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仇恨的种子
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就这样轰轰烈烈的结束,公理与强权的战斗又一次以公理失败而告终。
文武百官像一只只飞蛾,扑向那熊熊燃烧的烈火,虽然渺却义无反顾。激烈而又悲壮的战斗着。
嘉靖帝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也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选择了及时收,为朝廷保留了一丝元气。
林怀宇在最后时刻选择了站在皇帝的一边。上本赞扬了皇帝为生父迁入太庙的想法。至此旷日持久的大礼仪之争才算真正的落下了帷幕。
嘉靖皇帝一举两得,既打击了朝廷的朋党,巩固了自己的权威,又得偿所愿,将生父迁入太庙祭祀。龙心大悦,下旨命严嵩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入阁,兼管礼部,名列夏言之后,赐龙华阁大学士,太子少保。他也成了这场风波中最大的赢家。
接连数日,林怀宇都闭门不出,也不见客。直到接到皇帝让他入阁的诏书。
林怀宇并没有感到欣喜,而是感觉非常的糟糕,他很清楚这个决定的后遗症,很快就会慢慢的显现出来。
走进朝房之内,几乎所有朝廷所谓的忠义之士都对他横眉侧目,咬牙切齿,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林怀宇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对这一切都装做视而不见,厚着脸皮走过群臣。
和他初到此处时截然相反,上前跟他打招呼的人一个都没有,除了赵文华。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殷勤,尤其是在知道林怀宇入阁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人在这个时候是最脆弱的,虽然知道这个赵文华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林怀宇心中依然对他好感大增,在心里默默的将他视为了自己人。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严大人!”
林怀宇转头一看,正是监察御史杨继盛,心里不禁一沉,心想: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躲也躲不过去。
杨继盛一拱:“恭喜严大人荣升内阁辅臣,卑职等都承蒙大人关照了。不胜感激之至。”
周围的人也全都假惺惺的抱拳拱
“恭喜恭喜,祝贺祝贺”
嘴上着恭喜,眼睛却都没有在看他,而是抬头望着房顶。
林怀宇满脸通红。嘴巴张了几下,却没有出话来。
低头穿过众人来到内阁值房,内阁几位辅臣倒没什么异样,见林怀宇进来纷纷起身拱见礼
“严大人”
“严大人早”
“恭喜严大人”
林怀宇连忙一一抱拳还礼,来到首辅夏言的近前。
夏言纹丝未动,冷冷的看着林怀宇。
林怀宇不敢抬头,低声道:“卑职严嵩见过首辅大人”。夏言没话。房间内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尴尬无比。
林怀宇脸上犹如火烧一般,过了一会儿。夏言冷冷的道:“严大人辛苦了,请坐吧。”林怀宇如释重负,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内阁值房并不大,里外两间,外间是办公之用,里间放一些资料。外间摆了五张桌子,正中间一张是首辅夏言的位子,林怀宇坐在夏言的右边。桌上摆着新到的邸报,以及林怀宇分管部门的公文。
林怀宇拿起邸报先看看朝廷的最新消息。
正看着呢。首辅夏言话了:“诸位大人”
众人回头看着他,夏言接着道:“本朝论才大典三年举行一次,但现在朝廷上急需用人。”
道这夏言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众人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但都没有话。
夏言冷静一下,接着道:“皇上想选拔更多的人才为朝廷所用,决定加开一届恩科,凡在籍的生员,举人都有资格报考,此乃头等要务,需要礼部,吏部,户部。三部协调配合,共同努力,务必把这届恩科办得圆满周全。为朝廷选拔一些真正的忠义之士。”
林怀宇感觉这话好像给自己听的,不由得脸上一热。
礼部由他分管,户部由崔銮分管,而吏部则由首辅夏言亲管。
当下二人站起身躬身应到:“下官明白!”
这个内阁啊,明面上有数人组成,实际上首辅的权力非常的大,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乎对所有事都有决定权,毫无民主可言,也就是除了首辅,其它几位辅臣的排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唯一的作用是等首辅空缺的时候,有会递补罢了。所以在内阁中夏言一不二,别人只要听着答应就好了。
只听夏言接着道:“严大人,所有进京赴考学子都要先去礼部注册备案,不得遗漏,要对所有学子的身份,学籍严格审查,有不符合规格者,冒名顶替者,轻则一律遣返原籍。重则交大理寺审谳定罪。决不姑息。”
林怀宇起身拱:“是,首辅大人,下官一定秉公处理。”
夏言听他完眼神怪异的看着他,林怀宇有点心虚,低头坐下不语。
夏言又转过头看向分管户部的崔銮:“崔大人,所有来京赴考的学子,一切所需用度都由户部按人发放。白米,木炭,肉菜等,都要准备好,不得克扣,如若查出,定严加惩处,决不宽贷。所需银两由户部上报内阁审批后统一调拨。”
崔銮站起身:“首辅大人,所有在京赴考学子伙食,每人每天按一两银子的份例发放,折合白米一斤半,木炭二十斤,肉一斤,蔬菜十二两,菜油六两。另外每位学子都加发一身棉衣,一床棉被。”
夏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大人,孙大人。你们两位没有具体事务,就在此当差值班。严大人和崔大人分头准备吧。我现在进宫向皇上禀告。”完,起身往外就走。
四人目送他离开。分头准备不提。
林怀宇看夏言出了内阁值房,向几位大臣一拱“严某也先告辞了”。匆匆走出。
夏言正在走着,忽听得后面脚步声音,回头一看林怀宇正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眉头一皱,停下脚步:“严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吗?我还等着进宫面圣呢。有事最好快一点!”
林怀宇走到夏言身边,平复了一下,待气息喘匀了。道:“首辅大人,在下这么急着赶来,是有几句话想跟大人。还望大人容禀!”
夏言没有话,目视前方。他心里非常明白林怀宇想和他什么,只是现在什么都已经晚了,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再那些还有用吗?能改变什么吗?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到这夏言苦笑道:“严大人,事到如今还能些什么呢?你已经作出选择了不是吗?”
林怀宇一听夏言此话,悲从中来。他当然不能告诉夏言自己其实并不是众人心目中那个刚强正直,嫉恶如仇的严嵩严大人,而是从未来转世重生到这个时代的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物,他只是想过上平稳幸福的好生活,根本没有那么大的理想与情操,事情发展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底线。他实在是没办法才那样做的。可这些话能吗?他不敢,出来也只会让人把他当疯子看,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
想到这,林怀宇的声音有点颤抖,眼圈红润:“大人,下官本无颜再对大人这些话,下官辜负了各位同僚以及大人对我的信任和期望,可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啊,皇上是如此的决绝,即使再加上下官一个也于事无补啊!我想着先。。。”
“住口!!”
“大人!”
“不要再了!”
夏言一脸怒色:“正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你饱读圣贤书,难道这些你都不知道?你严嵩严大人享誉清流数十载,文武百官对你皆抱以厚望,没想到你竟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举!还在我面前企图为你的无耻行为辩解,真真是令人可发一笑!”
林怀宇被夏言骂得头都不敢抬,浑身颤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言一口气骂完,心里好受了些。抬头看了看天,长出了一口气,心情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严大人,什么也不用再了,请你好自为之吧,夏某人对公不对私,只要你能尽心竭力为朝廷办差,我是不会难为你的。至于别的什么想法。。。哼!”完转身扬长而去。
林怀宇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夏言渐渐远去的背影。是啊!现在什么都没用了,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好下面的路,可下面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林怀宇心里一片茫然,默默地转身,向礼部走去。
一走进礼部衙门,林怀宇就感觉到了异样。大大的官员们忙忙碌碌,不断的在他身边穿流而过,看到他来了,有的人一躬身就闪开了,有的人就好像没看到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更有甚者经过他身边时竟然还吐了口痰然后挺胸抬头离去,态度无礼放肆之极。
林怀宇心中有气,真想大声呵斥,可又一想这些人连皇上都不怕,现在又都在气头儿上,搞不好闹将起来。那样的话,笑话可就大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林怀宇想到这,把火往下压了压,走进正堂。
刚进门,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伏案办公。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忙站起身走过来:“下官见过严阁老。”
林怀宇不认识,自己好几天没来。想是新来的同事吧。仔细打量打量。
一张圆脸,皮肤白净,眼睛不大,目光祥和。三十多岁左右,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模样。
“你是?”
这个人微微一笑抱拳拱:“阁老没见过我,下官刚刚调任来京,任礼部左侍郎,在下姓徐名阶字子升。不知阁老驾到,有失远迎,万望阁老海涵。”
林怀宇一听苦笑了一下:“海涵什么啊,满朝文武都对我视而不见,只有你对我还不失礼数,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呢。”
徐阶微微一笑:“阁老受委屈了,想不到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明白阁老的良苦用心,真是可悲,可叹啊!也实实令人可发一笑!”
哦?我的良苦用心?什么良苦用心?
林怀宇心中诧异,眼睛盯着徐阶,示意他下去。
徐阶扶着林怀宇坐下,接着道:“当今圣上继位之初,就掀起了大礼仪之争的风波,但是遭到以首辅杨廷和为首的全体朝臣的激烈反对,圣上虽然年幼但也毫无惧色,寸步不让,争斗整整持续了两年之久。区区名份之争,竟让整个朝廷都卷入其中,导致国事荒废,民生受损。
幸好张璁张大人及时出现。才让此事终于告一段落,虽然朝廷伤了一些元气,但国家政务也慢慢恢复,重新走上正轨,百姓生活也恢复正常。
而今日之礼仪事件与当时如出一辙,可笑朝廷那些所谓的忠义之士竟完全忘了前车之鉴,又举起了所谓礼教旗帜,置国家公事于不顾,跑去争那些虚名,若不是阁老高瞻远瞩,洞察先。断然出,挽狂澜于既倒,朝廷不知道要遭受多大的损失,此事也不知如何收场。
阁老这么做朝廷受益,百官受益,而阁老却独自承受着骂名,下官真真被阁老的良苦用心感动,也实实为阁老不值!”
徐阶这番话的铿锵有力,慷慨激昂。一听就是发自肺腑,绝非违心之言。
林怀宇听完,老泪纵横。心中暗想:这货的太好了,虽然我敢发誓我绝对没有那么想过,但是被他的连我自己都相信了,你既然这么,那我拼了老命也要接住。
林怀宇这次是真的哭了,他万万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这么想他,自打上本之后,他连门都没敢出,怕让人家打死。好不容易看风声有点过去了,壮着胆子上朝,得到的也除了训斥就是白眼,今天听到徐阶这么,怎么能让他不感动呢。这个徐阶啊!是个好人啊!
林怀宇心里想着,颤抖着拱抱拳:“多谢徐大人。我。。我。。”好似哽咽不能言。
徐阶连忙托住林怀宇的臂:“阁老千万不可如此,下官愧不敢当,请阁老宽心自重,相信假以时日,朝臣们终究会明白的。”
林怀宇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其实,百官们如何对我,我倒并不如何介意,只是首辅大人。。。唉!”
徐阶一笑道:“阁老但请放心,下官深信首辅大人的为人,孤刚强正,一心为公。虽然现在对阁老有些误解,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明白您的一片良苦用心。”
林怀宇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经过徐阶的这一番开解,林怀宇心情疏朗了许多,已经从心底默默的将徐阶引为知音,下定决心要结交这位年轻人,但他从心底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安。这个徐阶貌似忠厚,聪明至此,将来不是大奸就是大忠啊。唉!慢慢看吧。
一番交谈之后,林怀宇心情好了不少,平复了一下心态,开始进入正题,将方才内阁布置的工作任务传达一下,然后叫徐阶尽快安排下去,作好会试的准备工作,他自己则亲自主抓学子们的学籍注册,确保公平公正。
在首辅夏言的领导下,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紧张的工作也暂时淡化了百官与林怀宇之间的敌对情绪。
尽管林怀宇一直希望能够缓和与首辅夏言之间的关系,但夏言对林怀宇还是一如既往,平平淡淡,除了工作上的交流,私下里根本都不正眼看他。
林怀宇无奈,工作比平时更加心谨慎,不敢疏忽大意。对待夏言也比以往更加的恭顺,只要是夏言的指令,全都无条件服从。
国家会试大典如期举行,上千学子从全国各地汇聚京师,开始迎来他们人生中的又一次重要的转折点。
严府中也是一片忙碌,大少爷严世蕃也在这一科出试,在上考场之前林怀宇当然要叮嘱几句。
他把儿子叫过来:“世蕃,你觉得怎么样?”
严世蕃微微一笑:“父亲请放心,儿子这次定能位列三甲,请父亲静待佳音。”
林怀宇点点头,儿子天生聪慧,熟读四书五经,考中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担心的是他现在名声不好,别因为这个被人家故意挑刺,连累儿子。
当下叮嘱道:“世蕃啊!一定要注意避讳!这个是万万不能触碰的。千万要记住了!”
避讳的意思是在你作文章的时候,遣词造句不能有历代皇帝的名字,这个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有太多的学子会一不留神导致整篇文章作废,最后遗恨考场。三年苦功毁于一旦。
严世蕃点头:“父亲放心,我理会得。”
林怀宇点了点头:“嗯,那你去吧!”
严世蕃拜别父亲母亲,直接奔赴考场。青年才俊,春风得意,一但高中,父子同朝为官,也是一段佳话。
抛开严世蕃不提。此时万寿宫中,香烟缭绕,嘉靖皇帝正在八卦床上闭目打坐,突然慢慢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在身旁伺候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内廷总管吕方。
“吕方”。
吕方听皇上叫他,忙答应一声:“奴才在”
“考试开始了吗?”
吕方恭敬的回答:“回皇上,第一场四书已经在辰时就开始了。”
“哦!”嘉靖帝轻舒一口气,片刻后又道:“依你看这一科中,可有什么人才啊!”
吕方双紧贴在腿上,恭敬答道:“事关朝廷人才选拔,奴才不敢妄加评论。”
“朕让你的,你怕什么!”
“是,那奴才就斗胆几句,好与不好的还请皇上恕罪。”
嘉靖帝一笑:“吧,朕不怪你就是。”
吕方接着道:“听严嵩严大人的公子严世蕃就在这一科,这是个聪明绝顶的青年才俊。”
嘉靖帝点点头:“哦,很好嘛,父子同朝为官,也是一段佳话嘛!”
嘉靖帝停了一会儿。接着道:“听严嵩现在朝中受到排挤,此事可是真的吗?”
吕方心翼翼的答道:“回皇上,上次太庙事件,严大人以礼部尚书的身份上书支持皇上的做法,满朝文武对此十分不满,听。。。”吕方道这故意停了一下。
嘉靖一皱眉:“嗯!”
吕方忙接着道:“听不光是朝臣们,就连首辅夏言夏大人也对严大人颇有微词。”
“哼!”嘉靖帝冷笑道:“支持朕就不满了?支持他们跟朕作对他们就都满意了!岂有此理!”
吕方轻声道:“陛下,恕奴才直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一个首辅,一个次辅。老这样僵着恐怕于国不利啊。”
嘉靖皇帝没有话,起身下了法床,在殿中踱起步来,吕方在后面紧紧跟随。
走了几步,嘉靖皇帝停住了,转头对吕方道:“传旨,宣夏言,严嵩进宫!”
林怀宇因儿子科举考试,为了避嫌,请了几天假正在家中休息。太监来传旨让他即刻进宫,他不敢怠慢,收拾一下,穿好朝服。跟着太监进宫去。
刚到宫门口,迎面碰上一人。定睛一看正是首辅夏言,忙抱拳行礼,张嘴刚要什么,一看夏言冰冷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把要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向后退了一步,请夏言先走。
夏言也没客气,昂头挺胸走了进去,林怀宇在后面跟着进了万寿宫。二人来到嘉靖帝面前,撩衣跪倒。
“臣夏言”
“严嵩”
叩见皇上!
嘉靖帝看了他们一眼:“平身,赐座”
“谢皇上”
吕方命人搬过来两个墩子,二人落座。嘉靖帝道:“这些天国事繁重,两位阁老辛苦了!”
夏言忙道:“此乃臣等份内之事,不敢劳人主挂怀。”
嘉靖帝点点头:“严阁老”
林怀宇忙站起身:“微臣在!”
嘉靖问道:“听你的儿子严世蕃也在这一科?”
林怀宇躬身答道:“回皇上,犬子严世蕃确在这一科。”
嘉靖帝在殿中来回踱步:“听你儿子天资聪慧,熟读四书五经,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林怀宇忙站起身:“犬子资质平庸,才疏学浅。不敢当陛下如此赞美之词。”
嘉靖帝停下脚步,话锋一转:“上次为皇父迁入太庙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时至今日,朝臣们可还有什么议论啊!”
夏言躬身答道:“百官上奏,乃为维护国本,是臣子之责,不得不为之,其实在朝臣们心中都觉得皇上此举出自人伦天性,无可厚非。早已释然。”
嘉靖帝很诧异:“哦?是这样吗?严阁老?”
林怀宇心中暗骂:是个屁,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把气全撒在老子身上了!
心里想着,嘴上不敢:“首辅大人所言极是,都是臣子份内之责,为皇上,为了朝廷,就算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
嘉靖帝一听就明白了,微微一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两位阁老同为朝廷重臣,焉知不是前世修来的呢。”
完命吕方取两顶沉香七叶冠来赐给两位阁老。对二人道:“还望两位阁老同心戮力,为朝廷尽心办差。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啊!”
二人跪地接过宝冠:“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皇一摆:“你们先下去吧!”完转身进了内殿。
两人躬身退出。走下台阶。
“哦!”林怀宇刚想要对夏言点什么,只见夏言头也不回,扬长而去。林怀宇苦笑摇了摇头,转身也坐轿回府。
一晃半月有余,这一日天降大雪,飘飘洒洒,是开春以来的头一场雪啊!百姓欢欣鼓舞,这预示着今年会有个不错的收成。
严府之中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严嵩独子严世蕃高中一甲第十名,进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林怀宇心中高兴,在府中大排筵宴,遍请文武百官。准备好好庆祝一番,可没想到都快开席了,稀稀拉拉只来了几位,请的大部分人都没来。
林怀宇看到此情景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有点发愁。坐在那里长吁短叹。严世蕃走过来轻声在他耳边道:“父亲,您请夏言了吗?”
林怀宇苦笑着点点头:“早就去请了,可送帖子的人,门都没进去就被挡了回来。”
严世蕃接着道:“夏言是朝臣领袖,文武百官们都在看着他呢,只要他能来,一切都好办了。”
林怀宇一听觉得有理,为了宝贝儿子日后能够官场顺利,也是为了自己,老是这样也啊是个办法啊,更何况就连皇上也希望我们两个能尽释前嫌呢。我就拉下这张老脸亲自去请一请又有何妨呢!
想到这,向在场的宾客一拱:“诸位请安坐用茶,严某去去就来。”
完起身离坐,吩咐严世蕃:“你在此陪几位大人用茶。我亲自去请他!”
严世蕃明白:“父亲辛苦了!”
林怀宇轻轻摆了摆,走出房门。吩咐家人备轿,带上拜帖,前往夏府。
天阴得宛如黑夜一般,下起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空旷的大街上,一个行人没有。
林怀宇坐在轿子上心潮澎湃,他衷心的希望夏言能打开心结,尽释前嫌,原谅自己。只要我们两个能同心戮力,还有什么事办不好的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已经到了夏府门前。
轿子停在大门口,林怀宇下了轿,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府邸庄重威严,门口蹲着两个巨大的石狮,红漆大门紧闭。宽大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夏府”。
林怀宇迈步走上台阶,伸轻轻敲打门环。
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儿,一个家丁从里面闪身出来。看了看林怀宇:“严大人?”
林怀宇满脸堆笑:“哦,敢问家人,首辅大人现可在府中?”
家丁点点头:“在的,我家大人正在书房办公。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林怀宇从怀里拿出请帖,满脸赔笑道:“劳烦通禀首辅大人,就犬子中了恩科,在府中备下薄酒。下官特地亲自前来,请首辅大人过府饮筵,望首辅大人赏光!”着把请柬递给家丁。
家丁接过请柬:“哦,这样啊,那行,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通禀我家大人!”
林怀宇一拱:“有劳了!”
家丁完转身关门进去。
林怀宇站在那里等着,渐渐感觉有些寒冷。雪还在下着,看不到停止的迹象,凛冽的北风越刮越大。
林怀宇心中暗想:我怎么也是朝廷重臣,内阁次辅,亲自来请你。我也算给足了面子了,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差不多了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半个时辰还不见有人出来。林怀宇感觉越来越冷,整个身体都快要被雪埋上了。与此同时他的心也越来越冰冷。但他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一个时辰快要过去了。夏府里面还是一片寂静。
这时长街的另一端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几匹马有如旋风一般转眼到了近前。马上一人翻身下了马,跑上台阶,一把抱住林怀宇:“父亲!”
林怀宇已经快要冻僵了,浑身都在打冷战,颤抖着用力回头,原来是儿子严世蕃。
“啊!世蕃啊,你怎么也来了?”
严世蕃抱着父亲有些僵硬而又冰冷的身体,心如刀绞一般:“父亲,您去了这么久,儿子放心不下,就想着过来看看。”
正在这时夏府的大门打开了,家丁从里面出来向林怀宇一拱:“对不住了严大人,劳您久等了。我家大人吩咐过他老人家练字的时候不许打扰。的等他老人家练完字才把帖子递上去的。我家大人看过了,还有公务要忙没时间去,让您请回吧!”
严世蕃听完大怒,冲上前去,指着家丁:“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气的都不出话来。
家丁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严世蕃道:“公子!这是怎么话的,我家老爷就是这规矩,我们有什么办法啊!您别跟我们下人一般见识啊!”
林怀宇死死抓住严世蕃的臂。不让他有进一步过激之举,颤声着道:“既然首辅大人公务繁忙,下官就不打扰了,世蕃!”
严世蕃答应一声:“父亲!”
“我们走!”
严世蕃强忍泪水,扶着林怀宇转身下了台阶。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严世蕃扶着父亲上轿,自己也坐了上去。吩咐一声:“回府!”
转头看了看林怀宇:“父亲!”完,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林怀宇大喝一声:“住口!”
严世蕃一下止住了眼泪,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林怀宇颤抖着慢慢转过头,看着严世蕃,目光冰冷而又坚定,一字一句道:“世蕃,答应爹,不要哭!记住!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哭!因为。。因为你哭了,你的敌人们就会笑!他们就会开心,高兴!”
严世蕃用力点头:“知道了父亲,儿子再也不哭了!”
“好,很好!”
林怀宇的声音仿佛自地狱传来的,冰冷而又无情:“我们父子俩都不要哭!因为要哭的。将会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