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欣妍仿佛曾经游荡过地狱一般，这些经历不论在她的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她曾经饱满而姣好的脸蛋像被利刃一刀刀削下去了似的，瘦削而干枯，整个人蜡黄蜡黄的，那双过去闪亮闪亮的眼睛，此刻变得又黑、又深、又暗。

    让人无端联想到了那挂满了蜘蛛的、久无人居的冷凝宫。

    她紧紧地抿着那张薄薄的嘴唇--那嘴唇曾是那样的鲜红、娇艳欲滴。

    元甄愣了愣，随即平静地道，“你错了，你以为眼睛看到的，就不会欺骗你么？”

    “你这话何意？”

    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转而让她身旁的宫女去替她取过一个披肩来。

    “这宫里，你若是学不会照顾自己，那没人能替你照顾自己，恩宠都是一时的，自己顾好自己才是真的。”她淡淡地着，“很多人以为皇上爱我，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不爱我，或者，他不爱任何人，他也不能爱上任何人。”

    卫欣妍瞪大了眼睛，惶惑地看着她，“不会的，我看得出来，那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你也知道本宫不喜欢你，本宫又何必要拿这件事骗你，本宫难道不应该顺着你的话下去，好让你更心怀怨愤么，这就是事实，也只有本宫才看得透的事实。”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枯树，眼神空芒而悠远。

    “你胡，皇上不是这样的人，”卫氏方才还在她恨他，可当她听到元甄这样他，心里还是不忍，“他不是无情之人，至少，他对你还是有情的，否则他不会当时就相信你，也不会到现在都不罚你，毕竟是在凤仪宫出了这样的事情！”

    元甄嘴角含了抹极浅淡的笑意，将目光落在她的面上，“他若是宫外任何一个普通的男子，本宫都会相信他的爱，可他不是啊，他是九五至尊，是这萧国的一国之主，他讲究的是平衡之道，”

    “前朝要平衡，后宫也要平衡，他这个皇上才能坐得稳，他是没有罚本宫，就算他相信了本宫，那又如何，他继续查下去了吗？”

    卫欣妍一怔，确实如此，他相信她，就该全力地去查下去，多少双眼睛盯着凤仪宫，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这件事背后主使之人另有其人，皇上不但没有查下去，反而找了两个替死鬼试图掩饰过去，可后宫里谁又会信这样的法呢？

    两个奴才为了一点‘私仇’，甚至连血海深仇都算不上，就不惜犯下株连九族的大罪，这样的事放在哪个朝代都不会有人相信！

    这只会让大家以为皇上是在为了她珍妃而欲盖弥彰！

    “可是，”她踟蹰着，声音有些颤抖，“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皇上先前不是要立你为后了么，难道这也是为了你所谓的‘平衡’之道？”

    “他只是恰好需要本宫罢了，有些人在后宫的势力已经大到蔓延到前朝去了，这些你知道的吧，”元甄不以为然地接着，“可放眼后宫，又有谁有能力与她平分秋色？”

    “况且，本宫在这里并无父族母族可依仗的，即便是做了他的皇后，将来也不会威胁到他，甚至能做一个无党羽无势力，干干净净的，只管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的话如一盆彻骨的冰水泼在了身上，卫欣妍本已经麻木的身子，此时觉得仿佛如坠冰窟，从脚趾一直冻到了头顶！

    “这这”她一时被她的话震惊得开不了口，只能惊恐地看着依旧平静如初的珍妃，她的眼眸深邃，尽管幽深却又是那么亮如星辰，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认识过她。

    她从前不过以为她是一个性情冷淡，性格内敛，不愿与人话的人，甚至有些冷傲和孤僻，而今天的她，却一再地颠覆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她的冷，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她的冷傲与孤僻，不过是比旁人经历更多的伤痛之后竖起的保护墙。

    就连过去讨厌她得宠后仍旧摆着一张脸的样子，现在看来也能理解几分了

    元甄忽然微微一笑，轻声，“如果你还陷在对本宫无穷无尽的恨意当中，那就请你记住恨的滋味，若是有天你真的看透了这宫墙深深中的一切，你会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到那时你才会知道什么叫麻木，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和煦，可卫欣妍看上去不免觉得有些瑟瑟发寒，她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所以，珍妃娘娘是早已看透了这一切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尊称她一声‘娘娘’了，今日却是由衷地想要开口这么称呼她。

    “算，也不算吧。”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是陷入了何种泥沼之中，若是看透了，她又为何会有纠结，若是没有看透，可她却也不再关心他的喜怒哀乐。

    卫欣妍紧紧地裹着披肩，她好像被她拉回了人间，重新又能感受到这冷暖自知的感觉，她喃喃地问，“那娘娘，你爱他么？”

    她的话一问出，周遭似是都被沉默笼罩了，沉默压在她二人之间，两人两种心情分别咀嚼着沉默的味道。

    半晌，元甄才缓缓开口道，“本宫自然是敬爱我们这位雄才韬略的皇上，就如这萧国万千子民一样，敬仰他爱慕他。”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目光中掠过瞬息的决绝，她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扬起一抹嘲弄的笑。

    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她，那一瞬间她的思绪有些飘渺，飘渺的并不是爱不爱他，而是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答案，这让她有一丝的怅然。v

    爱不爱他，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挣扎了，在他还没有一次次碾碎她的心，揉烂她每一次的希望时。

    卫欣妍神情落寞，自言自语似地道，“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蠢了，从一开始连恨都恨错了人，其实我也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这皇宫，输给了他皇帝的身份，我真是无可救药，我竟然到现在还在渴求他对我的爱，哪怕只有一点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