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疯狂的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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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怀宇送走陆炳,又把严世蕃叫到房间:“世蕃,丁汝夔有个侄子你还记得吗?”

    严世蕃一愣道:“知道,原徐州知州丁绍良,丁汝夔一案受了牵连,罢职在家。父亲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林怀宇把那本折子拿过来,交给严世蕃:“让他拿着这个去锦衣卫镇抚司喊冤,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事情过后给他官复原职,甚至加官进爵也不是不可以。”

    严世蕃答应着伸接过折子,放在怀里,转身要走。林怀宇叫住:“慢!”

    严世蕃不解的看着他,林怀宇想了想:“为保险起见,你不要亲自去见他,找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去。”

    严世蕃点头答应,转身离开。

    林怀宇走出书房,来到内室,珠儿夫人正在亲为林怀宇熬药,房间内外都是药香。林怀宇上前笑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熬药给谁吃。”

    珠儿没看见他进来,听他话,忙把里的家什交给身边的丫鬟,笑着走过来:“当然是给相公你喝了,这是我让人特意抓来的补药,你病刚好,身子虚,给你好好补补。”

    林怀宇心里暖暖的,抓住珠儿的温柔的道:“珠儿,谢谢你。对了,我和你个事儿,从明天开始我每天就吃一碗粥,别的什么也不用给我准备。”

    珠儿吓了一跳,惊讶的问道:“相公。。!”

    林怀宇重重的在她红润的嘴儿上亲了一口,不让她再下去:“听我的吧!我自有主张!好不好?嗯?”

    珠儿睁大眼睛看着他,确定他是认真的,无奈的点了点头。

    万仙观,嘉靖帝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奏本,几乎全是弹劾首辅严嵩的。不由得眉头紧锁。

    吕方在旁边声道:“陛下,您怎么了?这些不就是您想要的吗?”

    嘉靖斜了他一眼,没有话,伸由打成堆的奏本中拿出一本,扔给他:“鄢懋卿罗龙文不是严嵩的死党吗?怎么也来参他?还有这么多的官员一齐上本弹劾是怎么回事?严嵩不是权倾朝野,结党营私吗?权呢?党呢?”

    吕方也有些纳闷,不过没有太在意,躬身答道:“可能是因为严嵩的罪过太大,大家都感同身受吧,至于鄢懋卿罗龙文他们,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人之常情。”

    嘉靖帝冷笑道:“就这么简单?不见得吧!”转身看着吕方:“他的病好了没有?”

    吕方忙道:“应该是好了,奴才看到严世蕃送上来的销假折子,是严嵩病体康复,可以归朝当值了。”

    嘉靖帝点点头,刚要什么,突然大太监陈洪由打外面走了进来。来到嘉靖帝面前倒身下拜:“启禀陛下,内阁首辅严嵩在宫门外候旨,请求陛下宣召。”

    嘉靖帝看了吕方一眼,吕方一低头没敢吱声,嘉靖帝想了想:“让他进来吧,不管怎么,还没有罢他的官嘛!”

    陈洪起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带着林怀宇由打外面走进殿内。

    林怀宇哆哆嗦嗦走到嘉靖帝面前,缓缓跪倒:“臣严嵩!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一看林怀宇脸颊消瘦,形容枯槁,白发苍苍,颤颤巍巍,内心泛起了一丝怜悯之意:“起来吧!来人!给严阁老赐座!”

    林怀宇伏地叩头:“谢陛下!”哆哆嗦嗦站起来坐到座位上。

    嘉靖帝看着眼前苍老虚弱的林怀宇,心中感叹,柔声道:“你病体初愈就应在家好好修养,这么急着进来见朕做什么呢。”

    林怀宇听着皇帝关心的话语,不由得眼含热泪,颤声道:“谢陛下关心,臣何德何能,敢劳圣主挂念!”的有点急,喘了口气接着道:“臣年纪大了,身体动不动就出毛病,都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碍。况且臣听有人上本弹劾臣,臣本应避嫌不该来见皇上,但臣心中有事,又不能不来。之所以强撑着来见陛下,是因为有话想对陛下,这些话如果不吐出来,臣死不瞑目!呜呜!”着着哭上了。

    嘉靖帝一皱眉:“有话你就嘛,你还是内阁首辅,谁还敢不让你话不成。”

    林怀宇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微弱的道:“陛下,臣已年近七旬,风烛残年,力不从心,刘瑾当权之时,臣不耻与之为伍,辞官回乡,后陛下登基,召臣返京,距今已近二十年矣!”着着眼中又泛起泪光:“臣谨慎微,唯恐行差踏错,一心勤劳王事,不敢有丝毫懈怠,然岁月无情,风刀雪剑,百密终有一疏。言语昏愦,御前失仪,这都乃臣之过失,臣实实有罪!但臣万万没想到,竟有别有用心之人,抓住臣无心之过,大做文章,栽赃陷害,造谣污蔑,无所不用其极。”到这情绪有些激动,指着书案上那些奏本道:“臣不用看也能猜到,那些奏本皆是弹劾为臣的本章,满朝文武群起而攻之,有些人本来与臣相交有年,如今也落井下石。陛下细思之,臣若结党,那么党在何处?臣若弄权,那么权又在哪里啊!呜呜呜!这分明是有人想借此会想扳倒为臣,架空皇上,独揽朝政。此人用心歹毒,陛下不可不防!”

    林怀宇一口气了一堆,感觉有些气息不足,咳嗽了两声,深吸一口气:“陛下,臣之所以带病上殿,向陛下解释,并不是想向陛下邀功脱罪,只是不愿见到陛下被奸人利用。咳咳!咳!”

    嘉靖帝心情很复杂,很乱,平心而论,严嵩这些话的声情并茂,有理有据,让人动容。况且看着严嵩那苍老而又衰弱的面容,很难让人不起同情之心。但百官的弹劾暂且不论,仇鸾也是有理有证的啊!

    嘉靖帝眉头紧锁,思考了一会儿。对吕方道:“把密函给严阁老看看。”

    吕方点头,去书架上把夹在奏本中,仇鸾呈上来的密函取出,递给林怀宇,林怀宇接过来,由打怀里拿出一块巧的水晶镜片,仔细的看着,这就是那封迟来的密函吗?因为你,差点让我一败涂地啊!想到这不由得对仇鸾暗自佩服,这家伙真的是做事果断,心狠辣。密函既然落在他里,不用问,负责送密函的人肯定已经是凶多吉少。敢擅自劫杀王府护卫,与谋反无异!而恰恰问题的关键是,如果追究王府护卫的去处,就等于间接承认了密函的存在。

    林怀宇想到这抬起头道:“陛下!臣与李敬方素无往来,并不能分辨此函的真伪,臣听闻锦衣卫已经将李敬方收押至诏狱,请皇上下旨将李敬方带到此地,臣愿与他当面对质。以证清白。”林怀宇的斩钉截铁,不容有疑。

    嘉靖帝看着林怀宇一脸凝重,不似做伪,犹豫了一下,冲着吕方点点头。吕方忙转身离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李敬方带着铐脚镣,由打殿外走进来。走到嘉靖帝面前,看也没看林怀宇一眼,跪倒在地:“臣李敬方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看着林怀宇,林怀宇转过身看着李敬方,见他神情憔悴,虚弱不堪,周身上下,有斑斑血迹,知道他吃了不少苦头,仇鸾为了扳倒自己,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想到这深吸一口气道:“李敬方!”着将里的密函递过去:“这可是你的笔吗?”

    李敬方将密函接过去,看了一眼道:“回阁老的话,卑职从未见过此物,也不知是何人所写!”

    林怀宇接着问道:“你好好看清楚!这上面可有你的画押与签名。”

    李敬方惨然一笑:“卑职根本就没有写过什么密函,又哪来的什么签名与画押!”

    林怀宇故作生气:“李敬方!在圣上面前不可强词夺理,巧言令色,你没写,那这签名是怎么回事?这些难道不是你的笔体?”

    李敬方稍稍喘息了一下,打起精神道:“回阁老的话,此作伪者功力极深,足以以假乱真,乍看之下就连臣自己也难以分辨,可他虽然看着高明,却有一个大破绽!”

    殿内众人全都一愣,林怀宇急问道:“哦?什么破绽?”

    李敬方指着信上自己的名字道:“陛下,严阁老请看。臣的时候,家父教我读书写字,告诫我做人一定不可锋芒太露,戒骄戒躁,所以臣写李字最后一笔从来没有回锋,点到即止。作伪者不知道我的这个习惯,所以没有留。仅此一项,足以证明臣的清白,陛下不信,可调景王府来往公文,一看便知真假。”

    嘉靖帝将信将疑的拿过李敬方里的密函,看了看,转头对吕方道:“去把最近景王送来的奏本全拿来。”

    吕方点头,吩咐太监赶快去搬,不一会儿一大摞公文就摆在了嘉靖帝面前。嘉靖帝随拿过几本,与密函一一对照,果然与李敬方的一无二致,不禁龙颜大怒:“哼!”把密函随扔在一边。

    林怀宇心中大喜过望,本来他以为密函已经落在仇鸾之,只能是死不认账。再反咬一口。因为李敬方如果招供的话,锦衣卫早就去严府抓人了,既然李敬方没有出卖他,那么这份密函就真的可能是仇鸾伪造的!林怀宇想到这不禁有些兴奋,真是天助我也!

    刚要张嘴话,只见一个太监急匆匆走进来,走到吕方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吕方一愣,又走到嘉靖帝身边低声道:“陛下,都督同知陆炳有急事想要见您,现正在外面候着呢。”

    嘉靖帝余怒未消,堂堂侯爵,功勋之后,竟敢公然陷害朝廷重臣,内阁首辅,这还了得!正在思考此事应如何处理,突然听吕方陆炳来了,微微一愣。陆炳是自己的心腹重臣,只负责秘密任务,平时有事都是深夜觐见的,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看样子又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啊!

    对吕方点了点头,吕方转身吩咐太监:“宣他进来吧!”太监答应着转身出去,不大一会儿,陆炳由打外面迈步走了进来,来到嘉靖帝近前跪倒磕头:“臣!锦衣卫同知陆炳!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一摆:“起来吧!有什么事?”

    陆炳恭恭敬敬的答道:“回陛下,今日有一人来到卫府喊冤,要状告朝廷大臣。”

    嘉靖帝气乐了:“岂有此理!到你哪告什么状!”

    陆炳苦笑道:“回陛下,臣也是这么和他的,诏狱只是关押犯官的地方,不是审理的地方,让他去顺天府递状纸。可他他不是平民,乃是朝廷命官,只是待罪革职,顺天府不能受理。我又让他去大理寺喊冤,他又大理寺乃当事人,理应避嫌。微臣无奈只能好言相劝,唉!可他执意不从,非要告状,还如果我不管,他就碰死在卫府门前。微臣只好看了他的状纸。”完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子,双递给嘉靖帝:“兹事体大!非臣力所能及,只好送进来伏请圣裁。”

    林怀宇当然知道陆炳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心脏砰砰一阵狂跳,有些口干舌燥。

    嘉靖帝皱着眉头拿过来一看,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身体晃了两晃,险些栽倒。陆炳疾眼快,一把扶住嘉靖帝,转头对吕方道:“快!快拿金丹来!”

    吕方快步走到柜子前,打里面拿出一个檀香木匣,取出一枚金丹,用温水化开,给嘉靖帝服下,和陆炳两人一左一右架着皇帝,坐到法床之上。

    过了一会儿,嘉靖帝才渐渐缓过神来,陆炳拿来的那一张状子实在太出乎他的意外了,里面讲述的事情触目惊心,看上去也像是丁汝夔的亲笔所书。最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落款处的庚戌年三个字,好像一根毒刺,狠狠的扎在他的心上。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多年,边境已无战事,但蒙古鞑靼给他造成的伤害却远远没有平息,他只不过是将这份屈辱深深的埋在心底而已。现在这份状子又重新将它唤醒,原来这一切都是仇鸾这个家伙在幕后搞鬼!是他三番五次阻止我下令出战的,也是他一直想要和谈,满足蛮夷的一切要求。后来看我决心已定,没有办法阻止。又去蛊惑丁汝夔。让他想办法拖延时间,以至反击大计功败垂成。他又弄了个什么追击大捷来哄骗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主意!现在又诬陷朝廷重臣和我的儿子!仇鸾啊仇鸾!你真该死啊你!

    嘉靖帝缓缓道:“那个告状的人是谁?与丁汝夔是什么关系?”

    陆炳轻声答道:“回陛下,此人乃是前任徐州知府,名叫丁绍良,是丁汝夔的侄子,因丁汝夔犯法,他受了牵连,罢官在家,这份状子是丁汝夔的遗孀交给他的,让他有会上书皇上为丁大人申冤,可他看仇鸾势大,怕惹祸上身,一直没敢,听严阁老被人弹劾,怕以后更没人为他话,所以才硬着头皮,找到卫府来。”

    嘉靖帝静静的坐着,一语不发,大殿内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嘉靖帝开口道:“你回去告诉他,这状子我接了,让他回去等消息。”转头对吕方道:“把李敬方送回景王府好生调理医治。”

    对着林怀宇叹了一口气:“严阁老也受委屈了,回内阁候旨吧!”

    林怀宇李敬方泪流满面,跪倒磕头,齐声喊道:“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互相搀扶着起来,步履蹒跚走出大殿。李敬方由司礼监派专人送回景王府暂且不提。

    林怀宇在度过惊心动魄的几天后,重新走进他本来以为再也没有会走进的内阁值房。

    几位内阁辅臣早已得到了消息,都在房里等待最后的结果。徐阶安坐不动,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波涛汹涌,决定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无论哪一方的胜利都将改变大明王朝今后的方向。如果严嵩平安无事,那么自己将来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毕竟他也不傻,不会想不到自己和仇鸾串通一气,一明一暗的在操纵整件事。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这么好的会都扳不倒他,自己想像不出要怎么做才能打败他。

    门帘一挑,由打外面走进一人,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徐阶一看,心一下子沉入谷底,脸色顿时有些苍白。严嵩!

    崔銮李春芳走上前去,满面堆笑道:“严阁老,恭喜恭喜啊!您这几天没来,可把我们想死了!”

    林怀宇面带微笑,一一寒暄,冷眼看了看呆立一旁的徐阶。没有话。吕方随后跟进来,往屋内一站,高声道:“圣上有旨!”

    众人纷纷跪倒,吕方把里的圣旨打开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严嵩身为首辅,年老昏愦,举止失仪,本应严惩,以儆效尤。然,念其平日谨慎微,勤劳王事,多有微功,特开一面,御案记档,罚俸一年。另:戎政府团练使,太子少保,咸宁侯仇鸾,嫉贤妒能,陷害忠良,罪大恶极,着锦衣卫即行捉拿,下狱问罪。钦此!

    众人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怀宇起身接过圣旨,吕方转身离去。林怀宇拿圣旨,环视众人。目光落到徐阶脸上,停了下来。微微一笑。

    徐阶看着林怀宇,苍白的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笑容里有谄媚,有顺服,有悲哀,有痛苦,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