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政变何其易xiNSHuHai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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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政变何其易

    走到伊水南岸,天已傍黑,曹爽下令就地宿营。砍伐树木置为鹿角,将营地围了一匝。又派几个弟弟连夜去征召洛阳附近的军队,这些部队都是驻扎在当地,战时打仗,闲时屯田的。

    第二天,有数千兵赶到了。曹爽等人心里又安定了一些。

    该继续前进,还是观察情形再定?一帮人又有了分歧。

    依照丁谧意见,应该直接进攻,何晏等人认为现有的数千兵力,不足以攻打城防坚固的洛阳城。

    曹爽犹豫道:

    “情况不明,不能贸然行动。何况战火一起,毁坏了京城,天子还怎么居住?我们回去也不想待在残垣断壁里呀”

    直到下午还在争执不休,远远地又有一骑奔来。

    何妟眼尖,高兴的叫道:

    “是桓大司农!智囊来了,他一定有办法!”

    曹爽却疑惑不定:

    “元则虽然是我同乡,可他为人刚毅高傲,平日与我关系也不即不离,他现在来做什么?莫不是司马懿派来的客?”

    桓范气喘吁吁的下马,

    “大将军,事急矣!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曹爽不答,反问道:

    “城里现在情况如何?大司农怎会来此?”

    “嗨,一言难尽!司马懿俨然成了摄政王,免去你一切职务,他任命太仆王观代理中领军,控制了曹羲的军营。

    “任命司徒高柔代理大将军,接管了你的部队。令司马师兵屯司马门,司马昭监视皇宫。同时占领了武库,发放兵器,派兵封闭各城门。现在司马懿和太尉蒋济率军据守在洛水浮桥,截断了大将军回京的必经之路”

    “啊这、这,他哪里来的军队啊?”

    曹爽惶惑的打断他的话:

    “禁军全在我们里,司马师名为中护军,也只是有责无权呀!”

    “哼,大将军您还蒙在鼓里呢!司马父子早就偷偷的养了3000私兵,都是愿为他们赴汤蹈火的死士!”

    “啊!”曹爽倒吸一口冷气,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李胜:

    “你那双什么瞎眼!还老家伙不久人世?你被老狐狸骗了,我们大家也被你害惨了”

    李胜吓得脸色煞白,目光躲闪的声叫屈:

    “这、这,这不能怪我啊可,可他装得实在太像了,无论换谁去都会上当的”

    “现在怪谁也无济于事,”

    桓范话里带刺:

    “大将军威风八面,自我感觉太好,不是也没把我的提醒放在心上吗?”

    曹爽脸上红了一红:

    “桓大司农责怪的是城门封闭,不知您是怎么跑出来的?”

    “看来大将军还对我有些不放心呢”桓范冷冷一笑:

    “老夫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闯出来助你的。司马懿想用我做中领军,我怎肯从逆?乘隙单骑直奔平昌门,举笏诓骗道:

    '奉太后旨见天子,快开城门!'

    “守门官司蕃要验看诏书,我佯怒道:'你不是我昔日下属吗,怎敢怀疑我?'司蕃无奈,只好开门。

    “吾一出城对他喊道:'太傅造反,快跟我走!'这家伙竟然即刻随我出城,可他徒步,无法跟上我,关键时刻怎可稽延?我便快马加鞭,涉水穿邑扬长而来!

    “嘿嘿,任司马懿老奸巨猾,老朽略施计便冲出龙潭虎穴也!”

    桓范得眉飞色舞,很是得意。

    可他隐瞒了一点:

    他本想应司马懿之召的,儿子却竭力劝他:皇帝在外边,司马氏一党困守孤城日久必败,不如投奔大将军。他想想有理,这才把这场生死赌博的押宝投在曹爽一边。

    “疾风知劲草,患难见真情,桓大人之恩,容爽日后再报!”曹爽感激地向桓范作了个揖:

    “不知元则兄何以教我?”

    “司马懿势力不出京畿,四方重镇,除了郭淮,多忠于大将军。您只要打着勤王旗号,拥天子前往许昌,征集夏侯玄、王陵等方面大员的重兵来,号令讨伐反贼,形势立可逆转!”

    “这可我等家眷都在城里,怎能不管不顾呢?”

    曹爽不知道的是,就在司马懿政变的过程中,有一个转瞬即逝的会,本来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的:

    司马懿亲自领着死士去往武库夺兵器时,要经过曹爽门口,曹夫人刘氏惊吓万分,就要专门负责保卫曹家的部队指挥官,门下督严世拿主意。

    严世十分冷静:“夫人勿忧。”

    他率兵上了楼,弩张剑拔,准备阻击。他亲自架起一张弩弓,瞄准了司马懿。这是经过天下无双的械专家马钧根据诸葛亮连弩改造的强弩,威力极大,如果这箭一发,魏国后期历史必将重写。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另一名督将孙谦匆匆奔上来,将严世肘拉歪:

    “不可动,天下事未可知啊!”

    严世不听,再拉弩弓,又被孙谦拉开。这样连续三次,浑然不知的司马懿却已经走远了。

    严世抛下弩弓,茫然长叹。

    桓范见曹爽犹豫不定,着急了:

    “此事这么清楚,你还不明白吗?你从读的书是做什么用的?今天处置不妥,大将军的门户都要垮了,还考虑什么家眷!”

    曹爽两眼望向曹羲,希望这个最有见识的弟弟表态,不料平日清醒的曹羲此时也犯了迷糊,呆呆的回望哥哥,沉默不语。

    桓范急得眼珠都快瞪了出来,对曹羲大声道:

    “你的别营在宫阙南面,我典农官署也在城外,召呼如意,此去许昌不远,两天一夜即至,那里有兵器甲冑足可取用,老夫随身带着大司农印章,征调军粮也不难。快行动起来吧!”

    “大司农的对!所谓先下为强,已经让司马懿占了先,切不可一误再误呀!”丁谧催促道。

    “你们不要逼我,让我再想想。”

    曹爽心乱如麻,眼神茫然的望着远方,思绪翻滚,就是抓不住重点。

    黄昏时分,侍中许允和尚书陈泰赶来了,要求见皇帝。

    “太傅担心天子在外露宿,让尚书令司马孚负责送来帐幔、食具与酒肉。”

    曹爽收下东西,却不让他们见皇帝。急急问道:

    “司马太傅究竟想要怎样?”

    “无他,只为您权太重。太傅请您交出兵权,一切都可商量”

    两人还没走,第四拨人又来了,这次是殿中校尉尹大目。此人自是曹氏家奴,后来被曹真派在宫中,一直在天子身边。曹真、曹爽都很信任他。

    司马懿了解这层关系,特地派他再做一次瓦解工作。

    当桓范逃脱的时候,一向镇定的司马懿也吃了一惊,对蒋济叹道:

    “智囊去了,这可麻烦了!”

    蒋济却胸有成竹:

    “桓范是有智计,不过驽马恋栈,吾料曹爽必定不能听从他的。”

    “倘桓范鼓动曹爽拥天子南行而发诏勤王,我们就被动了”

    “嘿嘿,主意是桓范出,听不听却在曹爽。如果太傅示以生路可走,估计曹爽不出三天必降!”

    司马懿一听有理,于是连续派出几拨人,威胁、欺骗、利诱齐下。

    尹大目拿出一封信来:

    “太傅指着洛水发誓,只要您交出兵权,一切便可和平解决,绝无加害之意。蒋太尉在旁作证,还特地书一信以作担保。请大将军过目。”

    “蒋济是父亲老友,又是忠厚长者,应该可信,可是他能够左右司马懿的决策吗?”

    曹爽看了信,心中还是疑信参半。

    面对一双双充满期待,焦灼的眼睛,曹爽烦躁的挥挥:

    “你们让我一个人静静”

    帐中一片寂静,静得似乎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营外的树林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夜宿的鸟兽凄厉的叫声,令众人一阵阵从骨头里发冷。

    坐了不知有多久,桓范忍不住了,开口打断曹爽的沉思:

    “大将军,生死在你一念之间,有什么难以抉择的?当然是选生路了!你想想:你失去财富、家眷,都能失而复得,重新获取,唯有权力一旦失去,性命也难保呀!”

    曹爽睁开毫无神采的眼睛,望了桓范一眼,又疲惫的闭上了。曹羲、曹训兄弟相视片刻,依然木雕般的呆坐。

    曹彥低声嘟囔了一句:

    “可是要打仗,谁又是那个老家伙的对呢?”

    何晏接着:

    “一旦开战,便会血流成河,天子蒙难,军民遭殃,吳、蜀也会趁我国内乱,举兵入寇。前景大为不妙啊!”

    众人又议论纷纷,大多认为举兵对抗不利因素太多,困难重重。既然司马懿应若宽大处理不如妥协,免得生灵涂炭玉石俱焚。

    只有丁谧支持桓范,斗劲十足:

    “司马老儿又不是三头六臂,怕他怎地?如果投降了,我等即使留的命在,荣华富贵全没有了,还活个什么劲!胜者王侯败者寇,不如和老家伙干上一场!”

    邓飏横了他一眼:

    “你是会武艺还是会排兵布阵?打起仗来你做将军啊?”

    “你!难道我当个参军也不够格吗?”丁谧恼怒地反唇相讥:

    “你以为你高祖邓禹的将才能代代相传吗?我看到你到了你这里已经连个屁也不剩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争吵起来,桓范一跺脚:

    “住嘴,什么时候了还内斗!”

    情急之下连“大将军”称呼也不叫了,把您也改成你:

    “时至今日,你们即使想做平民百姓安于贫贱,可得乎?上天助你将天子送在你这边,对天下人发号施令,谁还敢不响应,你要放弃这个优势吗?”

    曹爽嗒然如失的轻叹一口气,仍然不作声。

    大帐里又沉入可怕的寂静。桓范吹胡子瞪眼的望望这个,看看那个,气得呼呼直喘。

    “梆梆”五更鼓响了,晨曦穿过门帘,透了进来。

    曹爽霍地站了起来,

    “噌”地一声拔出佩刀,众人吓了一跳,都像僵尸复活一般,从麻木中清醒过来,惊诧的望曹爽。

    桓范和丁谧十分兴奋:

    “大将军总算发了血性!”

    谁知曹爽踱了几步,猛然将刀掷下,锋利的刀尖插入泥地半尺来深。

    “吾揣太傅之意,不过是想夺我权力,令我兄弟屈从他而已唉,我不做官了,就回家做个富家翁吧。”

    桓范一听,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呆立半晌,连连捶着胸口,发出比哭还要难听的笑声:

    “哦、哦、哦,曹子丹多了不起的一个人啊,竟生出了你们这帮兄弟,一个个蠢如牛豕老天啊!想不到老子今日也被连累了,等着到东市刑场遭到族灭之祸啊”

    曹爽不为所动,命将大将军印绶交给在帐外等候了一夜的陈泰、徐允。

    主簿杨综捧着印绶涕泪齐下:

    “您挾着天子,握着首辅权柄,却要交出这些是要往东市去吗?”

    司马鲁芝也哭叫着:

    “大将军万万不可啊,你交印绶就是交命呀!”

    曹爽这时却十分坚决,抱着五分幻想和五分侥幸的心情,命令拥天子车驾启程。

    途中,丁谧、邓飏等人悄悄溜走。许多禁军官兵恐怕受牵连也偷偷逃散了。只有木偶般的曹羲兄弟和如痴如呆的桓范跟着曹爽,像出殡一样械的往前走。

    洛水浮桥边,司马懿金甲红袍,白须飘飘骑着青骢马,在寒风中凛然伫立。望着见渐走渐近的曹爽一行,他转头与身旁的蒋济会心一笑,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悬在半空中几天的一颗心彻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