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末世乱象(一)吴国又换新帝1 孙亮被废
第九十一章末世乱象
(一)吴国又换新帝
孙亮被废
却孙綝在前线急急忙忙赶回建业,一方面是怯于冒战场风险,另一方面是害怕朝中发生变故,自己大权旁落。
他接到了密报,少主孙亮很有些异动,引起他的警惕和不安。
第一件事是孙亮组织了一支亲兵部队。太平二年(25年),少主5岁了,按照旧制开始亲政。
按理,皇家虽有御林军,皇帝要弄几个亲兵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但孙亮这支亲军不可等闲视之:首先是人多,有3000之众,其次,全是5岁到岁的少年,个个孔武有力。据密探报告,少帝选了许多功臣宿将的子弟做统将,令这批人天天在御苑训练射击格斗之术,还:“朕将与他们一同成长!”
第二件事,孙亮常常到中书衙门去查阅大皇帝时代的法令和宗卷,一呆就是几个时辰,看得十分仔细入神,还对左右侍臣发牢骚:
“先帝施政往往亲颁诏,处理诸事,如今大将军每每独断,朕只不过照着意思依样画葫芦,发发诏书,照写几个字而已。”
第三件事,大将军不在朝,少帝便由着自己的喜憎处理政事。
鲁王孙霸之子孙基,封吳侯后,在宫中侍奉少帝,前不久,他偷骑御马出苑,按律当斩。少帝却听了侍中刁玄的求情,认同:
“皇帝的策令可以遍及天下,也可以施行在范围。皇帝之权可以令人活也可以令人死”
最后无视法律,宣布在宫内大赦,孙基得以免罪
孙綝听了这些报告,心里很不痛快,回到家中当天,就把三个在京的弟弟找来商议。
“皇帝刚刚亲政,就开始要显山露水了,再年长些那还了得!对我心怀不满是肯定的,可是到了什么程度呢?他设立这支私家军想做什么,想要对付我吗?哼,这么个家伙也敢与我斗吗?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耐!”
大弟孙据提醒他: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步走错,步步错,我们家族的命运全在大哥您里攥着呢!”
“是呀,心无大错”三弟孙幹也附合着。
孙綝浓眉一拧,霸气十足的:
“相安无事便罢,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我便先下为强,学学司马师,搞个废立也无不可!”
正在议论,门卫来报,宫中来了个黄门官求见。
“哦,宦官?让他进来。”
一个中年太监轻轻脚的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作势要跪,
“叩见大将军”
孙綝示意孙据扶住,
“公公乃天子身边贵人,我怎能当此大礼。敢问此来何事?”
太监咳了一声,看了看四周。
孙綝会意,令家仆与侍女都退下,
“这几位是我弟弟,公公但无妨。”
“皇上派我来问责大将军:为何援救不力,而扔下大军不顾管自返朝?为何不经禀报,擅杀朱异这样举足轻重的高级别大将?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孙綝听了,心中一怔:
“皇帝果然不甘寂寞,要显显天子之威了!”
太监正颜宣罢孙亮的口谕,立即换了面孔与表情,低眉顺目,一副讨好的模样,将他的公鸭嗓子压得低低的:
“老奴林某一向仰慕大将军英明,敢作敢当,身在禁中而向往为大将军效力多时了。今日天假其便,特禀大将军:皇上对您大为不满,多有怨恨。近来又常召全公主与太常全尚等入内庭议事您要心了。”
“多谢公公告知。请你回禀皇上,就在下得了风寒病得很厉害,所以提前返朝”
孙綝令家人取出了金玉宝器若干,
“些须薄礼,敬请笑纳。以后还望公公及时将重要信息通知在下。我定有厚报。”
“是,是。老奴定当效命!”
林公公被光闪闪的黄白之物晃花了眼,眉开眼笑的走了。
“看来事态有些严重,不可大意!”
孙綝不敢再把孙亮当孩看了,
“我们要防范于未然,要是栽在少年人里,那可是天大笑话了!”
第二日,孙綝上了奏章,将救援寿春失败,全归罪于朱异作战不力且抗命。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微臣杀了他也是出于无奈。为保存有生力量,故臣不肯一味强攻。如今臣在征途染病,只得返家休养。近段时间不能上朝了”
想起孙亮透着聪慧智的双眼,伶牙俐齿的言语,想起自己做事时常常被诘问,难以自圆其的窘态,孙綝有些怕见孙亮了。
百官大半对自己有意见。这次征战失败,朝野上下更是充满了怨恨,如果在朝堂上,自己忍耐不住,对少帝态度蛮横些,将会致自已于极端孤立的境地
“废立还是自立?一切等准备充分了再”
孙綝心里突地冒出凶狠的念头。
去年,孙綝在朱雀桥南边新修了一座豪华宅第,相对独立,而离皇宫远些,把这里当做处理政事、与天子分庭抗礼的第二中心。
让大弟威远将军孙据负责宿卫苍龙门;三弟偏将军孙幹和四弟长水校尉孙闿,也带兵宿卫在宅第的周围。
过了些日子,二弟武卫将军孙恩率军从扬州回来,也安排掌控附近军营,这样,孙綝便认为万无一失了,不怕孙亮反了天。
孙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的怨忿转成了气恨。
“跋扈大将军一遮天,拒不上朝,他的府第是真正的朝政中心,自己的皇宫反而成了一个奢华的摆设,看来朕与他的对立已逐渐明朗化,彼此心照不宣了”
“可是朕有什么力量和他斗呢?从未上过战场的三千子弟兵,只能使孙綝有所忌惮,真要举事还须得有强将良辅。”
大汉数百年来,天子要强权,依靠的无非三种力量:宦官、外戚与地方军阀。
十常侍之乱后,宦官势力几遭灭顶之灾。董卓之乱,致使后来为帝者也不敢轻招强藩进京。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外戚了。
本来全皇后家族的“全家将”是一支十分可观的帮力量,然而寿春大败,全家将大多叛逃,留在建业的全熙来不及走,遭了孙綝的毒。现在全家只剩下国丈全尚堪用了。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孙亮脑际:
“嗳,这个人可以用啊!虽是女流之辈,能力却是大得很,又与孙綝有那种关系,争取到她,就是向孙綝心脏里插了一根刺啊!”
孙亮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亲姐姐孙鲁班全公主。
“从那里打破缺口呢?对,先责其罪,再诱以利,不怕她不帮朕!”
盘算一番后,孙亮令人宣来全公主。
孙鲁班时年已近40,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但厚厚的脂粉遮掩不住脸上渐已松弛的皮肤。
她一阵风般走进内宫寝室,
“哎呀,皇帝今日怎么会想起我这个苦命的大姐了?”
“你还苦命?谁还能比得过大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为裙钗却能愚弄须眉”孙亮怪怪的笑了一笑,脸色变得十分庄重,开门见山的问:
“大姐,我问你:是孙峻亲还是我们兄弟姐妹亲?”
孙鲁班一愣,
“这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姐弟妹亲啦!我们是亲骨肉嘛”
“既如此,为何你帮孙峻害死自己的亲妹妹,我的三姐?”
孙鲁班大惊失色,话也不利索了,“不,不、不不是我,怎么是、是,怎么会是我,我呢?”
“那么是谁?是谁告发三姐和孙仪一党,要谋杀孙峻的?”
孙亮两眼射出尖锐的亮光,紧盯着孙鲁班的眼睛,全公主心虚的避开了:
“是,是”
她的心里颤抖着,脱口找到替罪羊:
“是朱据的两个儿子朱熊和朱损的。”
“啊?他俩为何要残害自己的父母?”
“这个做儿子的哪个不依恋亲娘,怀念亲娘,抵触继母的,何况三妹又另嫁别人了,朱熊、朱损当然对她没有感情,自然落井下石了。”
孙亮心中一动:
“朱损是孙綝的妹夫,现任外部督,他的哥哥朱熊官居虎林督,都是有实力的军事将领,如果借除去他们,就斩掉了孙綝的爪牙,削弱了他的力量”
他又一脸严肃的朝向孙鲁班:
“大姐,我再问你:是我们姐弟亲,还是孙綝与你亲?”
“那更不用了孙綝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好,我告诉你:孙綝独霸朝纲,觊觎神器,残杀大臣,罪大恶极。现在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大姐如帮我除掉此逆贼,我与大姐共享天下。”
孙鲁班转忧为笑:
“我一个女人也做不了官,如何享天下?倒不如”她的老脸显出一丝难得的羞怯,“倒不如再嫁一个如意郎君”
“好!事成之后,弟亲自帮你选一个官高爵显的大臣。”
孙鲁班脸皮虽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官爵有什么用,还是找个品貌相当的,年轻的将门之后为好”
“就依大姐。哈哈哈哈”
孙亮心情舒畅的笑了起来。
林公公听到皇帝下诏问罪朱熊、朱损兄弟,悄悄派亲信太监去通报孙綝。
孙綝大惊:
“此两人是峻兄留给我的心腹,除了自家兄弟,只有他们可堪一用。少主断我股肱,意欲何为?”
当下也顾不得装病,匆匆入宫去见孙亮。为防万一,令三弟孙幹带一营禁军保护前往。
“陛下,朱熊镇守虎林(安徽贵池西),防范东吴;朱损担任保卫京城外围,都是重要将领,还望陛下天恩,开一面,饶过他们吧!”
孙亮冷冷的:
“是朱熊、朱损重要,还是朕的姐姐重要?两人不能匡正孙峻错误,反怂恿他冤杀朕之三姐,罪不容诛!大将军岂能为不法之臣求情?”
“这个”孙綝有些理屈,硬着头皮再求道: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陛下请三思呀。”
“朱熊、朱损这样的将军要多少有多少,可朕之三姐只有一个,朕不为他报仇,枉为天子!王姐也难以含笑九泉。”
几句话堵得孙綝哑口无言。他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不知不觉脸上露出了愤愤然的神态,嘴唇蠕动着,总算没把顶撞冲出口来。
悻悻然默立了一会儿,孙綝带着气略一拱:“臣告退!”回身就走了。
孙亮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的痛快。
“总算让这跋扈将军碰了一回壁!看他方才的神态,几乎要对朕咆哮了,看来双方之间已经撕破脸皮,公开的较量即将开始,朕当先下为强”
“解决朱氏兄弟派谁去好呢?”
孙亮想到了丁奉,他是当世活着的为数不多的勇将。援救寿春之战,诸将皆遭败绩,只有丁奉和陆抗挽回一点颓势。丁奉因功升为左将军,陆抗晋征北将军。
“估计朱熊兄弟见了丁奉就像老鼠见了猫,不敢有一点反抗的念头的吧”
果然丁奉赍诏,分别在虎林和建业城郊,诛杀了朱熊和朱损,两人乖乖的引颈受戮,没有一点异动。
因为一方面慑于丁奉勇猛无敌,一方面皇帝只将本人开刀,没有罪及家属,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只是他们自始都认为皇帝问罪自己,是因为帮助孙峻翦除异己,自己只是做了皇帝与权臣斗争的牺牲品。丝毫也没想到是全公主诬陷出卖了他们。
孙亮又下诏,复封五哥孙奋。之前他封齐王时,擅杀封国的属官,而被诸葛恪废为庶人。孙亮想自家人总是最可靠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于是封孙奋为章安(县)侯。
孙亮一一过滤朝中大臣,叹息自己能依靠的力量实在太少了。最后还是圈定了国舅全尚一家。全公主又向他推荐了一个人,就是偏将军刘承。
原来孙亮上朝的时候,全公主常躲在屏风后偷窥伺听,观察群臣的态度。借以为皇帝物色亲信力量,趁也为自己“择婿”。可满眼望去,高高矮矮,瘦瘦胖胖,不是太老了,就是太丑了,或者形象猥琐,气质不佳,看得她很是丧气。
一天忽然眼睛一亮,望见后排有一位将军,正当壮年,生得唇红齿白,浓眉俊目,不高不矮,英气勃勃。孙鲁班立刻动了心,派心腹宦官去了解此人底细,原来此人正是在上次内乱中被孙俊利用,诛杀诸葛恪一党的偏将军刘丞。他现在恢复原名,又叫刘承。
全公主趁笼络他,诱他加入皇帝阵营,答应待大功告成,便下嫁他。至于官爵、封赏更不在话下。
刘丞上次为孙峻效力,却没有得到孙峻一口答应的官职,心里怨恨暗积。现在意外得到皇姐青睐,有望步入国戚之列,岂有不愿之理?立即向皇帝效忠,发誓以死相报。
孙亮很高兴,终于有一个将领加入了自已阵营!便委派刘承去掌管禁军无难营。营地在苍龙门外,与孙据的兵营遥遥相对。
黄门侍郎全纪与其妹(也就是全皇后)以前在家时关系特别亲密,妹妹入宫后也一有会就去探望,孙亮因此与他比较熟稔,此时把他当做了自己与全尚的联络官。
太平三年(25年)9月25日,国丈全尚府中,父子两人紧张地在内室窃窃私语。全纪望着父亲越来越凝重的神色,加重语气:
“陛下实在不能再忍了,决心尽快把逆臣孙綝除掉。恐夜长梦多,迟则被孙綝抢了先,那就一切都完了!
“陛下命您为中军都督,统帅禁军。天子亲自率宿卫虎骑营,和刘承的左右无难营,进兵朱雀桥,包围孙綝宅第,诏令对方士兵放下武器。首恶必究,协从不问,这样孙綝一伙就束就擒了
“为了保密,陛下不颁诏书,只将口诏命令我传给您。儿子是这次行动的联络官,有事及时两下通知。”
全尚拈着几茎稀疏的胡须,沉吟了好一会儿:
“兹事体大,不可草莽行事。待我细细拟个行动计划,你报陛下知晓。”
“哦,陛下特地让儿子关照您,切不可告诉母亲,他毕竟是孙綝的堂姐。”
“嗨,陛下这也太多虑了。你是她的亲儿子,我是她丈夫,和孙綝的关系,孰亲?难道你母亲不明白吗?好了,我知道了,你随时将天子那边的信息及时传递我,我自有主张。”
当晚,全尚在寝室中,心神不宁,辗转反侧,闹得妻子孙氏也不能入睡,她责怪道:
“白天纪儿来家,不来看我,你现在又这般作怪,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哼,你父子两人拿我当外人呀!”
全尚支吾道:“没,没事哦,一点事你不必知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夫妻之间有何事不能告诉我的?至亲莫如母子,难道我还能害了纪儿不成?”
孙氏平素就伶牙利嘴,使全尚有些懼内,此时不依不饶。
全尚无法,模模糊糊敷衍道:
“天子有诏要捉个人你,你就不要多问了睡吧睡吧。”翻过身子就佯睡,不再做声。
孙氏心中一惊:
“什么人要皇帝下诏去杀?除了孙綝还会有谁?娘家人,夫家人,伤了哪一个对我也没好处啊”
待了一会儿,她也佯作自言自语:
“咳,晚餐多喝了些鸡汤,害得我怎么也憋不住这尿,真是烦人”
爬起身,走到门外,轻轻招呼使女,
“迎香,陪我去东厕解,不要吵了老爷”
在厕所里,孙氏低声吩咐迎香:
“你快去告诉常宝,让他赶紧悄悄出门给孙綝报信,皇帝在找人要除掉他。孙綝怎么做,我不管,但是无论如何要看我面子,不要为难全尚父子。常宝把这件事情做好了,我会让老爷把你许配给他。”
常宝是府中家丁,年轻伶俐,与迎香互生情愫。孙氏早将两人笼络成心腹,这个许诺自然大有吸引力,两人兴奋地遵做了。
常宝趁黑径奔朱雀桥,被孙綝下巡夜的士兵抓住。常宝挣扎着:
“我有密事报大将军,要是耽误了,恐怕你等人头都不保!”
士兵们被他唬住了,不敢怠慢,忙送他去孙府,将常宝交给值班的校尉孙闿。
孙闿听常宝了大概,吓了一跳,急入内室,亲自叫醒了大哥。
孙练惊骇不已,睡意一扫而空,急急披甲戴盔,一边吩咐孙闿:
“事不宜迟,连夜去抓叛贼!你快集合部队和我去抓全尚。速派人去通知你二哥,让他进攻刘承的兵营,动作要快,晚了就遭殃了!”
静阒的京城半夜里,响起了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叮当作响的兵器声,在空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和恐怖。
全尚刚刚朦朦胧胧睡着,被门外猛烈的巨响惊醒。孙闿带人用大木撞开了府门冲了进来,全府上下全部被赶了起来,男左女右分押两处。接着全尚被推推搡搡从内室带出来。
他穿着睡衣,发如乱丝,赤着一双脚,脸上满是惊惶,一副狼狈相。接着孙氏披头散发从后面追出门来:
“你们你们放了他!好是不动全尚父子的呀!”
明晃晃的火把下,孙綝骑马执剑站在大门外,不阴不阳的:
“姐姐,放心在家呆着吧,我知道怎么做的谢谢姐姐,到底是孙家的血亲啊!”
全尚被士兵反扭着双臂走过孙氏身边,一口唾沫吐到她脸上:
“你这个贱人!害了我,害了儿子,也误了天子的大事!你不会有好下场!”
孙闿吩咐下:
“给我封了全府,不许所有人出入!等候处理。”
全尚被五花大绑扔在马背上。孙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挥:“走!”左右人马簇拥着,渐行渐远。
满街的人早已惊动了,躲在门窗后张望,一个也不敢出来,耳朵里传来了孙氏不出是伤心还是懊悔的凄厉哭声。
与此同时,孙恩的军队急驰苍龙门外,包围了无难营。营门口守卫的几个岗啃,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突飞而至的冷箭射杀了。
孙恩挥戈大呼:
“刘承叛乱,罪在不赦!大将军有令,只抓刘承一人,余等放下武器一律不杀!”
一个营按编制500人左右,左右无难营也就000出头,孙恩的军队有两三千人,又是先声夺人,营中将士睡梦中醒来,茫然无措,大多人躲在帐中不敢动弹,只有少数人出于军人的本能,猝然惊起,抓起武器冲出帐外。
进攻方正愁无人可下刀,立即围上来,人多势众,将这些衣甲不全的士兵杀了个一干二净。
刘承晚上喝了酒,正睡得迷迷糊糊,一个亲兵急急将他叫醒:
“将军,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
“啊!”
刘承跳起来,晃了晃脑袋,耳朵里嗡嗡作响,用狠掐一下自己的大腿,一阵疼痛,才知道不是梦。
“快快、快,传令抵抗!”
他一把抓起头盔套上脑袋,刚想穿战甲,一阵喊杀声已经到了帐门口,一群亲兵与侵入者厮杀起来。
刘承从帐中望出去,外面火把通明,火光下,孙恩骑马向这里弄来。
“怎么回事?天子还没下诏,孙綝先动了?是叛乱”
刘承心中一片疑惑,皇帝前几日要他做好准备,可并没有确切的命令下来,指定的联络官全纪也没有来过,如今猝不及防受到攻击,看来大事不妙!
不容多想,刘承抓起一把环首刀,一刀豁开帐布,从窟窿里钻出营帐,往后就走。忽然耳边“哎呀”一声,身后报信的亲兵抓住胸口插着的箭倒了下去。
“这就是刘承,不要走了这反贼!杀了他!杀了他!”
一迭声的叫喊,慌得刘承心惊胆战,急奔几步想躲进黑暗之处,先逃过这眼前之厄。
身后马蹄声骤响,孙恩追了上来,
“刘承贼子哪里走!”
声到刃到,一根长矛刺了过来,刘承急转身举刀架隔,怎奈人家是长兵器,又借着马奔之劲,他遮挡不住,短刀差点脱飞去。
正在慌急,耳边又传来数声凄厉的痛呼,反抗的亲兵都死在众多敌人的刃下。更多的敌兵围了上来,刘承忙脚乱,拼命抵挡了一阵,身受两处矛伤,气力尽竭,自知难以幸免,横刀抹向脖子。
孙恩的矛却先到一步,狠狠刺入他的胸肋,刘承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浑身是血倒了下去,临终,一个念头闪过脑际:“早知今日死得不明不白,不如稀里糊涂保持当初的原状”
天亮了。孙亮耳闻宫门外鼓噪声不断,心神忐忑地走出寝殿,一个内侍惊慌的奔来:“陛下,大事不好!孙綝的兵包围了皇宫!”
“什么?贼臣敢尔!”
孙亮一惊,少年人的心性使他怒气勃发,“朕是大皇帝亲命传位的天子,践位已经5年,谁敢不服从!”
一迭声的命令内侍:
“快快,派人去找朕的子弟兵给朕披甲,拿朕的弓箭来!”
内侍愁眉苦脸的劝道:
“陛下,御苑的亲兵部队全被缴了械,囚在御花园里。外面乱兵凶似虎狼,您万乘之躯,怎能轻冒危险?”
孙亮眼一瞪:“朕就不信!何人敢大胆弑杀天子?”
他披甲执剑,持弓箭,跨上御马就要冲出宫门,一群内侍环绕着跪下,几个先上朝的大臣也上前阻住了马头,苦苦劝谏。
孙亮还不肯罢休,正在僵持,一个灵的宫女去把皇帝的乳母刘氏叫来了。孙亮是吃着刘氏的**长大的,与他有亲如母子的关系,孙亮对她很依赖。当日孙峻谋杀诸葛恪,也是刘氏安慰受惊的皇帝。
乳母跪倒在地,拉着孙亮的衣襟,
“陛下,千万要忍一时之气啊!”
孙亮恨恨的叹了一声,“咳!”
扔下弓箭跳下马,脸涨得通红,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走回内宫去了。
他呆呆的坐在御榻上,大半天一声不吭也不动。几个内侍进来,报告他昨晚发生的一切,孙亮心中似遭骤雪加雹打,又冷又痛。他不住的长吁短叹,整整一天不饮不食。
6岁的全皇后怯怯地上前叫了一声:“陛下”
孙亮气哼哼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都是你那个昏愦的爹,败坏了我的大事!”
全皇后流泪垂头,不敢作声。
孙亮又跺脚道:
“还有你那个哥哥全纪,为什么走漏了风声?”传令一个内侍,“去把他给朕召入宫来!”
使者到了全纪家,却见门口也有兵士监视着,全纪神情恍惚,脸色如土,对内侍:
“我已经不能出门了,请公公上复陛下,臣父奉诏不谨,有负皇命,臣无面目再见陛下了”
罢,端起茶几上早已准备好的毒酒,一饮而尽,须臾,痛苦的捂着肚子倒地身亡。
孙亮听了回禀,满腹的愤火化作冷气,从毛孔里渗了出去。他望着呆如木鸡的几个近臣,失去了发泄的对象,长叹了一声瘫坐下去,宽大的龙椅几乎把他萎缩的身子吞没了。
一群士兵气势汹汹的进入内宫,孙亮惊骇的起身,走在头里的中书郎李崇高声宣布道:
“大将军集文武百官廷议,少帝精神错乱,荒唐昏乱,实不堪人君之位,已祭太庙,告先帝以废之。”
随即将中的卷帛展开:
“此乃文告,将颁示天下,陛下可过目。”
孙亮哪有耐心细看自己的“罪状”,粗粗一瞥,见文后密密麻麻署满了百官的姓名,心里更加冰冷。
“虽群臣惧怕孙綝的淫威,不敢不签名,难道就没有一个不怕死的忠臣敢站出来?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朕这皇帝就当得这么失败吗?”
孙亮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一个大臣为他献出了生命。
废帝文告写成后,按照官职大依次署名,群臣在孙綝虎狼般的目光注视下,战战兢兢,抖着一个接一个乖乖签名。轮到尚书桓彝,却冷目相对不肯签。
孙綝瞪眼叱道:
“如敢不从,以谋叛论处!”
桓彝又名桓懿,是魏国上书令桓阶之弟,两人各为其主,却都为国君所重。当下桓彝坚毅地摇头:
“今上聪明英主,岂能无故而废之?吾头可断,血可流,不从乱命。”
孙綝大怒,拔出佩剑,二话不,一剑将桓彝刺死。提着滴血的宝剑大声问道:“还有谁抗命?”
百官畏惧,应道:
“唯大将军之命是从”
李崇将皇帝的玺绶夺走复命。
接着将军孙耽奉命而来,催促废帝孙亮夫妇立即动身,由他监护送回封国会稽郡(浙江绍兴)。
孙耽板着脸:
“昏君谋杀功臣,本当诛戮以谢天下!大将军法外开恩,废为会稽王,老老实实去安顿吧。再生异心天地不容!”
孙亮气愤悲苦,不敢反驳,带着全皇后和乳姆刘氏,及一些宫女内侍,几步一回头的走出皇宫,离开了建业。
对全尚和全公主这两个人的处理,孙綝考虑了好久。
公众前要给堂姐一点“面子”。
于是公布迁徙全尚到零陵郡安顿,却派了个杀,半路上在全尚夜寝时将他杀死。对外宣称是强盗劫财后害命。
孙綝又将那个幼稚可笑,害死丈夫和儿子的堂姐孙氏,另择人改嫁了。不知她清夜自问,滋味如何?
至于孙鲁班在这场政变中作用不大,又因孙峻的关系,孙綝也放她一马,迁徙到豫章郡去。
一路之上,人们对孙鲁班指指点点,传述她的种种不耻行为。孙鲁班又羞又气又伤心,躲进车厢里再不敢露面。
从一个举足轻重,几乎左右政局,高据权力顶峰的女权贵,一下跌落尘埃,沦为徒刑犯,孙鲁班不能适应自己的巨大变化,她在豫章深居寡出的生活了没多久,就郁郁得病,很快终结了她兴风作浪,大起大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