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的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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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二十年,林怀宇担任礼部尚书一年整。

    对公务的处理也从开始时的忙脚乱,渐渐变的得心应,家事国事的双重得意让他深深的感觉到生活的美好,也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

    有时候他也在想。如果现在告诉他可以回到以前的世界。他还会回去吗?答案是。。。不会!

    虽然有时候想起爸妈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是仅剩的这点儿亲情很快就被欲望战胜了。

    这里一切都太美好了,娇妻美妾,良田大宅,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应有尽有。这些都曾经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可现在却又如此真实的呈现在他面前。让他怎么能不心动呢。

    只不过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里的环境好像有点复杂,各种套路和陷阱随处可见,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掉进去,搞得自己整天战战兢兢,心翼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般,生怕有一点闪失,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一无所有。

    这日早朝,林怀宇早早来到朝房等候,还没进门呢,远远就听见里面声音嘈杂,乱哄哄的,好像个菜市场。

    嗯?什么情况?林怀宇心想:这帮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在这地方还敢如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一进门,看见各部官员们三五一群,两两一伙在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像在些什么。林怀宇有点纳闷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正疑惑间,有人看到了林怀宇。高呼一声道:“严大人来了。”

    呼啦一下所有人全都围了过来“严大人!严大人!”

    林怀宇瞬间感觉头有点晕,忙伸示意安静:“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到底出什么事了?阁老们怎么不见?”

    旁边一人搭话道:“严大人,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呢。阁老们一大早就全都让皇上叫进去了。”

    看样子是不用上早朝了,阁臣们都被单独叫进去了。

    林怀宇感觉有点不太妙,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方才搭话之人又道:“刚才司礼监吕方吕公公过来传了一道旨。是皇上准备将兴献皇帝移入太庙,已经将阁臣们叫进去商议去了。首辅大人临进宫前让我们不要走,留在这里等消息。”

    哦!原来是为这事,林怀宇当时就明白了。

    本朝嘉靖皇帝并非是前朝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儿子,而是他的堂兄弟,正德驾崩的时候没有留下子嗣,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朝臣们就迎立了兴王朱祐杬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朱厚熜。

    但是当时朱厚熜继位的名义是孝宗皇帝的继子身份,按理也就与兴王没有任何的关系了。皇帝是皇帝,兴王还是兴王。

    可让杨廷和万万没想到的是,嘉靖皇帝刚刚继位就要强行追封已过世的生父兴王朱祐杬为帝。以杨廷和为首的朝中大臣们自然竭力反对。

    由此也就拉开了世人所称的“大礼仪”事件的序幕。

    一方以内阁首辅杨廷和为首的全体朝廷大臣们坚决反对,另一方则是嘉靖帝身上所代表的皇权要强行追封。

    双方互不让步,斗得不可开交。最后嘉靖帝在张璁的帮助下用皇权压倒了公理,大获全胜。

    首辅杨廷和致仕,兴王被追封为兴献皇帝。全体朝臣皆不以为然,只是无可奈何罢了。只能让皇帝为所欲为,总算平息了这场风波,让国家恢复了正轨,不过看来皇上还不是十分满意,这次是要再起事端啊!

    林怀宇心情突然变的凝重起来。他是当朝礼部尚书,在这件事上的话语权可是举足轻重的,而且看样子朝臣们也是对他寄予厚望啊!

    林怀宇没有话,捏须髯。慢慢走到屋子里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众人的眼睛也一直在跟随着他。

    林怀宇看着这些人,心中明白,他们是在等他给拿主意呢。

    “诸位意下如何啊?”林怀宇觉得这事有点大啊!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再作打算。

    “大人,我等的意思是,此事万万不可为之。我朝以礼立国。周公制礼,圣人传之,自古以来都是父死子继。当今圣上乃是继承孝宗皇帝之位,与兴献帝没有半点关系,当然更谈不上祭祀。圣上强行追封兴献皇帝也就罢了,若是再入太庙,只怕于礼不合,有辱国体。我朝自太祖皇帝以下历任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答应的!”答话的这个人的理直气壮,斩钉截铁。

    林怀宇一看这个人,认识。监察御史杨继盛,是个嫉恶如仇,刚强正直。一条道走到黑的家伙。

    他的话刚完。大家纷纷附和“没错!此事于理不合,我们绝不可答应。”

    “我等都同意杨大人的看法。”

    林怀宇本身倒没这么大反应,他的想法倒觉得皇上这么做无可厚非,本来嘛!给亲爹立个牌位而已,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毕竟不管怎么,那也是自己的生父啊!

    可他自来到这里,看到的,学到的。所有的这些都在告诉他,这件绝没有这么简单!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个“礼”字上。所谓的礼,白了就是规则,圣人制定礼法就是给后人订下规则,你要是想玩儿就只能在规则里面玩儿,你如果不遵守规则的话,就不带你玩儿。就这么简单。礼和法是相辅相成的,你没有守礼,那就是违法,既然违法,那么你的所有的一切就都不合法。玄妙莫测,后人都谨守不逾。

    但是现在要打破规则的人是皇帝啊,那可就另当别论了。因为皇上也算是可以制定规则的人呢!确实有些难办啊。

    林怀宇脑袋里开始飞快的思索着。

    此时的西苑万寿宫内,当今圣上嘉靖皇帝端坐在八卦道床之上,双目微闭,面沉似水,一语不发。在他面前内阁四位辅臣还在苦苦相劝。

    “皇上”

    话的正是华盖殿大学士,内阁次辅崔銮:“皇上天资聪慧,英明睿智。远超臣等,对圣人所订之礼法更是了然于胸,皇上此举虽然出自人伦天性,但却于礼不合。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臣等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这老家伙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一句话。意思是如果你不把自己当做孝宗皇帝的儿子。那么你是没资格当这个皇帝的。

    嘉靖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还是没话。

    首辅夏言接着道:“此事现已朝野尽知,皇上应该召集群臣,举行廷议。然后再定,才是上策。”

    嘉靖帝双目微睁,精光四射,怒道:“哼!你想用朝臣来压朕?你以为朕会怕他们?”

    “微臣不敢!”

    夏言迎着嘉靖帝凌厉的目光毫无退缩之意。

    只见他沉声道:“百官是皇上的百官,也是朝廷的百官,为君父分忧,为国家解难,是臣子的本份。召集群臣举行廷议,就是希望能找到顺利解决此事的办法来。”

    “不要了!朕意已决,无需再议!命钦天监即刻择一黄道吉日举行迁位大典。”嘉靖帝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口气作了决定。

    他心里清楚的很,廷议?廷议个鬼吧!你们能通过才怪呢。

    “皇上!”

    夏言等辅臣们还想再什么。被嘉靖帝一摆:“朕累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完转身进了后宫。

    将四人晾在这了。四人无奈,只得站起来,互相看了一眼,转身退出大殿。

    刚出门口,夏言突然站住了,一动不动。三人不知所措:“阁老,您怎么了?”

    夏言面无表情,看了他们一眼,声音低沉而又坚定:“三位,兹事体大,夏某不敢独专。但我等若不能阻止此事,陷陛下于不孝不义,不单枉为人臣,只怕也无颜面对文武百官,无颜见历代先帝于九泉之下!”

    三人面面相觑,崔銮低声道:“阁老,皇上决心已定,此事恐非我等所能阻止得了的啊!若阁老有何万全之策,但请明言,我等以阁老马首是瞻也就是了!”

    夏言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最深处挤出来的,冰冷的能把人冻成冰:“发动满朝文武百官,包括外面的督,道,府,县。一齐上本!把皇上这道旨给淹了,一定要让皇上知道朝廷的态度!让他有所顾忌,杨廷和没有做到的事情,我们不一定做不到!”三人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

    崔銮迟疑了一下,道:“阁老。一旦这么做,朝野震动,恐怕到时候不好收场啊。”

    夏言苦笑道:“崔大人啊!事已至此,还想着什么好不好收场,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此事已有前车之鉴,皇上是不会轻易退缩的,但我等臣子之责也必须要尽到啊!不能让人家戳我们的脊梁骨。”三人默默点头。不再话,随着夏言向内阁走去。

    此时朝房中的众臣还在等着林怀宇表明态度。

    林怀宇心中不禁大感为难,这种艰难复杂的选择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天平两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林怀宇心想:我啊!还是不要做这个出头鸟比较好。看看风声再。

    想到这,站起身来,缓缓的道:“诸为同仁,请稍安勿躁。此事非同可,严某虽然执掌礼部,却也不敢擅作主张,我看还是等阁老们面圣之后再作打算。诸位以为如何啊?”

    众人一听,都默然点头不语,也只能这么办了。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吗,这样大事还是得阁臣们拿个主意。光嚷嚷是没用的。

    正在这时,外面报事的进来阁老们已经出宫了,现正在内阁议事呢。

    众人一听纷纷到:“我们这就去内阁,请阁臣们表态!”完,一窝蜂似的赶往内阁。

    林怀宇也想知道阁臣们的态度,就也跟着去了。

    到了内阁一看,以夏言为首的阁臣们正全都在台阶上站着呢。好像事先知道他们要来似的。

    众人纷纷上前七嘴八舌:“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有转换的余地?

    此事应如何处置,还请阁老们示下。”

    “兹事体大,还请阁老们拿个主意。”

    夏言一摆,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夏言环视众人缓缓道:“诸位,圣意已决,我等苦劝无果,愧对诸公,但诸位同僚切不可灰心丧气。我朝以礼为本。礼不正则名不正!内阁的意思,大家尽臣子本分,各自上本请皇上收回成命,唯有如此,方是我等为人臣子者应尽之责!”语速缓慢有力,不容置疑。

    “首辅大人的没错!”

    杨继盛第一个站出来:“礼法为我朝立国之本!圣上此举有违国本。我等为人臣子若缄口不言,陷圣上于不孝就是对皇上不忠,身为朝廷命官,此时若不能挺身而出是为不义!似这等不忠不义之辈,有何面目在立于朝堂之上!”一番话的慷慨激昂,群情振奋。

    众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没错!杨大人的对”

    “就依首辅大人所言,各自上本陈奏。”

    “没错,一本不行就再上一本,直到皇上收回成命为止!”

    众人嚷嚷着,离开朝房,各自回府拟本上奏不提。

    林怀宇此时的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那就是顺着文武百官的意思,尽量用温和婉转的语气向皇上表明态度,这样一来既不用和整个朝廷作对,也不会对皇上造成刺激,避免在皇上心中留下负面印象。

    嗯!就这么办!想到这刚要转身回府。

    “严大人请留步!”

    林怀宇回头一看,是首辅夏言在招唤自己。忙上前拱:“首辅大人?”

    夏言走到他的进前:“严大人!大人为官清正,嫉恶如仇。朝野皆知。想当年以刘瑾的权势,都不能让大人屈服半分,满朝文武无不感佩,现如今大人又身处礼部高位。在皇上心中,您的话还是有分量的。还望大人以朝廷为重,以祖宗的江山社稷为重。向皇上直陈利弊才是啊!”

    老实林怀宇心中对夏言还是很敬重的,虽然他可能不是很喜欢自己,但仍然举荐自己接任礼部尚书高位,明这个人心中只有朝廷,只有江山社稷。没有把个人好恶置于其上,从这一点来看就不能不让人心生敬仰。

    想到这忙道:“大人言重了,下官怎么敢当!下官定当尽忠职守。向皇上直言,请首辅大人放心!”

    夏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劳严大人。”

    林怀宇拱告辞,转身离去。

    回到府中,命人叫来他的宝贝儿子严世蕃,将今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他了一遍。

    林怀宇问道:“世蕃,你怎么看?”

    严世蕃听完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道:“父亲,此事非同可,一定要慎重考虑才行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皇上对生父兴献皇帝未能入太庙祭祀一直耿耿于怀,大礼仪事件之后,看似皇上大获全胜,其实是两败俱伤,首辅杨廷和致仕,朝廷大大的官员,或革职,或流放,或下狱者不计其数。光在午门杖毙者就有数十人之多。忠义正直之士几乎一扫而空,朝廷元气大伤。经过这二十多年时间总算恢复了一点。可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如果双方互不让步的话,只怕大礼仪事件又会重演!”

    严世蕃目中精光闪烁,语气平缓,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林怀宇点点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皇上也明白,只不过都在等着对方先让步而已。”

    林怀宇停了一下接着道:“我的意思跟着百官一起上本,加上内阁的支持,皇上或许会有所顾忌。”

    严世蕃也点头表示同意:“父亲就先行拟本,尽量要婉转些,不要着急递上去,明天早上再。”

    林怀宇点点头。吃过晚饭,来到书房。夫人珠儿跟在他身边伺候,为他磨墨添香,端茶倒水。一年多来,夫妻感情越来越好,在府中形影不离,双宿双栖,羡煞旁人。

    林怀宇满意之余还有一点遗憾,遗憾的是夫人跟的太紧,府中这么多漂亮的丫鬟都碰不了,就连通房丫头嫣红也只能趁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两把。

    林怀宇每念及此都感觉有点美中不足。还好珠儿天姿国色,温柔乖巧让林怀宇爱不释。也就不怎么想别的了。

    来到书房,取过一本空白奏章,珠儿在旁边已经磨好了墨。

    林怀宇这一年来苦练毛笔字,文采肯定是不行了,但字练的比以前大有进步。虽然比不得以前的大家风范,但一钟王楷也有模有样,看的过去了,对付一些公文奏章还可以,众人都以他重病康复为由不是很介意。

    林怀宇拿起笔,以他现在的水平写一份高水平的奏折还是有难度的。可有难度也得写啊!

    嗯。。林怀宇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才能既表明自己的态度,又不过于刺激皇上呢?

    想了半天,提笔写道:臣,礼部尚书严嵩叩请圣上金安。

    臣自幼读圣人之书,修孔孟之道。自知“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法不明,刑法不明则民众无所措足也。

    皇上天资聪颖,英明睿智。对此自是深知。然历朝历代除开国皇帝外,无以追封之帝配享太庙者,皇上当为文武百官表率,亿兆黎民楷模。善纳臣言,则臣等不胜感激皇上天恩。”落款写上臣严嵩顿首百拜,泣血上陈。

    写完看了看,嗯,还可以。这样应该能对首辅大人以及文武百官有个交代了。

    回头让珠儿把专门装奏章的紫檀木匣子拿来,放到里面。明日一早送到宫里去。

    林怀宇把笔一扔,伸了个懒腰,打个大大的哈欠,一回头看见珠儿俏生生站在旁边,秀发披散,云鬓蓬松,妙目含情,笑盈盈的在看着自己。

    林怀宇有点热起来。坏笑着一把将珠儿拉到怀里,抓起珠儿雪白粉嫩,柔若无骨的,细细的把玩:“你这妖精又在勾引我。”

    珠儿娇笑道:“不管人家在哪里都我勾引你,我看你就是想欺负人家罢了!”

    林怀宇有点把持不住,将珠儿拦腰抱起向床上走去,正要准备行周公大礼。

    忽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老爷,老爷!”

    林怀宇好不开心,没好气的问:“什么事?”

    丫鬟开门进来:“启禀老爷,少爷在外面候着呢,要见老爷。”

    林怀宇一听是严世蕃,这么晚肯定是有急事,当下兴致全无。披衣起身,珠儿也连忙起身去了里屋。

    “叫他进来吧”

    丫鬟答应一声出去。

    不一会儿严世蕃打外面走进来。一脸的凝重。

    林怀宇感觉有些不妙。忙问道:“世蕃,出什么事了?”

    严世蕃眼睛看着林怀宇,呼吸有些急促:“父亲,情形有些不妙啊!我派到外面打听的人回来报告,晚饭前已经有人将奏章送进了宫里,皇上看完大为震怒,将所有上奏章之人全都叫到宫里去,廷杖四十,革职查问。”

    林怀宇大惊:“那其他人呢?”

    严世蕃脸色通红,声音颤抖:“其余众臣毫不畏惧,正在陆续的向宫中上奏本。听御史杨继盛杨大人已经在家里备好了棺材,准备抬棺死谏。皇上也毫不软。以结党乱政为名,将吏部主事崔时贞,兵部侍郎杨家鼎,御史李大方,刑科都给事中欧阳德下狱问罪,锦衣卫缇骑四出,现正在四处抓人!”

    严世蕃完,眼睛紧紧盯着林怀宇。

    林怀宇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能这样啊!”

    严世蕃痛苦的道:“父亲,皇上此次决心之大,比之礼仪之争有过之而无不及,孩儿怀疑,皇上此举的真正目的恐怕并非是将兴献皇帝迁入太庙这么简单!”

    “哦?”林怀宇诧异的看着严世蕃。

    严世蕃定了定神,接着道:“父亲您想,离追封兴献王距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皇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此事呢?又为什么会动如此大的干戈?对朝臣痛下杀!”

    林怀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没吱声示意他继续往下。

    严世蕃接着道:“皇上近年来懒理朝政,专心修道。上次想重新修缮万寿宫。被内阁以国库空虚为由驳回,去年想请白云观观主蓝道行在宫中讲经法,又被众臣阻止,皇上可能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皇权受到了侵犯。我看他这次没准儿是想借着为兴献帝迁庙的借口,铲除朝廷内的朋党!”

    严世蕃最后一句话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阴深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林怀宇听完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心脏砰砰跳成一团。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皇帝冰冷而又严厉的目光。一会儿又浮现出文武百官炽热而又期盼的眼神。

    严世蕃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年迈的父亲,他非常能够理解父亲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头是自己半生积攒的声名,另一头是阖府上下,男女老幼的身家性命。

    太难了!林怀宇感觉自己遇到了有生以来最难的一次选择。不管选择哪一边都会失去对自己来最宝贵的东西。

    他觉得头好痛,心好累。严嵩啊!严大人!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啊!

    林怀宇感到胸口有如压了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呆呆的转身,慢慢的拿起刚刚写好的奏本。轻轻的抚摸着。

    转头看着严世蕃。“多少聪明懂事的伙子啊!一定会有大好的前途在等着他。”

    又想起在里屋的温柔美丽的珠儿,想起府中所有男女老幼。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心中打定了主意。

    颤抖着,慢慢的走到烛灯前,将上的奏本一点一点送过去。他的脸在烛火中扭曲变形

    “对不起了诸位同僚,对不起了首辅大人!我是个懦夫!我不是你们心中的严大人!我只是一个想过美好幸福生活的人物。我不能再一次失去我的亲人!为了他们,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看着奏本一点一点的燃成灰烬。

    严世蕃痛苦的叫了一声:“父亲!”

    林怀宇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眼泪有如决堤的洪水。呜!呜!啊!痛苦的哭喊声响彻四周。

    林怀宇深深的知道。就在这一刻,他和严嵩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他现在,就是林怀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