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3东兴之战

A+A-

    2东兴之战

    正当吳国气象更新,蒸蒸日上的时候,国境线上烽火又起。就在建兴元年(252年)的2月,魏国三路大军5万众,向吴国东西两线压来。

    今年的正月,司马师就任大将军,加官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不但将父亲司马懿的军政大权完全接收下来,而且还多了几个官衔。

    人们纷纷私下议论:

    “伊尹已死,其子伊陟时代来临了!”

    司马师果然不负众望,新官上任三把火,种种举措,比之诸葛恪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作风与乃父不同。

    司马懿是老辣稳健,寓动干静,他则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所下敕令都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

    举天下贤士,以人尽其才;明纲常伦理,以教化官民;恤孤寡穷困,以谋利百姓;理刑狱公案,以清牍平冤。

    于是,文武大臣各司职掌,朝野上上下下面貌一新。

    司马懿诛曹爽后,将他的太傅府建成了可以控制朝廷的“霸府”,置左右长史,掾属、舍人各0人,有领兵大权。司马师又大大的扩充了霸府,设立了西、东、户、仓、贼、金、水、兵、骑曹各构,将国之精英全部罗在麾下。他的大将军府,就是相对独立于皇帝的朝廷。

    孙权逝世的消息传来,群臣纷纷提议趁攻吳。征东将军诸葛诞,征南将军毋丘俭,征东大将军胡遵和征南大将军王昶,各自上书提交了征吳计划。

    其中诸葛诞的上奏最详细切实:

    “濡须坞乃吴国犯魏的桥头堡,孙权前在东兴濡须河上筑堤,遏阻巢湖水以利其舟师,芍陂之战后吳军废置了。如今诸葛恪又加固扩建大堤,又在濡须山和七宝河之间修筑了两座城池,这是深入内地侵我大魏的先兆,我军可以阻截其上游的军队,全力攻击两城,使其救援不及,一举拔除此障碍。”

    但其他三人对攻击重点意见不一。

    魏帝曹芳见大将意见不统一,便下诏征询尚书傅嘏的意见。

    傅嘏原为司空陈群的掾属,才干练达,见识超群,因得罪了何妟被免职。司马懿任为河南尹,颇有政声。现在司马师又将他迁升为尚书,备自己咨讯参议。

    傅嘏却认为将军们的计划皆不可行。或主张以水军直接渡江进攻江南;或主张四路齐进,攻其城垒;或主张屯兵边境,平时屯田,乘吳内乱则进攻这些都是兵家之常规,没有出其制胜之处。

    吴与大魏为敌近60年,其军锻炼成熟,早非一支可以靠偷袭击败的军队了,切不可怀侥幸之心,攻击准备充分之敌。

    他提出了条意见,包括驻军屯田、稳步自强、趁隙进攻等等。

    司马师认为傅嘏之言有一定道理,但缺乏充分的服力。

    “难道吳国不发生内乱,就一直这样等下去吗?傅嘏毕竟不是大将之才,缺少进攻意识和谋取的魄力啊”

    更重要的是,在司马师内心深处有一种做大事、立大功的迫切感:

    父亲花甲之年方领军,犹自屡建奇勋,我如今正年富力强,而且权出一门,无人掣肘,岂能不有所作为而负先父厚望?时不我待,是我指点江山的时候了!

    司马师决定不听傅嘏的意见,召来司马昭商议。

    司马昭非常支持大哥的进攻主张,并强烈要求参战。司马师笑道:

    “大军出征,正少一个统帅。别人去我不放心,带兵将领都是能战宿将,谁也不服谁,咱父亲在世时千叮嘱万叮嘱,百样可弃,兵权不能弃!我必须坐镇朝廷,前方战事就交给二弟你了”

    “大哥您就放心吧!”司马昭兴奋的拜了一拜。

    司马师望着比自己只了三岁,今年已经4岁的弟弟,像嘱咐年轻气盛的伙子一般,婉言道:

    “二弟聪明睿智,敢作敢当,只是血气方刚,行色略过外露。谋诛曹爽那夜,我安睡如常,你却寝不安席,致使早晨眼皮浮肿,精神不佳

    “切记,凡遇大事,你一定要冷静沉着如恒,方能不乱方寸呀!”

    “是!谨记大哥教诲。”司马昭脸上红了一红。

    司马师怕他难堪,安慰道:

    “这些年你多历战阵,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吳国并无杰出将帅,为兄相信你一定能打好这一仗。”

    兄弟俩当下议定了具体出征事项。

    魏军的这次军事行动,兵力之雄厚,可与曹操战赤壁相比。

    西路,镇南大将军王昶率军4万,由宛县、新野、并州一线南下,进攻南郡中路;

    南路,镇南将军毋丘俭率兵4万,从豫州治所安城出发,直指武昌;

    东路军达到万人,由安东将军、监军司马昭亲统,自扬州寿春进逼东兴(安徽含山西南)。

    司马昭金甲黑氅,银盔红缨,十分威风,左右簇拥着一群将领与亲兵。为示雄健,他一路不乘战车,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精神抖擞地与众将士持续行军。

    司马昭前瞻后顾,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自信的笑容,心里想得很远。盛大的兵势使他心底陡生自豪感,信心倍增。

    “吾今第一次独立领兵出征,都督诸将,正可谓大将军八面威风啊!”

    两路大军牵制了江陵与武昌吴军的主力,本军以众击寡,雄师到时,东兴两座弹丸城必定指日可下。前年王昶一介书生,犹能大败东吴,吾多历战事,当然胜过他多矣!

    克东兴后,吾将跨过边境线,视情攻打濡须坞。假如吴军远途来救,再好不过,趁势组织野战,消灭其有生力量!到那时,两国的僵持就被打破,彼消我长,主动权尽在魏国。新局面的来临,将是吾一开创呀!

    司马昭踌躇满志,一路做着好梦。

    一到东兴,便迫不及待下令进攻。

    所辖的两员大将是胡遵和诸葛诞,两将倚仗兵多,欣然领命,各率两万军,分攻东西两城。

    胡遵在击破公孙渊时立了大功,成为威震一方的四征将军之一。此际他怕诸葛诞抢了头功,速命部下砍树伐竹,搭建起浮桥,挥军渡过了巢湖水面,首先占领了吳军筑的大堤。一声令下,魏兵争先恐后向西城冲去。

    到了城下,胡遵傻了眼:吴军是依山而筑的城堡,虽不大却又高又峻,有山壁作屏障,城关设在曲折险要的隘口。

    魏军费了好大劲力,攀上山脚仰攻城堡。在狭隘的关口,既无法用上攻城器械,又展开不了兵力,百来人一波,上去一批被打倒一批。

    胡遵急了,命前部督将韩综组织敢死队冲锋,许愿首登敌城者官升三级,赏200金。战死者,发给家属抚恤50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数百名悍不畏死的兵士应声而出,持盾牌,狂呼着冲上前去。

    城头上一员年轻吳将,持令旗,紧张的盯着魏兵。一边命令身边的亲兵传令下去:视我令旗,将敌人放近了再打。

    他正是全端,全琮的侄子。自全琮病故,他和堂兄全绪、全怿(亦即全琮二子)成为全家一门的代表人物,号为“全门三杰”。诸葛恪与他少时颇有交情,很器重他,委他守卫东兴。

    看看魏兵攀登不到五丈远,全端猛一挥旗,伴着一声大喊:“放!”城垣上箭如飞蝗,木石翻滚,向着魏兵袭去。

    盾牌虽然挡住了几支箭,却挡不住粗大的擂木和石块自上而下的撞击,敢死队的魏兵顿时成了“甘死队”,接二连三的倒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好些伤兵顺着山势滚了下来,被后继战友救了。

    韩综气怒,亲率第2批000人再上,令一半人冲锋,一半人射箭掩护。两下里箭矢乱飞,吴军虽也造成了伤亡,毕竟居高临下,占尽了便宜,相比起来,魏军的伤亡要大得多。

    全端见一面“韩”字大旗下,一将挥剑在后面指挥,心中一动:

    诸葛恪曾特别强调,如遇韩综,务必格杀或生擒,因为他是吳大帝切齿痛恨的叛徒。当下便试探着大喊道:

    “来者莫非韩义公之孽子吗?”

    韩综大怒,叫道:

    “爷爷正是!子有胆下来,决一死战!”

    全端骂道:

    “背主叛贼,还有脸在此叫嚣?尔父乃东吴十二虎臣之前三,你却认贼作父,残杀同胞,看你死后有何面目去见老爹!吳人恨不得食尔肉而寝尔皮,你的首级快保不住了!”

    韩综暴跳如雷,挥着长矛亲自冲上前去,在山路上蹿蹿跳跳,竟被他冲到关前二丈处。

    全端哈哈大笑:

    “无知匹夫,你还能飞上城来不成?”

    吳军竞相射箭,韩综将矛舞得飞转,磕得箭矢乱飞。全端取弓在,嗖的一箭射向他下盘,韩综急闪,箭尖擦过腿,腿肚上划出一道血痕,热辣辣的痛。全端又搭上一支箭,韩综见势不妙,闪避着退了下去。

    从午时攻到天黑,魏军毫无进展,损失了上千人,胡遵无奈,撤军到大堤上。

    见诸葛诞已经先一步收军回来了,显然也没成功,胡遵沮丧的心情略好些。

    诸葛诞心情也很糟糕,作战计划是自己提出来的,行动起来却并不如意。

    二万人攻打一座新建不久的城,竟不能应而克。吳军守将留略,官居都尉,也不是什么名将,率领区区千把人就扼住要冲,使魏国大军不得施展脚。如果就此无功而返,傅嘏那班文人还不知会怎么笑话自己呢!

    两员大将各怀心思,也不聚合商议,各回营寨歇息。

    第2天一早,魏军就在宽阔的大堤上排成队列,又开始进攻。

    西城这边,东安太守桓嘉自告奋勇要去攻城,替代负了轻伤的韩综。他一样兴冲冲的上去,垂头丧气的退回。

    东城那边也依然不能得。一连攻了数日,关前留下无数尸体,胜利之兆还是很渺茫。

    司马昭心中略感失望,但信心未失,吩咐魏军围住两城,待吴军弹尽粮绝再攻,免得损失太过。

    全端、留略见魏军相距不过十里之遥,敌势太大,他们既不敢趁夜偷袭,又担心箭矢擂木将尽,给养告罄,非常焦急。各城本就只有千余人的守卫部队,死伤了十之二三,如果援军迟迟不到,不出0日,两城必入敌吳军上下都在咬牙苦撑,望眼欲穿援军来救。

    诸葛恪在接到濡须督镇南将军朱异的军情告急后,立即积极应对,就近召集兵马。救兵如救火,一时难以调遣更多部队,只有4万余人,也要迅速北上抗敌。

    2月9日,援军出发了。

    诸葛恪亲任统帅,指挥从柴桑、豫章等处赶来的部队,从水路进军。千船竞发,遮江蔽水,也颇显壮观。

    诸葛恪边行军边召开军事会议,很自信的对众将道:

    “魏军虽众,但分散之后并不形成多大优势。我军到东兴,以4万对万,再加濡须军,也就相差无几了,我认为还是颇有胜算的。当年周公瑾破曹阿满也就是3万破0余万嘛!”

    众将点头称是。

    安远将军唐咨笑道:

    “敌人听太傅亲自到了,没等我们上岸,肯定会逃走的,”

    唐咨是利城人(江苏赣榆西),曹丕黄初年间,利城郡人造反,杀了太守,推唐咨为主,后被魏国大军打败,唐咨逃亡入海投奔了吴国。

    众将也盲目的附和唐咨。诸葛恪心里得意,微笑不语。

    不料,一员须发已有些斑白的将领站起身来,严肃的:

    “不然。敌人调集境内重兵,许昌、洛阳一带京畿军悉数而出,显见目标明确,必欲图之,岂肯轻易放弃?我军不能指望敌人不战而退,当做充分准备,立足于血战、大战,进而一举战胜之。”

    众人见是冠军将军丁奉,都木然了。唐咨也不敢反驳。

    创国时期的名将几乎死亡殆尽,丁奉跟随主将甘宁、陆逊、潘璋等,从一员少年偏将成为硕果仅存的老将。谁不知道,他每战皆勇冠三军,斩将夺旗,奋勇当先,何人能及?新主登基,他荣封“都亭侯,冠军将军”的名号,也是当之无愧的。

    诸葛恪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很快恢复自然,客气的问道:

    “以老将军之见,该当主动出击吗?”

    “正是!现在各部齐头并进,互相妨碍,行军速度迟缓,如果魏军占领了险要地势,我军就难以争锋了。那时便势成骑虎,与我更不利。”

    “似之奈何?”诸葛恪想想后果严重,也有些着急了。

    “当速战速决为上。请太傅督主力跟进,派末将等部先行,以最快速度赶往东兴,攻敌不备。”

    诸葛恪同意了:

    “好,就请丁将军率唐将军、吕(据)将军与留(赞)将军,共为先锋,组成独立船队迅速出发。”

    四将率部脱离大队,沿江西行。

    丁奉望着前后左右的船只一边行驶,一边互相避让,心里非常焦急,令帅船上的旗号兵发出信号,请其余诸军避在两旁,让本军先行通过。

    唐咨等人知道丁奉脾气,乐得让他打头阵,纷纷让出道路。丁奉率属下3000人乘坐十余首斗舰和数百首走舸,张帆划桨迅速突出在前。

    几个时辰后,江上起了北风,刮在人脸上刀割般的疼,船只也歪歪斜斜,丁奉指挥部下紧跟自己的帅船,逆风斜行而进。连续航行两天后,到了离东兴不远的徐塘(安徽巢湖市东南)。

    正是隆冬季节,天空阴云密布,灰蒙蒙的似一块硕大无比的厚布压在头顶。继而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始而稀,随即密而大,很快白茫茫的一片。

    丁奉领军下了船,在雪地上疾行,逼近了大堤旁的魏营。

    丁奉望见敌军立栅而围,并不坚固,大喜:

    “魏将自以为强大,只计进攻不虑防御,天助我也!”

    转身对部下激励道:

    “各位,封侯取赏就在今日!”

    罢,脱下冰冷的铠甲,只戴头盔穿布衣,持钢刀,也不骑马,在雪地上凛然而立。

    全军将士热血沸腾,人人照做,左执盾,右举刀,昂首挺立,蓄势待发。

    当面魏军正是胡遵所部。诸将躲在帐篷里,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喝酒聊天。听到哨兵的报告,有些人走出曹帐张望,见吴军如此光景,大家指指点点,哈哈大笑,全不当回事,并不警惕备战。

    丁奉领先冲锋,三千吴军鼓噪跟进,飞快的越过河滩,爬上了堤壩。

    魏军这才有点慌了,忙脚乱的向吴军射箭,噼里啪啦的剑矢撞在坚硬的盾牌上,不是折断就是弹开。转眼之间,吴军就到了面前,砍开了木栅,呼啦啦的冲了进去。

    3000刀盾兵就像3000头恶虎,盾牌是他们的皮革,钢刀是他们的爪牙,疯狂的乱噬乱咬!

    短兵相接间,魏兵的长枪长矛简直就如烧火棍一样不值一提。吴军左盾一磕开敌刃,右锋利的钢刀就迎头当胸劈了过去,一个个刚才还在嘲笑敌人的魏兵,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当年,孙权听闻曹操有“孟德”、“对锋”、“青釭”等宝剑,曹丕也有“飞星”、“流彩”、华铤”等剑,刘备则有“章武八剑”,于是不甘落后,也铸了六柄宝剑,名为:

    “紫电“、“青冥”、“白虹”、“辟邪”、“流星”、“百里”。

    而且于黄武5年,采武昌铜铁,批量生产了一批将士格斗兵器,号称“千古剑”与“万古刀”,皆是质量上乘的利刃。丁奉的刀盾兵正配备了这种钢刀,所以威力特别强大。

    韩综喝了几杯酒,腹中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先听吴兵来袭,忙欲穿铠甲,又闻敌人单衣短兵,人数也不多,便懒得起身,与桓嘉继续饮酒笑。

    忽听帐外狂呼乱叫,兵刃声大作,有些错锷。猛然,帐帘“嗤拉”一声被刀划开,十几个吴军冲了进来,韩综认得当头一人是丁奉,吓了一大跳,慌忙跳起身。

    从前在父亲韩当营中时,同是少年的两人互不服气,曾经交过。韩当是公认的使矛高,韩综日经亲炙,也掌握了相当火候,丁奉却喜使环首刀,两人一刀一矛频频相斗,却是难分高下。彼此都斗性大发,差点将比武变作性命相搏,幸被韩当等人拦下了。

    韩综降魏后,两人在阵地上也远远见过几面。

    当下韩综无寸铁,急切间蹿到账边,拔下兵器架边的大戟来迎。

    丁奉将刀虚晃,韩琮挥戟猛刺,丁奉闪过,左盾崩一声撞开戟,趁势斜推。韩综酒还未醒,前日腿上伤口还隐隐作痛,有些站立不稳,丁奉抢前一步,俯身躲在盾牌下用钢刀一扫,韩综未着甲胄的两腿被划开大口,痛不可挡,扔了大戟,死死的抓住盾牌倒了下去。

    未等挣扎起身,丁奉大喝一声:

    “反贼,向大帝忏悔去吧!”

    弃了盾牌,一刀照颈挥去,韩综披散头发的脑袋呼地飞起,撞在帐篷上跌落下来,溅了帐中一大片血迹。

    那边桓嘉正与众吳兵苦斗。

    他是太常桓阶的幼子,兄桓祐病死,他才袭了父亲的安乐乡侯,治理地方倒还的过去,在乐安太守任上有一定功绩,可是武艺不高,战功平平,这次随大军前来,料想只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扫荡战,自己也能沾光,加官进爵。

    哪知前日攻城无功,今天又遇着了敌军煞星!帐中服侍的几个军士先被砍倒,桓嘉夺了一根长矛与吳兵格斗,被他刺死两人,自己的额上也被削去一块皮,鲜血糊的半边脸都是。

    听到韩综的惨叫声,桓嘉恐慌,弃了对夺路而逃,丁奉几步窜到门帘边,挡住了去路。桓嘉红着眼睛狠命一矛刺去,丁奉眼明快往右一闪,矛尖擦着左肋而过,趁势用左抓住枪杆,右举刀来砍。桓嘉魂飞魄散,弃枪转身,如受惊的兔子般窜出老远。

    忽听耳边“呼“的一阵风,随即肩膀剧痛,一柄钢刀飞来,重重的插在左肩,顿时立脚不住向前跌倒,几个吴兵上前,一阵乱刀将桓嘉砍死。

    丁奉冲出帐去,又杀向下一个营屯。一场肉搏战,吳兵越战越野,砍瓜切菜般的杀了无数魏军。

    正在激战,吴军后续部队陆续赶到。

    头一个是屯骑校尉留赞,他是东城守将留略的父亲。年轻时做郡吏,曾亲斩了黄巾将领吳桓,自己一条腿也因此伤了筋,伸不直了,医治无效,他宁愿死而不愿做废人,竟用刀自己割脚筋,血流如注昏迷长久,竟奇迹般的渐渐恢复了。

    留赞性格刚烈,却喜读兵书和史书。经凌统推荐,孙权试用后很敬重他,任为校尉。留赞待儿子留略、留平长大,都带到了军中,父子三人同在东吴效力,虽无殊功,也传为一时佳话。这年,留赞已经0虚岁了。

    事不关己,关心则乱,留赞救子心切,率部积极跟进,与丁奉几乎前后脚赶到东兴。

    见丁奉军已深入敌垒,留赞将头兜摘下,满头白发披肩而下,仰天长啸一声,高声而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左右将士狂热的应和,这是留赞独特的作战鼓动方式,一些老兵以习以为常,带动新兵也适应了主将的这个怪癖。

    “儿郎们,随我冲啊!”

    留赞大喊着,驱马前进,数千部下齐声呐喊,紧跟着他杀向另一处敌垒。

    那里正是胡遵的本部,他也在和诸将饮酒取暖,突然一群前部军的溃兵丧魂落魄的奔逃而来,狂呼乱喊:

    “吳军杀来了!韩将军死了,桓太守也死了,快逃快逃!”

    胡遵大惊,扔下酒杯,匆匆披了一件战袍,连盔甲也来不及穿,跑出帐外。见部下已乱成一锅粥。

    “镇静,镇静!各归各营”

    胡遵大喝了几声,可没人听他的。魏兵成群结队从他身边跑过,向大堤下逃去。胡遵急得双脚跳,挥剑杀了一个士兵,后面山呼海啸般传来阵阵杀声。几个部将惊慌的劝道:

    “事急矣!将军且快离开吧”

    胡遵六神无主,骑上亲兵牵来的战马,跟着溃兵逃走了。

    吕据和唐咨两部也赶来了,一见形势竟是如此,与己大大有利,立即率部投入战斗。

    胡遵大军在猛烈的攻击下彻底崩溃,死伤不计其数。残兵逃向东面,又冲乱了诸葛诞的军营,形成了更大的混乱局面。正逢诸葛恪的后军也登陆赶来,截住了一阵厮杀,东西两城的全端和留略也趁杀出,内外夹击,杀得魏军落花流水。数万败兵奔下大堤,争渡浮桥,人人心中存着念头,过了桥就能活命!

    浮桥只是临时搭建的竹木构,在成千上万人的拥挤下,不堪重负,于中间断塌了,魏兵顿时像下饺子般的落入水中。后面的人不明情况,还在争先恐后地涌来,更多的人如同自杀般的前赴后继的跌进了河里。

    腊月的水是何等的冰凉,不一会人便冻僵了,灌满水的甲胄沉重的拖着主人沉溺在河底。更有许多来不及逃走的人自相践踏而死。

    过午的时候,大战结束了,河堤两边,浮桥之上,魏营之中和巢湖水里,到处都是魏军的尸体,计点竟有2万之多。

    魏军抛弃的车辆和牛马骡驴也各达上千头,还有堆积如山的军资兵器,全成了吳军的战利品。

    在河北岸的司马昭闻听败绩,如被迎面重击一拳晕头转向!

    胡遵等人逃来,大肆渲染了一阵吳军的可怕,不容分,拥着司马昭急速撤军。

    却进攻江陵的王昶,少年时代与王凌关系很好,视之为兄长。他先是出任曹丕的文学侍从,后来做了几任文职地方官。236年,任太尉的司马懿向明帝举荐他应贤才之选,从此青云直上,4年后升到了征南将军,持节,都督荆、豫两州诸军事。

    东吴两宫内乱时,王昶上书请求趁进击,在250年冬,以王昶为主力,新城太守州泰和荆州刺史王基配合,三路大军攻吴。

    王昶一路在江陵方向,用引蛇出洞的战术,战绩辉煌,大败吳军江陵大都督朱绩(朱然的养子,254年改回本姓,是为施绩),阵斩吴将钟离茂和许旻,于是被朝廷称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晋封京陵侯。

    这次领命攻击江陵,王昶明白自己的任务只是牵制西线吴军,是配合司马昭的东线主攻的。他既不想锋芒太锐,抢了恩公太傅司马二公子的风头,又没有把握击败老对朱绩,便作出积极行动的态势,而并不主动进攻。

    朱绩也学乖了,在优势敌人面前采取守势,因此两军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

    听到主力军失利,王昶意识到自己稽留在此,不但无意义而且很危险,就佯装组织了一次攻城战,尔后趁夜烧掉营寨撤退了。

    次年正月初,进攻武昌方向的毋丘俭孤掌难鸣,也撤回防地扬州。魏军三路并进的重大军事行动以彻底失败告终。

    朝中大哗,群臣议论纷纷,要求处罚主将,特别是首创战役的诸葛诞和败绩最惨的胡遵,应当罢官降职。

    司马师暗忖:如果降罪诸将,将来还有何人肯効死力?倒是可以趁此会笼络一下人心,并且观察一番百官对自己的态度。于是沉痛地承担责任:

    “是我没有全听公休(诸葛诞的字)的,以至于此。错在主掌枢的我,诸将何罪之有?”

    但是吃了大败仗,总得有个交代,司马师便将监军司马昭的新城乡侯削去,以示对主帅的惩戒。

    这样一来,不但众将对司马师心怀感激,百官也钦服大将军大公无私。司马师的威信反而进一步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