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君臣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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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郢高坐王座之上,冷眼看着下面一众文臣武将。

    这些人中,泰半都是当年扶持他继任国君之位的老臣。这些年来,他纵使收权亲政,对这些老臣也是礼遇有加,一直以来,君臣之间,也算是相处甚欢。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拖他后腿的,却也是这一拨人。

    “如此来,孤便是那周幽商纣,无道昏君?”淳于郢冷眼看着他们。虽神情淡漠,可熟知他的人,便知道他此时心中早已怒火涛天。

    黄门侍官在他身边侍候已久,哪怕瞧不出来。只吓得两股战战,就怕淳于郢当场发作,发落了这一帮老臣,如此一来,可不就遂了淳于善的心愿了?

    也他区区一个阉人都瞧出了个中微妙之处,可这帮老臣,平日里再精神不过的,今日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一股子的死脑筋,半点转折迂回的余地都没有,只咬死了一句,不许淳于郢纳姒璃歌进宫,还振振有词道:“古往今来,多少贤明圣君,毁在女色之上,前朝有卧薪偿胆,史册为鉴,陛下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不成?”

    这话,的便有些重了。

    黄门侍官有心阻止,可在朝堂之上,却没有他一个宦官干政的权利,只吓了个哆嗦,眼巴巴地朝淳于郢看去,心中不停地盼着,诸天神祗保佑,陛下万不能动怒。

    只可惜,事与愿违,只见淳于郢一掌拍在王座的龙纹扶之上,怒喝道:“好一个卧薪偿胆,在你们眼里,孤便是那误了江山的好色之辈?”

    作为一国之君,眼见到了而立之年,却别大婚,却连后宫的美人姬妾都没有几个的淳于郢,委实算不上好色之辈。

    至于延误江山,更是谈不上。

    山邺与鸣鹿缠斗了百年,虽是山邺占上风些,但是像这样大败鸣鹿,逼得对方送了嫡公主过来当质子的,还是头一回。

    然而,大概也正是因此,这光棍了二十几年的国君,突然要立敌国公主为后,便让这些极有防患意识的老臣,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古往今来的那些前朝案例。

    若是姒璃歌在此,不得便还要替这位老臣暗暗鼓掌。毕竟,姒璃歌前来山邺的目的,与这位老臣的,也是差不离。

    若是没有与姒璃歌的私下那番合作之谈,若是姒璃歌主动贴上来,淳于郢不得就信了这些老臣之言。

    可是,与姒璃歌联姻这事,是他主动提起的,姒璃歌也是坦然言明,两人的联系,旨在修复两国关系。

    且与前朝不同,前朝的美人乃是民间女子,本就是卧薪的那位特意寻来,送去媚惑吴君的,复仇之时,自然便成了弃子,没了半点威慑之力。

    而姒璃歌与那位沉鱼美人不同,她是鸣鹿唯一的嫡公主,在鸣鹿素有女太子之名,在公子望尚未出生之前,她是除了太子省之外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便是如今有了公子望,姒贞暝对她的信任倚仗,仍是远远超过了姒望。

    这样的姒璃歌,自然不可能与沉鱼美人一样,被姒贞暝当作弃子的。甚至,只要他拿捏住了姒璃歌,鸣鹿便能为他所用。

    而对姒璃歌来,只要能让鸣鹿免于战争之苦,能让她的父母兄弟诸事遂和,便达到了她来山邺的目的,他与姒璃歌能那么快达成合作,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淳于郢身子微微一斜,看向众臣的目光越发的冷厉。“还是,诸卿并不愿意孤娶妻生子,生下王嗣继承国祚?”

    作为朝臣,不愿君王诞下子嗣,这心思就微妙了。

    纵使这些老臣仗着自己曾经的从龙之功,对淳于郢倚老卖老,可淳于郢这话的这么直白,他们当中,哪一个敢担这个罪名?一个个吓得,扑通一声接着一声,满朝堂齐齐矮了一截,齐声山呼道:“微臣不敢,微臣惶恐!”

    淳于郢将身往前倾了倾,道:“不敢,我看你们倒是敢的很!”

    众臣闻言,将身伏得更低。

    淳于郢站起身来,慢慢地走下王座,边走边道:“孤继位那年,母后替孤选了京辅都尉家的姑娘为后,你们皆王都尉祖上出身贫苦,以武起家,行事粗鄙,难以担当中宫后位。害得王氏女不堪受辱,入了空门。孤弱冠那年,有意立张丞相孙女张氏为后,诸位倒是挑不出毛病来了”

    只是他前脚才有意露出这么点意思来,后脚就传出张氏寻了短见,是张氏幼时就许给了姨表兄,两人青梅竹马,两无猜,眼见就要可能成婚了,却被淳于郢横插一杠,险些酿出人命。

    那一段时间,御史谏官的折奏堆满了他的案头,无一不是弹劾他这个国君,与臣下夺妻!

    淳于郢走到其中一位老臣边上,将身往下倾了倾,冷声道:“若是孤没有记错,当初上书最勤猛,言辞最为恳切的,是您吧,焦大人?”

    没错,这些人是扶了他登上了国君之位,可是那时,父王早亡,他又年幼,朝中大权旁落在这些朝臣中,母后一介没有母家支撑的外族女子,想要护着他是何等的艰难?

    刚巧京辅都尉家的长女,与他年纪相仿,出身武将世家,行事爽利有主见,京辅都尉掌着京中精锐重兵,对于那时的他来,有这样一门亲事,无疑是最合适不过了。

    可偏偏,因着这事,却害了人家闺女一生。

    轮到张丞相家,明明与姨表兄订亲的是张家长孙女大张氏,等到他要立张氏为后之时,张家的订亲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张氏。

    这其中的微妙之处,是个人都能想明白。他又不笨,如何看不出来?

    只是彼时,他将将亲政不久,朝中大权尚不能尽握,行事诸多制肘,加上他自己确也无心女色,这立后一事,便也不了了之。

    待到他完全亲政,大权尽握,这些年来,却又一直征战在外,这婚事,便拖得晚了些。不然,以他的年纪,再过些年,孩子都可以议亲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些老臣,竟还贼心不死。“还是诸位觉得,孤行事昏庸,不该留后,以免误了诸位辛辛苦苦替孤谋来的这大好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