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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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慈在后边听见内侍的这话, 稍愣了愣。赵顽顽走出几步, 转头瞧他一眼,见他站那里怔忪,却也没拦着她询问霜。眼下也不知情况如何, 也无法同他明, 赵顽顽便转头先回去了。

    已经深夜了,往掖庭越走越黑,这当口瑞福是不可能过来的,要过来也是她手底下内监。一边走她一边问刘仙鹤, “长公主什么时候来看太皇太后的?”

    刘仙鹤道:“正午时文氏与您在后头吃饭,长公主就来看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一早上累了, 只将她叫到佛堂里面了几句话。但长公主出来后脾气便不大好,在殿里头多问了几句便走了,面上不大好看,随后便有人来传唤霜。”刘仙鹤眼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霜一过去, 一口便承认了, 内侍省因为涉及您,还报了程勾当, 程勾当按着规矩便下了令要,但还是让我来赶紧告诉您一声。”

    “那摔碎的扳指呢,着人找了吗?”

    “一听长公主因为这事责骂,内侍省的就立即去她房里找了,但没找着, 她又供认不讳,这内侍省都没有再找的必要。”

    “霜是屈成招的?”

    “是根本就没碰她,她就什么都承认了,这么一来,您……都不好替她再话了。”

    赵顽顽越听越蹊跷。本已经到了掖庭狱边上,还是停下脚步,回太皇太后的长兴宫。

    刘仙鹤道:“那霜怎么办?”

    赵顽顽回了自己屋里,叫绛绡从她匣子里找出来好玉一枚,让刘仙鹤往程之海那里送,刘仙鹤犹豫问:“这程勾当能答应就这么放人么?”

    赵顽顽道:“放人不可能,不了霜,瑞福怎么可能消气,程之海这个中间的不好做。”

    “那公主这玉是?”

    “让他手下留些情,别把人坏了。”

    刘仙鹤接下来去找程之海,程之海也刚从宴席上散了,本就累得不愿理人,一看就他掏玉就,“断不可能放了的,咱也没办法,若不然瑞福长公主那里如何交代?那霜都承认了,一干人等都听见了,碎了进奉给太皇太后的珍宝,这怎么好饶?”

    刘仙鹤赔着笑,举着那玉,“我们公主也不会为难程勾当,只是请勾当手下留些情。”

    程之海见赵顽顽只是请他留情都出了这么好的玉,可见是血本。程之海也不是不识相的,从刘仙鹤手里接过来,“跟公主一声,咱知道分寸。”着派了个身边的内监带着刘仙鹤去夜听雨传话,顺便等着完了接人。

    这的时候,瑞福的内侍本就等着要看,那程之海派来的内监一过去,拿出壶酒还有一贯钱就将他套在牢房外头,一边聊一边吃起来,正经的时候,人的嘱咐霜声音叫得大些,板子的声音被他们外面喝酒的掩盖下去,完了之后,刘仙鹤见掖庭内侍还给她屁股上抹了些鸡血。

    等那方喝得尽兴了,过来一看,那瑞福的内侍甚是满意,便道:“这也忒狠了,还能活吗?”

    刘仙鹤在旁边作哭泣惨了的模样,那人的道:“老天收不收是老天的事呀,咱们只管按着规矩命令来。”

    那人看不下去,便就回去向瑞福回报去了。

    刘仙鹤没跟过来时还纳闷,既然人还是照不误,为何赵顽顽还要给那程之海这么好的东西,现在可明白这里头的机巧,是为了让程之海既手下留了情,也能交代了瑞福长公主,最好还能作一作这假,让她心满意足达了目的,还不损了霜这条命。

    刘仙鹤也真是跟着赵顽顽又长了智慧。想一想三年前的赵顽顽,还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不过那时也已经数次在他跟前显示出睿智来,比如她总能偷偷溜出去又回来而不被发现,偶被发现,那也是因为崔妃在时,看管他们的内侍太多,就都想着看她们母女悲惨下场,这是因为管通与上皇合计的要崔家亡,众人都想从欺负崔家上,跟管通那一派的捞些好处,才格外“照顾”崔氏母女罢了。再加上那时候赵顽顽为崇德帝姬,前十五年过得都是锦衣玉食、恃宠而骄的日子,突然一下子失了一切,脑筋换不过来,难免做莽撞的事,现如今过了三年,什么也经历了,人自然便长进,这生存智慧也显露出来。

    刘仙鹤越来越觉得自己跟对了人。只是离着他原先想随着她开府出宫的日子还远了些,但至少有了能在外面吃香喝辣、又不必像过去一样在内侍省心惊胆战的盼头。

    等霜被抬了回来,赵顽顽叫了太医拿金疮药过去给她看。

    赵顽顽坐在里面,问绛绡,“今天的事情,你听清楚了吗?”

    绛绡道:“连太皇太后跟前的也问了。”

    赵顽顽:“那到底怎么回事?”

    绛绡道:“今日长公主从太皇太后宫里出来,劈头盖脸地骂了身边内侍几句,咱们的人没近前,不知道他们了什么,太皇太后跟前的倒是依稀有听见,似乎就是长公主责问那内侍,为什么太皇太后不知道她送了扳指。后来长公主生气了,大踏步往外走。再来便是出去后那内监又折返回来托人问霜在何处,这回问的正好是凤霞,他跟凤霞叫霜是去内侍省领东西的,凤霞同我了,我心想着几日都在领冬日东西,便没多心。谁知道霜去了内侍省,立即有人责问她是不是往上递的时候碎了扳指,怕被发现然后将扳指扔了。霜就立即是,连个咳都不的,连争辩也没有。再问东西扔哪了,她‘扔井里了,你们捞去罢’!本来内侍省的见瑞福跟前那内侍话躲躲闪闪,觉得有蹊跷,还想为霜多分辨两句,结果她一供认,就这么就挨了。”

    赵顽顽道,“我知道了。你去看看她吧,告诉她等她好了,便让内侍省给她除了名籍,逐出宫去。”

    绛绡一听,大惊:“这罚都已经罚了,怎么还要逐出宫去?何况其实我听着这里面内容,已经觉出来是瑞福身边那内监手脚不干净,兴许霜是冤枉的!”

    “她自然是冤枉的,你想想看,那人怎么非她摔碎了,不是她偷的?这她是偷的,赃物肯定能搜出来,他不敢这么。她摔碎了,扔了,这扔的地方,不管是茅厕,井里,泔水里,就不好找了吧,这他就能把自己脱了干系。”

    绛绡不懂,“那既然如此,请公主再给霜一次机会,让内侍省的彻查那内监,还霜清白。”

    赵顽顽叹息:“你怎么还不懂呢。霜是想让内侍省的把她死。”

    绛绡被赵顽顽得一愣,这才想清楚,她是被人栽赃没错,但她借着这当口不解释,就是想寻死了。想她进宫后就一直魂不守舍,在环的死上迟迟出不来。

    绛绡一方面担心她,一方面又皱眉头,“可她不知道这样也会连累您么,那瑞福长公主现在又得了口实,不定在太皇太后跟前怎么您的人手脚不干净。所以把霜逐出去,倒也应该……”

    赵顽顽想得还要更复杂一些。她总觉得霜不该不知道,她这么做是给自己引火上身。她是自己不想活了,还一并连累她受人些口舌指摘,虽然不算大事,但以她机灵惯了也不会不知道的。不论如何,让她尽快出宫去,回到孔宅让孔慈来照顾她才是正经。

    绛绡出去瞧了霜,跟她让她出宫的事,过了片刻后她回来,犹犹豫豫地走到赵顽顽面前,“方才霜若让她出宫,她有个请求,她想跟您当面。现在已经强行在她屋里跪着了,让我一定要请您过去。”

    这又是作什么妖。赵顽顽叹息一声,只好走过去,果然看见她拖着一身伤跪在那里,脸色跟死了一回似的。

    霜一看见她,便长拜道:“娘子……公主,我知道我给您惹了事,我是得被赶出去,可我不想再回孔家了,我想……就请您跟大姐儿一声,让我去吕宅里去,照顾大姐儿吧。我在宫里,实是受不了,但我自跟在冯家人的身边,在大姐儿身边断可以好好地服侍,听大姐儿在吕宅里受了欺负,我也气不过,就请您送我过去,真的,我一定不会再像现在这般浑浑噩噩地,惹您生气了。”

    赵顽顽皱眉,“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故意要挨认罪?”

    霜哭着道:“我也没料到承认了,便是本要将我死的意思。”

    但她心里很清楚,赵顽顽不会让她死,一定会救了她。但因为自己惹了祸,她也一定会让她出宫。

    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去寻冯君罢了。

    至于那个扳指,不过是那内监自己偷了东西,无意间送给自己的一个机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