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辽东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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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辽东覆灭

    襄平城里的燕王宫,一切装潢都仿照洛阳的皇宫模样,盘龙铜柱,雕花屋梁,布幔几案,乃至地毯罇垫等等,皆是靓丽的金黄色,有别于皇家明黄。

    身着衮龙绸袍的公孙渊,举酒爵笑呵呵的与臣下共饮,喝得满脸通红,醉意熏然。

    “哈哈,苍天不薄辽东,列祖列宗有灵,故吉人自有天相,虽然兵败,却天降神雨,庇我佑我。司马懿哪怕智勇超凡,又能奈我何?”

    丞相王建满面堆笑,脸上的皱纹数不胜数,

    “辽东立国数十年,危难之际往往化险为夷,有如神助。建安年间,中原群雄逐鹿,先侯(公孙度)趁崛起;袁绍、曹操相争,襄平侯(公孙康)识时务,斩袁尚、袁熙首级,得以立足于危局而获强援;待吾主践位,更是雄姿英发,称王称霸!

    “辽东数千里地,成一方乐土,30万百姓安居乐业,贤士名彦闲结伴而来:管宁、邴原、凉茂、国渊,哪个不是名扬四海、天下奇才?逃避中原而定居辽东,可见此处人杰地灵,福祉无边!

    “东吴水师天下第一,曹魏陆军世间无双,却哪个不在辽东折戟铩羽?上年毋丘俭数万兵马气势汹汹而来,被一场神雨浇得狼狈而逃,这次换了个更厉害的司马懿,哈哈,老天又降神雨,而且雨势更大于往年,依老臣看,再下个0天半月,司马懿也要灰溜溜的卷铺盖滚蛋了!”

    侍中卫演谄笑道:

    “有道是圣天子百灵护呵,又道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大王神威无比,鸿福齐天,才会有此祥端,莫不是天意有所属乎?”

    “呵呵,两位爱卿可谓善祷善颂”

    公孙渊乜斜着眼睛,盯着左侧打扇宫女饱满的胸脯,回过神来,摇晃着硕大的圆脑袋,

    “孤也没那非分之想,老子只要保住辽东的一亩三分地,管他什么曹魏、东吴和西蜀,爱咋折腾就折腾去吧!过去,有汉天子在,咱也算一方诸侯,如今群龙无首,老子只望中原那班主越乱越好,不来打辽东的主意就好”

    王建、卫演和御史大夫柳甫赶紧又谀辞安慰了一番。

    默默喝着闷酒的卑衍忍不住了,正色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这连绵大雨帮了我们的忙,也只能解一时之困,雨总有停的时候,怎能指望这琢磨不定的老天来创造奇迹呢?魏军已在襄平环城建营,围绕一匝,一旦天晴,必将展开总攻,我军困守孤城,内乏粮草,外少援兵,前景堪忧啊!”

    公孙渊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沉下脸来,瞪了他一眼:

    “卑大将军也只会危言耸听!要是当初你在辽隧一战而胜,或者是在首山击退魏军,何至有今日之忧呢?

    “司马懿也不是三头六臂,你也算久历戎,以众击寡结果还输给他,孤也替你害臊!孤不罪你,也是看在你乃三朝元老的面子上。哼,你不能为主分忧,只会添堵,你你熊不熊呢?”

    卑衍面红耳赤,这几句毫不留情的驳斥比当众抽他几个耳光还要难堪,他的心里隐隐作痛,为自己辜负先主公(公孙康)的期望而羞愧,为少主公蛮横无理的态度而伤心,也为一班同僚只知媚主求荣,没有忧国忧民之心而愤怒。

    听到卫演幸灾乐祸的冷笑声,卑衍白了他一眼,鼓起勇气向公孙渊道:

    “臣无能,大王生气是应该的,不过目的心还是一片赤诚的,衷心希望我辽东主臣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待击退魏军臣甘愿交出军权,告修还乡”

    “好啦好啦,孤不想治你罪,你到底想什么?”公孙渊不耐烦的打断他。

    “臣想司马懿笼络了辽西鲜卑和乌桓,军力大增,而东吴孙权,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绝不会派兵援助辽东。我们现在唯一可以拉拢的是同在辽东的高句丽,告以之唇亡齿寒之理,或许能出兵助我。在国内,再择青壮百姓扩编军伍,这样能整出个近0万的军队,就可以与司马懿拼上一拼了。”

    公孙渊皱着眉头想了想:

    “有备无患,卑大将军这主意还是可以试一试的就着柳卿联络高句丽王位宫,卑卿你去招募新军吧。”

    已是月下旬,哗哗的大雨仍是下个不停,辽水暴涨,漫出了河堤,涌向山野谷滩,平地积水数尺,一片汪洋。

    魏军的兵营也进了水,衣被潮湿,几案浮动,将士们行走都趟着水,溅起泥水四扬。军帐中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连主帅司马懿的袍甲也全污秽不堪。

    淋雨接连下了近一个月,使得气候极不正常,方入初秋就变得寒气逼人。

    胡遵心急火燎的走进中军帐,踢得积水哗哗的响:

    “太尉大人,将士们都在抱怨呀!各营一片牢骚声,都雨再这么下下去,不用打仗,人都让水泡酥了,营地也要被洪水冲毁了呀!太尉赶快下令,移营到高地上去吧?”

    司马懿不温不火的看他一眼,

    “你是主将也沉不住气,部下当然更不用了。难道我不知道移营避水吗?”

    他从没膝积水里抬起脚,拉起裤腿:

    “你看我的脚上湿疹成片,关节也酸痛如针刺,不比你们好过。我这把老骨头都在遭罪,精壮汉子就不能忍一忍吗?你去告诉将士们:雨势再大终有停止,河水泛滥,只是一时,来得快也去得快。

    “何况涨水也有好处,舟船可以由入海口直上支流大梁水,为我军运输粮食装备提供了方便。而公孙渊呢,困在襄平城里,坐吃山空,粮草很快就会耗尽的,到那时形势就大变样了”

    话间,牛金、夏侯霸等将领也都走了进来,听到这番话,原先与胡遵一样的抱怨话也不出口了。

    司马懿又道:

    “如果现在移营,势必撤围,那就前功尽弃了。”

    “那那么干脆攻城吧,速战速决,免遭这鬼天气的折磨!”夏侯霸壮年气盛,攥着拳头提议。

    “冒雨作战谈何容易?攻城器具无法展开,威力必大损。敌军以逸待劳,人数又多于我,这不是自取败道吗?”

    司马懿微笑着拍拍夏侯霸肩膀:

    “莫急,总有你仲权老弟大显身的时候!各位先忍一忍,等到天晴了,城中乏粮,军心涣散,就是我军总攻的会到了。”

    他招来太尉府军司马梁,脸色冷峻的吩咐:

    “你传令下去,军中敢妄言移营撤围者,斩无赦!”

    众将相顾,皆噤声不语走出帐去。

    都督令史张静,担任征辽大都督府的书记,办事认真,文笔不错,颇受司马懿的器重。他听了此令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太尉太严厉了,没有这个必要。而他又有着文人的清高耿直与不知变通,并没把这个命令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他到军营去看望一个老乡张军侯,那人正和他的几十名部下站在泥水里发牢骚,一个个嘴唇发白,身子发抖,见到张静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苦:

    “哎呀,我关节疼得要命,怕是要成废人了,再这样下去全身都发霉了!”,

    “令史大人,你能不能向太尉求求情,我等实在受不了了!”

    一个士兵嘟囔了一句:

    “太尉简直不把我们兵当人!”

    张军侯愁眉苦脸的对张静:

    “太尉也太那个、那个啥了!兵家圣贤都主张要爱兵如子,吳起甚至能为士兵吮吸背疽我等也不指望能到那一步,太尉不懂这辽东天气怪异,只求能够体恤士众之苦,暂时移营,避一避这要命的雨吧?”

    张静心中那柔软的一块被戳中了,同情的望着一张张憔悴幽怨的面孔:

    “我,我去试试吧,就怕太尉不听呀”

    帅帐中,司马懿正对着壁上悬挂的辽东军事地形图出神,听到张静淌水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张令史你来的正好,本都督要你写一篇檄文,算是最后通牒吧,警告辽东军民早识时务,迷途知返,与公孙渊决裂,归顺天朝。否则城破之日,血洗辽东,玉石俱焚!勿谓言之不喻。”

    张静心头一懔,犹豫了片刻,鼓足勇气道:

    “在下马上就写只是太尉啊,这将士们日夜泡在泥水里太可怜了,恐怕许多人将来都要落得残疾,吏斗胆请求您大发慈悲,下令移营吧?”

    司马懿脸色一变,锐利的眼神狠狠的扫了过来,怒火勃然,正要发作,突然改了主意,冷冷的:

    “你先写完再”

    张静似被一头饿狼凶狠的目光震慑住一般,心头砰砰乱跳,不敢再一个字,坐下乖乖的书写。

    因为心乱如麻,脑子混沌,平时文如泉涌,今日句拙辞穷,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写就。此时他要是抬头,看见司马懿怨毒狠戾的目光盯着他,一定吓得半死。

    司马懿拿起檄文默读一遍,点点头:

    “好,'公孙渊之恶罄竹难书,天地难容,罪在不赦。其余军民胁从,犹有可恕,反戈一击有功,怙恶不悛必究'这几句写得好。将来敉平辽东,你也有一份功劳。”

    “下官不敢居功,只求太尉大人体恤士众”

    司马懿陡然变脸,怒吼道:

    “住口!本都督已明令不许移营,尔敢挑战老夫的权威么?来呀,速将此人推出斩首!”

    张静脸色苍白,呆呆的望着司马懿:

    “此人心地何其阴毒!既要杀我还让我最后履行一次职责,算是废物利用吗?”

    司马懿一挥:

    “你放心的去吧,功是功,过是过,本都督会赍财抚恤你家属,以赏你勤于王事之劳。军法无情,今日你自寻死路,怨不得老夫”

    张静的头颅悬挂在竹竿上,有都督府亲兵举着巡回各营示众。将士们个个心头凛然,再无人敢提半句移营之事。

    陡然间,张军侯奔出营帐,对着张静的首级放声大哭:

    “呜呼老兄,是我害了你呀!将来我有何脸面回乡去见你父母妻儿?”

    哭罢,竟拔出腰刀往脖子上一勒,鲜血迸溅,倒在泥水里死了。

    这段传奇般的故事顿时传遍了全营,众将士又惊讶又感慨。司马懿也起了些怜悯之心,命将二人同葬于山坡之上,亲自书写“大魏双义之墓”碑插于坟前。

    “让他们看看本督怎样讨平辽东吧!”

    难熬的时光还在继续。

    这天牛金来报,城中居然有不少居民驾着舟船,出城到高地里砍柴放牧,对我军视如无物,必然是认为大水限制了我军行动,奈何他不得。

    “他娘的,好大胆!让我去把他们抓来吧。”

    “不必不必,你令部下不得干扰,视若无睹才好。”

    司马陈珪忍不住问道:

    “太尉过去攻上庸何其速!十五日拔坚城,擒孟达。如今远征辽东,又何其缓?甘受淋雨之苦而不速攻。下官愚钝,想必众将也有此疑惑,敢请太尉教之。”

    “老夫固知军中抱怨者大有人在,”司马懿嘿嘿一笑:

    “不解释清楚,恐于军心不利。此一时,彼一时也,兵法云:'兵者诡道也,善因事变,'当动灵活,方可稳操胜算。孟达人少而粮多,我军粮少人众,若不速攻,我军一月粮尽,困于坚城之下,如何了结?故唯有速攻。4倍于敌的军队哪怕损失一半也无所谓。

    “今天情况相反,贼众而粮少,过一日受一日饥。我军寡而不愁粮草不继,我只担心敌人逃走,而不怕贼军来攻。

    “现在如果抢其牛马,断他樵采,贼必恐慌而弃城逃走,又要劳神费力了。就是要给贼一点希望,以为能侥幸凭借雨季渡过难关,令我军知难而退。

    “若是目前强攻,贼人困兽犹斗,我军必遭不必要的损失。两败俱伤,孰如以逸待劳,待敌饥寒交迫而一举破之?为将帅者切不可贪图利,惊扰敌人,实在不值得啊!”

    一席话,听得众将如释重负,眉开眼笑。陈珪翘起大拇指敬佩的:

    “昔日汉高祖赞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太尉大人当之无愧呀!”

    “哈哈哈,老夫愧领,老夫愧领呀!”

    司马懿与众人一起大笑起来,多日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月上旬,淫雨终于停息了,多日阴霾的天空豁然明亮,一轮红日跃上云间,水汽未尽的大地到处折射着美丽的彩光。

    司马懿大喜,召集众将道:

    “前几日高句丽国派出的2万援军在我军和鲜卑、乌桓联军的威慑下已经投顺,看来其国王位宫还是比较识趣的。他给其将高允明和监军高德来的秘旨中,要他们视情况自己拿主意,随制变,勿得损伤王师,所以其军也乐得避血战之凶险。

    “这样一来,公孙渊外援已决,内部粮荒将至,破城指日可待。本督命令,各营立即做好准备,等候攻击令。”

    又过了几日,地上积水退去了,魏军各支部队都进入指定位置,攻击开始了。

    将士们憋了一肚子的气,劲气十足,踏着泥泞的黑土不辞辛苦的劳作,很快堆起了一长溜高高的土山,在山上搭起了简易的木楼,大批的弓箭登上去,居高临下的猛射守城的辽东军。同时,一架架威力强大的抛石竖起在土山后,向城中接连发射石块。

    这是魏国给事中马钧的杰作。

    马钓从口吃,而勤于思索,对械的动能力极强,改进了织布,发明了排灌水车(翻车),为魏国的生产力发展起了很大推动作用。魏帝特意令他在军事上对器械有所创建,马钧很快研制出只闻其名未见实物的、上古黄帝时代的指南车,又改进了诸葛亮的连弩以及攻城的发石车,使之在速度和效益上提高数倍。

    马钧可是古代世界级械大师。

    一块块巨石发出雷鸣般的响声,砰砰的打在襄平城上,石落处城堞崩坏,血肉横飞,守兵胆战心惊的躲避着从天而降的飞石,又要提防近处射来的乱箭,反击的力量实在有限。

    卑衍一执盾牌一挥宝剑,来回奔跑,嘶哑嗓子喊叫着指挥。

    “弟兄们注意隐蔽!等魏军冲锋了再还击”

    将士们见主帅身先士卒,略微镇定了些,躲在墙堞后观察敌情。见魏军推着高高的云梯车冲近城墙,射箭的射箭,扔擂木的扔擂木。一番激战,总算打退了魏军的第一轮进攻。

    司马懿远远的观战,眉头一皱,令亲兵向牛金等将授计。

    牛金与胡遵便指挥部队分成几波,接连不断轮番攻城。夏侯霸则率一军开挖地道,展开上中下三维的立体攻势。

    昼夜不停一连攻打了5日,守军受不住了,被箭石杀死杀伤无数,兵员大减。更严重的是军粮已告罄,兵士们只好宰杀军马充饥。连公孙渊和大臣们也改一日三餐为两餐。

    而城中百姓早已开始饿肚子,人吃人的惨剧再次发生,一些饿死的老弱妇孺的尸首成了别人的腹中食,街区乡间到处可见腐臭的尸体和狼藉的白骨。

    守城将士一片怨恨,军心涣散,各抱离散之心。只有卑衍铁了心,强撑着精神督促部下死拼。

    第6日傍晚,他正指挥兵士们苦战,对付用冲车撞西城门的魏军,不让敌人靠近,一个亲将惊慌的跑来,交给他一份书函:

    “不好了!守南门的杨祚带着数十名亲兵出城投降去了!”

    卑衍大吃一惊,接过书函,那一个个黑字如针直刺眼睛:

    “公孙渊天怒人怨,生日无多,我等何必陪他殉葬?弟出此下策,不负公孙氏,却对不起大将军。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吾兄人才难得,若能早日反戈,福禄胜弟多矣!望大将军早做决断,切勿自误。弟杨祚顿首拜上。”

    卑衍一抖,信纸飘落到泥地里,亲将一脚踩上去,气愤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身为第二大将的杨祚竟第一个投敌!反贼的家眷还在城里,我去杀了他们”

    “唉,算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杀他几个家人也无济于事,你我各尽其忠,求个问心无愧吧”卑衍沮丧的摇摇头:

    “你去报大王知道,告诉他情况紧急,早做安排吧!”

    却前一日乃月丙寅,夜里有一颗闪着白光的大流星,拖着数十丈的长尾,在西北方向倏然划过襄平城夜空,向东南墜于梁水而没。

    第2天一早,满城震动,人心惶惶,大家都认为天象示警,凶兆已现,辽东的末日来临了!

    公孙渊终于心理崩溃,被恐惧击倒了,他望着愁眉苦脸的群臣垂头丧气:

    “孤孤认输,王相国、柳大夫,你、你两人代表孤向司马懿请降吧”

    卑衍长叹一声,不敢开城门,命军士用两只箩筐将两人缒下城去。

    司马懿端坐马背上,居高临下冷冷的扫着王建与柳甫:

    “尔两人是来投降的吗?”

    “正是!我家主公请太尉大人解围,退军20里,乐浪公便、便自缚出城听候太尉发落”

    王建怯怯的不敢抬头,白胡须抖动着,柳甫则一脸惨笑讨好的望着司马懿。

    “呸,死到临头还想使这诈降逃逸之计!你道本太尉是三岁孩吗?”

    司马懿三角眼一瞪,戟指喝道:

    “来呀,将这两个老家伙砍了,脑袋送还城中!”

    王、柳二人吓得瑟瑟发抖,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喊道:

    “太尉饶命,太尉饶命!的愿效犬马之劳”

    “哼!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奴颜卑膝之人,留你等何用!”

    几个魏军如狼似虎的过来,将他们拖过去,二话不一刀砍下头来。

    公孙渊望着木匣中王建、柳甫血淋淋的人头,心里一阵阵发颤,太阳穴突突的乱跳,抖着看完司马懿使者送来的檄文,他整个人都跌进了冰窖。

    “君乃天子上公,而王建、柳甫辈竟敢让吾退舍解围,岂合礼数?定是两人老迈昏瞆,传言有误,故代尔斩之。如乐浪公意有未已,可派年少有明见者前来谈判。”

    “司马懿太嚣张了,简直是欺人太甚!”公孙渊额冒冷汗,结结巴巴的表达不出心中的愤怒与恐慌。

    “唉,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屈服啊!”公孙渊愣了一会,命近侍卫演再去走一趟。

    “你就孤愿愿遣儿子做人质,恳求司马懿解围退兵,让孤准备准备就出城了。”

    卫演可怜巴巴的望着公孙渊:

    “这,这司马老儿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又动刀子,下官送了命,家中老母雏儿全得饿死”

    “你看孤身边还有谁可以差遣?”

    公孙渊陪上一副比哭还尴尬的苦笑:

    “卫卿能言善辩,孤想你装得惶恐些,谦恭些,俗话伸不打笑脸人,司马懿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卫演硬着头皮来到魏营,见到板着一张冷脸的司马懿和两排杀气腾腾的曹将,不由自主两膝一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把公孙渊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哼,公孙渊心还不死吗?”

    司马懿冷笑一声:

    “凡战有5项要略:能战则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就走,不能走当降,不能降就当死!公孙渊拖延搪塞,不肯即降,还和我提什么条件?看来他是决心走死路了,我不要他的狗屁犬子做人质,我给他最后一天时间选择,等着受死。滚吧,你就这样告诉他!”

    听到最后一句话。卫演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一条命保住了!

    他不敢再第2句话,起身逃也似的回转,走得太急,在帐口泥地上滑了一跤,跌得满脸污秽,魏军将士哄堂大笑,指着他的狼狈相,一阵笑骂。

    听了卫演的回禀,公孙渊绝望了。

    “50年了,辽东历经三世四君,若孤将它拱送出,怎对得起父亲和祖父?”

    他无神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泥塑木雕般的群臣,回过头来重新落在卑衍身上,

    “卑大将军,你是国之栋梁,请你看在先祖的份上,救救孤!救救辽东吧!”

    “大王不要泄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辽东地大物阜,可弃襄平奔乐浪、带方一带,暂避一时。臣料司马懿不会久驻辽东,只要大王无恙,将来还能卷土重来的。”

    卑衍心里也一点没信心,违心的安慰了一番。

    “臣愿保护大王杀出重围,可留将军毕盛守城,拖住敌军。请立即行动吧。”

    “卿真乃赤胆忠心之臣!辽东今后一切军国大政,孤悉委卑卿主持!”

    公孙渊感激的了一句,马上回宫收拾了些财宝细软,做好了出逃准备。

    翌日清晨,卑衍率数百骑兵当先开路,公孙渊带着儿子公孙修随后悄悄出南门而逃。

    走不多远就被警戒的魏军发现了。

    辽东军仗着全是骑兵,又抱着求生的勇气,一开始竟顺利的冲出了包围。

    司马懿立即命令副帅毋丘俭率牛金与夏侯霸两将领一千骑兵追击,留下胡遵继续攻城。

    这些天,魏军的战马匹匹草料饱足,劲力充沛,而辽东的马匹饥一顿饱一顿,失去了内力,隔不多久两军就首尾相接了。卑衍忙令亲将率300骑保护公孙渊父子先走,自己率400余骑返身打掩护。

    魏军二话不,迎面就是一阵弓箭,先射翻了不少辽兵,随即跃马入阵,展开了肉搏。只见马刀飞舞,长矛攒刺,战马嘶鸣,血肉飞溅,数百丈的野地里顿时成了修罗场。

    骑兵对战最是残酷,死者大都身无完躯,缺胳膊少腿,血窟窿透体,以致丢了脑袋,都是常事。一场血战后,辽东军终因人乏力,马瘦弱,又兼寡不敌众,大部分被杀。

    卑衍红了眼睛拼命,大吼连声,在阵中左冲右突,也杀了好些魏军。

    牛金大怒,纵马过来举刀就砍,卑衍喝道:“来的好,上次还没战过瘾,今日纵然一死,拼死你一个大将也够本!”

    挥戟连连猛刺,抱着两败俱伤之念,不做防守,只管进攻!一时弄得牛金忙脚乱,险象频生。夏侯霸见了,驰马冲来助战,口中叫道:

    “对付反贼何必单打独斗!”

    牛金知道他是顾及自己面子,心下感激,缓过来开始反攻,

    “逆贼,老子才不与你同归于尽呢!”

    一柄大刀上下翻飞,威力重显。夏侯霸是生力军,更是刀刀凶猛。

    三员猛将中兵刃乒乓乱撞,斗得煞是好看。如若曹操在世,必然大叫喝彩,生出收降卑衍之心了。

    卑衍咬牙坚持了一会,身上虚汗直冒,臂乏力,知道绝非两人对,但抽身已难,两柄大刀将他前后退路拦断,心中叹道:

    “今日吾必丧命于此!”

    一狠心,不顾左侧的夏侯霸,奋起全身余力举戟向右边的牛金搂头砍去,牛金也使劲猛挡,哐当一声巨响,一刀一戟,尽皆折断,只剩木柄在,两匹战马也受不住大力,后蹄坐倒。

    卑衍方一愣怔间,夏侯霸大刀横劈过来,半边胸肋连甲带肉被豁开尺许长大口,血光迸溅,卑衍发出如同牛被宰杀时的一身惨吼,轰然倒地死去。

    牛金、夏侯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声:“追!”

    不管残余的数十个辽东兵死活,飞骑朝公孙渊逃跑方向猛追下去。

    公孙渊逃到梁水河边,又疲又渴,战马也气喘不止。骤然想起那夜彗星坠落此间之事,心中战慄不安:

    “难道凶兆应于今日?”

    正惊惶间,后边马蹄声雷鸣,魏军追来了。

    300名亲兵转眼被扫个干净。

    以牛金、夏侯霸为首,一众魏骑刀枪矛戟,寒光闪闪,一齐逼近公孙渊。

    公孙渊绝望的大叫:

    “饶孤一命!”

    匆忙间,解下马背上系着的包裹扔了过去:

    “这些财宝全归你们,放孤走吧”

    牛金瞥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珍珠玛瑙与黄金首饰,冷笑一声:

    “杀了你,财宝还能飞走吗?”

    众人一拥而上,兵刃齐下,公孙渊父子哀嚎着倒在血泊中。

    襄平城里饿得浑身乏力的守兵,经不住魏军最后的猛攻,死伤大半,余者半死不活的瘫倒在地上,做了俘虏。

    司马懿进城,一连下了几道血腥的命令,先是将被俘的毕盛和2000多兵士全部斩杀;接着将还没有饿死的文武官员搜出来全部处死;最后在城中空地上立了两根标牌,让城中百姓通通集中在此,命5岁以下的男童和妇女立在西牌下,5岁以上的男人站在东牌下。

    可怜的城民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司马懿一声令下,箭射刀砍矛戳,东牌下男子被杀个一干二净,血流满地!西牌下的妇孺吓得心肝俱裂,许多人当场昏倒。

    这还没完,被杀的共计000多人的尸首被拉到东城外,一具具堆叠起来,形成了一座高耸的人塔。

    司马懿令活着的居民都去参观,恶狠狠的宣告道:

    “这叫京观,就是对屡屡反叛的辽东人的惩戒,让你们世世代代记住这个教训!”

    被侄子赶下台的公孙恭从囚禁地放了出来,他看到辽东的惨象,只有悲没有喜,苟延残喘了几年也病死了。

    最冤枉的是公孙晃,虽曾向魏明帝多次提醒自己弟弟公孙渊必反,但曹叡最终还是没放过他,逼他连同妻儿饮下金屑酒而亡,算是给了个体面的死法。

    天已渐寒,魏军中士兵衣单难熬,请求打开公孙渊的仓库发给短袄御寒,却被司马懿拒绝,是官物,人臣无权私自施放。

    他却想了个法子,上奏朝廷将000多名60岁以上,身体抵抗力差的士兵解除兵役,先期返乡。算是对将士的恩惠。

    司马懿厚葬了劝阻不反大魏而被杀的辽东臣子贾范、伦直,又发文:

    “征伐敌国,只诛首恶,凡被公孙渊株连者一律宽赦。寄住辽东的中原人,愿回故乡的各随其愿。”

    但他的这个“仁义”之举,已经换不回他血腥屠杀辽东军民的恶劣影响,辽东父老从此牢牢记住了这个白发狼眼的魏国太尉的凶恶形象。

    公孙渊的首级传送到了洛阳,曹叡高兴的称赞:

    “司马爱卿果然超凡神算,96天完成了平辽大业,收编百姓4万户,得民30余万,其功卓著空前,无人可比呀!”

    休整后的征辽军班师途中,在蓟县接到了明帝的诏书,司马懿加赐封地昆阳(河北叶县),加上前封之舞阳县,他已经享受两个县的食邑了,这在非皇族大臣中是前所未有的。

    副帅毋丘俭跟随司马懿一雪前耻,借光得封安邑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