月凝匆匆从远处赶来,脸红红的似带泪水,见她跌在地上赶忙道:“大姐儿!”这才将她扶了起来。
冯君好容易站起身,月凝扶她去了净房。冯君瞧见她脸上红痕,问道:“你怎么了?”
月凝哽咽着答:“没事,我服侍大姐儿穿衣。”净房已经有月凝备下的衣裳,这会儿帮她换上了,抓紧给她梳了头,便要扶着她去。
可冯君一坐下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腿抽搐得如癫了一般,月凝越看,越急得哭:“这,这怎么了呀?”
冯君道:“没事……你帮我向堂上一声,请个大夫来吧。”
月凝哭着道:“我马上去,大姐儿你好生坐着别动。”
冯君点点头,扶着腿,实在是抽得她要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