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生死的角力
仇鸾在家中卧病,心里很不舒服,听林怀宇进宫以后他就更难受了。在这种时刻自己不能亲眼见证他的失败,真的是人生一大遗憾。一想到林怀宇当时可能出现的样子,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之情,嘿嘿傻笑,以至于当锦衣卫走到他面前时,他的笑容也一直没有褪去。
诏狱内,狱卒们交头接耳:“喂,我这位仇将军是不是吓疯了啊!怎么到现在还笑的出来呢。”
另一位道:“你懂什么!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以前就在咱这儿待过一段时间,现在只不过是旧地重游罢了。算什么呢,过不了几天人家就能出去了。”七嘴八舌。什么的都有。
裕王府,徐阶,高拱,裕王静静的坐在那里,都沉默不语。事情变化太快让他们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明明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庆功酒都喝了。谁成想,眨眼间就被对翻盘,还搭进去一个急先锋。任谁也想不通。
过了好一会,裕王率先打破沉默:“阁老,为今之计。。你看。。”
徐阶一天内仿佛老了十岁,神情萎顿,面容枯槁。唯有那双眼睛还依然保持着锐利的光芒。见裕王问他,躬身答道:“殿下,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利,当下最要紧的是要想办法把仇鸾先救出来,他不但是严嵩的死对头,也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大将,另外他知道的太多了,如果要是挺不过去,全都招了出来,那我们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高拱也不住的点头:“唉!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是铁证如山,他又刚失圣宠,这样都能让他翻盘!老天真的是无眼啊!”发了一通感慨接着道:“我同意徐阁老的意见,尽快想办法迎救仇鸾,另外还要告诉他,让他挺住!不要乱话。”
裕王点点头:“那要怎么救他呢?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肯定是听不进去任何为仇鸾求情的话的。”
徐阶站起身,想了想道:“时间紧迫啊!严嵩那边绝不会给我们喘息的会的,我估计对仇鸾的审判很快就会开始。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皇上,生杀大权都在他老人家中,严嵩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屡屡得,我们要想将仇鸾救出来,皇上的态度至关重要。这样吧!”
徐阶打起精神为他们安排下一步的行动,他深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很明白自己在裕王一党中的作用与地位,这个时候如果他失去斗志,那就等于整个裕王党的彻底瓦解。
想到这对高拱道:“高大人,万仙观主蓝道行与仇将军的私交不错,你想个办法见他一面,他也是摆明了立场站在我们一边的,给他讲明利害,让他办法给皇上吹吹风。”
高拱点头答应:“好,自上次出京事件后我也特意留心交往,现在和他联络也很方便。一会儿我就去找他。”
徐阶接着道:“内廷吕公公虽然没有表明立场,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内心也略偏向裕王一些,他哪里由我负责,只要搞定了这两个人,起码可以先保住仇将军的一条命。至于出狱吗,以后等皇上的气消了再!”
裕王见徐阶转眼间就由刚来时的一蹶不振,变成现在的颐指气使,调度指挥,有条不紊。心中不由得大是钦佩,点头道:“好!一切就依阁老安排。”
诏狱,仇鸾在这里住了一天一夜之后,总算从极度的震惊之中渐渐清醒过来。仔细回想刚刚发生不久的事,大脑由一片空白,到慢慢清晰。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切,仿佛人生的轮回,由原点出发,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一样,显得那么不真实。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慌忙从床上跳下来,扶着牢门的栏杆看去。陆炳正一步一步向他又来。走到仇鸾近前,微微一笑:“仇大人!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真是造化弄人啊!”似有些感慨之意。
仇鸾惊慌的问道:“陆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锦衣卫会把我抓到这来?我犯了什么罪?”
陆炳哑言失笑:“仇大人,你是被吓糊涂了吗?昨天皇上下旨,你挑拨皇家父子关系,陷害朝廷重臣,这些可都是杀头的重罪啊!怎么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仇鸾这才回想起来,昨天圣旨上确实是这么的,只不过自己因为过于震惊,以至于暂时失去了记忆。想到这大声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挑拨!我也没有陷害任何人!是严嵩!这一切都是严嵩做的!我没有!”喊的太急,气息有些不够,喘了两下接着道::陆大人!你听我,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是严嵩,我找到了他与景王府讲官李敬方私通的证据!这是铁证啊!陆大人!是严嵩一直在挑拨皇上父子间的亲情!都是他搞的鬼啊!
陆炳面无表情,等仇鸾完了,悠悠道:“哦?你找到了严阁老私通的证据?你――是怎么找到的?嗯?”
仇鸾好像突然被人一下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嘴巴张了张,不出话来。
陆炳看他那副样子,摇了摇头:“我问你!景王府护卫赵天德失踪,此事与你有何关系?是不是你派人把他杀了?然后毁尸灭迹?”
仇鸾脸色苍白,脸部因为惊恐已经变得有些扭曲变形:“不!不!我没有!我不知道谁是赵天德!”
陆炳轻蔑的一笑:“不也没关系,以你的罪名不都难逃一死!只不过让你少受些罪罢了。将军请好生歇息,养足精神,好应对大理寺的审议。陆某告辞了!”转身离去。
仇鸾扶着栏杆,看着陆炳的背影。内心深陷恐慌之中,原来陆炳已经和林怀宇联了,陆炳的能力他是深知的,位高权重,深得圣心,办事又心谨慎,聪明绝顶,他站在哪一边,哪一边就有极大胜算,夏言的失败,可以是间接死在他的上。现在他和林怀宇又再次携,看来这次我真的大难临头了。
严府,林怀宇将死党们都叫来商议。鄢懋卿拈须大笑道:“阁老神妙算,反败为胜,一举扳倒仇鸾,徐阶束,高拱慑伏,裕王党已土崩瓦解,不再是威胁了。哈哈哈哈!”
罗龙文也点头道:“没错!阁老这一招反客为主,直击要害。仇鸾是裕王党急先锋,打倒了他,裕王党已经没有反击之力。景王大位有望啊!”
林怀宇心中也有些许得意,绝地反击,大获全胜,堪称神来之笔。想到这扭头看着严世蕃:“世蕃,你怎么看?”
严世蕃自然也是高兴的,对父亲的敬佩之心也与日俱增,不过他还没有完全失去冷静,高兴之余也有些担心,迟疑了一下道:“父亲,仇鸾失败,可喜可贺,但我们也不能忘了,他只能是先锋而已,裕王党真正的首脑乃是徐阶!只要他还在,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另外仇鸾只是下狱,还没有定罪,皇上为人朝令夕改,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变化。徐阶他们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全力迎救他。我看我们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争取尽快将仇鸾彻底铲除,以免夜长梦多。”
林怀宇一听,大为满意,儿子的经验阅历正日渐成熟,再加上聪明绝顶,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保我严氏一族百年兴旺。
想到这点头道:“世蕃言之有理,现在还不能疏忽大意,仇鸾一天不死,我们就一天不能放松警惕。裕王党不可觑,徐阶高拱皆智能之士,又身居高位,裕王有先发优势,身边还有不少人心甘情愿供他们驱使,更何况。。”林怀宇到这面色凝重起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们在宫中还有一张王牌,这张牌才是我们需要重点防备的。”
众人纷纷点头,鄢懋卿道:“阁老所言甚是,蓝道行深得陛下信任,以他和仇鸾的关系来看,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皇上现在虽然龙颜大怒,但一旦冷静下来,再加上这些人的旁敲侧击,搞不好会生变数。”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是啊!嘉靖帝是个朝令夕改,随心所欲的人,不准什么时候又改变了心意。到那时可能又是空欢喜一场。
林怀宇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次什么也不能让仇鸾从诏狱里出来。一鼓作气,趁皇上余怒未消,把他的罪名定下来。”
鄢懋卿道:“好!我马上回去组织人上本!”
林怀宇一摆制止了他:“慢!御史们的上书恐怕作用不是很大,皇上聪明睿智,做的过了头,搞不好会适得其反。”在房中低头走了几步转身道:“这一次,我们要发挥百姓的作用!”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解的看着他。
林怀宇笑道:“以往我们每次都是一群人上本弹劾,在皇上眼里其实并没有那么看重,文武百官是个什么样子,皇上他老人家太清楚不过了,所以这次我们给他来个反其道行之。”着走到窗边,扶着栏杆:“世蕃!”严世蕃忙道:“父亲!”
林怀宇幽幽道:“找一些庚戌之变的受害百姓以及为国捐躯的官员的家属,让他们去敲登闻鼓!”
林怀宇话音刚落,屋内众人不由得一齐打了一个冷战。
京师郊外,几匹战马风驰电掣一般向京城飞奔。铁蹄猛踩地面,泥土飞溅。当先一人嘴唇紧闭,面色铁青,目光冷峻。用力抽打马匹,恨不得马上冲进京师。在临近傍晚城门将要关闭之时终于赶到。领先之人马不停蹄,直接来到徐府门前,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台阶,用力敲打门环。
大门吱呀一声开启,家人探头一看:“你是?”
来人沉声道:“戎政府长史,兵部左侍郎林梦龙求见徐阁老!烦请通禀一声!”
家人不敢怠慢,转身进去,不大一会儿就见徐阶亲自走出来迎接。林梦龙紧走几步躬身施礼:“林梦龙拜见徐阁老!”
徐阶连忙双相搀:“言臣!你回来了!走!到书房去!”完吩咐家人:“闭门谢客!就我不舒服,谁来也不见!”家人答应。
徐阶带着林梦龙来到书房落座,上茶。
林梦龙看着徐阶道:“卑职今天才得到消息,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赶来,阁老!仇将军究竟是为何事被皇上下狱?有什么卑职能帮得上忙的,还请阁老直言。”
徐阶知道仇鸾和他的关系,也不需要藏着掖着,将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给他讲了一遍。末了道:“仇将军此番危矣,如果不赶快想办法将他救出,只怕。。唉!”语带哽咽,不胜唏嘘。
林梦龙心急如焚,急问道:“那阁老可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总不能眼看着仇将军就这样。。!”
徐阶连连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准备去找吕方,希望他能帮着向皇上给求求情,至于他能不能帮这个忙,我也不敢保证。”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林梦龙道:“对了!有一件事非你莫属。”
林梦龙连忙道:“请阁老吩咐,卑职必尽其心。”
徐阶点点头:“你想办法到诏狱见仇将军一面,亲口告诉他,我们正在尽力想办法保他平安无事,让他千万不要惊慌失措,要耐心等待。”
林梦龙一听,有些疑惑的看着徐阶,没有话。徐阶知道他不相信,微微一笑道:“言臣,我与仇将军的关系不下于你,怎么会欺骗他呢,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但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双管齐下,必有成效,你尽管放心。”
林梦龙抱拳拱:“卑职明白,我现在就去见仇将军,将阁老的话带到。”
徐阶轻轻一压他的臂,低声道:“要心,千万不可走漏消息。”
林梦龙点头,起身告辞。
万仙观,观主蓝道行正在闭目打坐,他平时是不出门的,也不与外界联系,所以对仇鸾被抓一事毫不知情。
房门轻轻被推开,一个道士轻轻走进来,来到蓝道行近前,伏身跪倒:“师祖。”蓝道行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道士。
道士低声道:“回禀师祖,裕王府讲官高拱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师祖。”
蓝道行听完一愣,虽然自己与高拱并没有什么来往,但他也知道仇鸾与高拱都是一伙的。到底他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见我呢?蓝道行一脸的狐疑。不过因为自己所在位置特殊,尤其是皇帝也暂居此处,见面多有不便,容易招惹是非。想到这蓝道行吩咐道:“你去告诉高大人,就贫道乃是方外之人,不宜结交朝廷命官,请他回去吧!”
道士答应一声,起身离开。正在蓝道行琢磨高拱此行的目的之时。烛影摇动,一个高大身影由帷幕后缓缓走出。
蓝道行急忙走下法台,伏地跪倒:“卑职参见左使!”
来人正是幽冥左使牛伯庸,面色凝重,拈须髯,一语不发。
蓝道行不知何意,轻声问道:“左使驾临,不知有何指示?”
牛伯庸声音有如一阵闷雷滚过:“你可知道高拱来找你所谓何事?”
蓝道行摇摇头:“卑职不知,但此地乃皇帝临时行宫,见面多有不便,为安全起见,先打发他回去,有会再到外面谈话比较妥当。”
牛伯庸点点头:“你做的很对,是要谨慎行事,只不过等到了那时,恐怕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蓝道行一脸茫然:“左使大人的意思是。。?”
牛伯庸叹了一口气:“仇鸾已经被锦衣卫抓起来,关到诏狱之中!”
蓝道行闻听有如惊雷击顶一般,摇了摇,晃了晃,面色苍白,语音颤抖:“左。。左使大人!这。。这话从何起啊!卑职前几日刚刚见过仇将军,他的神情明明已经是胜券在握啊!怎么会。。?”
牛伯庸苦笑道:“是严嵩!那个老匹夫!唉!”他心中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对严嵩恨之入骨,但又不得不承认严嵩的这一绝地反杀实在漂亮!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一举扭转如此不利的局面,真的是让人无话可。
蓝道行好像和仇鸾的感情很深,看着牛伯庸颤声道:“左使大人!那我们要想办法搭救仇将军啊!他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不能就这样放弃他!”
牛伯庸点点头:“是啊!救是一定要救的!关键是现在怎么救!高拱此来就是找你商议救他的办法的。”
蓝道行如梦初醒:“哦!原来如此!那卑职现在就出去见他。”
“慢!”牛伯庸一摆:“先不要去,他来找你的用意不过是想让你在皇上面前吹风罢了。但皇帝没有来找你,如果你主动提起此事,有些冒险。万一引起皇帝的怀疑,那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毕竟如果拿仇鸾与相比的话,还是你比较重要。”
牛伯庸好像拿定了主意,转身对蓝道行道:“派人给高拱他们传话,就皇帝其实是个很念旧情的人。”
蓝道行迟疑了一下:“就这一句?”
牛伯庸微微一笑:“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物,一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