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4殿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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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照上下,举国欢庆,到处都挂着红绸。百姓们摩肩接踵,手捧时节鲜花,庆祝他们的王上大婚,到处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燕云逸策马,立与玉山峰上,袍袖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眸似深潭,望着脚下偌大的临照王宫,到处挂着红绸,迎风飞扬,像是火烧一般,如火如荼,刺痛了他的双目。

    自己亲手将那水灵灵的兰陵公主交与那人,那人执起雪蓝心的葇夷,唇角含笑,像是拿到糖果的孩子那般欢愉,雪蓝心垂目低羞,脸颊绯红。此刻他们行了礼,便会喝合卺酒,然后新郎便会将新娘拥入怀中……

    他几乎要窒息,抓紧衣摆,他的仿佛在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自己躺过的宽阔肩膀终会换作另一女子……

    那人温暖的指尖划过女子如瀑布般浓密的长发……

    “啊……”燕云逸声呜咽着,不觉抱紧自己的头,痛苦不已。

    “相国,您没事吧……”立在一旁的月关,关心询问自家主子。他从未见到主子这般,自兰陵回来便是整日把自己关在相爷府中,没日没夜的写些不知什么的书简。

    本就单薄孱弱的身子,不到半月时间便又瘦了一圈,即使是拥着白貂,也可看到他胸前突兀的骨头。月关看着心下着实的疼,这王上同相国往日一向亲密,怎得再也不见同进同出,也不知关心相国。

    “月关,我们回去吧,我不想骑马了,你扶着我慢慢走回去,”着下了马,将缰绳塞到月关手中,月关也不再多言,扶着他生怕一用力人便会昏过去。

    方走到相国府内,便察觉氛围有些诡异,相国府出奇的静,奴仆们跪倒着一地,正厅灯火通明,清晰的只闻得他粗重的呼吸声。他随即浑身透凉,全身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看到一双绣着龙纹图腾的靴子,临照上下,只有一人可穿得。

    怎么可能……今日不是那人大婚的日子吗?怎得会来自己这里。燕云逸不可置信,喃喃自语,他使劲的摇晃之着脑袋,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他心心所念之人。

    “呵呵……本王的相国连最基本的君臣礼仪都不记得了吗?还是真如外界传闻,你欲与本王平分这天下?”那人声音出奇的傲慢,端着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随即又道:“这天下本就是相国与我夺得,十年来苦心抚育本王成人,亦师亦知己。只要相国一句话,这天下本王拱手相让!”

    熟悉的音色,带着些许玩世不恭,循着跳跃的烛光,燕云逸缓缓抬起头,榻上坐着一年轻男子,身形极为高挑,英眉秀目,着一身大红喜袍,衬托的他脸颊越发的俊逸,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齐敏。

    燕云逸直直的跪倒在清玉石板上,头伏在地。“下臣岂敢,方才恍惚未曾看到王上龙撵,还望王上责难。”随即抿着嘴唇不出声,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变得如此客套,那么远那么近。身子浑身冰凉,青玉石板的凉意侵蚀他的肌肤。本就身子孱弱,方才在玉人峰吹了半天寒风,而今身心俱累,脑子直嗡嗡作响。

    齐敏却并未有让他起身的意思,只是盯着那人微微颤抖的身躯,身子不由自主的靠近,右手托起那淬玉似的面颊,腹便是一阵灼热。这张脸纯粹无暇,曾伴随着自己整个年少时光,可如今物是人非,他的默然……疏远……让齐敏大为受伤,多想把人永远禁锢在他自己身边。“王上,你这是……”屋子里站满奴仆,侍卫,甚至还有燕佩风,身为情场老手,燕佩风早就发觉二人的猫腻,他虽偶有告诫,但是成效甚微,好在云儿最近有意疏远王上,本以为王上会知难而退,谁料成亲当日王上带着一帮奴众大摇大摆的来到相国府,二人还在正厅默默柔情……

    “咳咳……王上大喜之日,还是不要让公主久等,问责儿之事明日不迟!”燕佩风假意咳嗽破一片寂静。

    “本王倒是忘了岳父大人还在此,正好,今日我与云完婚,也好拜见高堂大人。”齐敏邪魅一笑,再也不是时时常仰望着自己,问东问西的那个孩童。

    燕云逸不明所以,只觉得整个人被齐敏提起来,抱在温暖的胸膛中,他渴望迷恋的温暖。

    燕佩风脸色陡然一僵,若是让太后知道齐敏大摇大摆入了相国府还不知会如何挤兑云,哎,真不知如何王上……

    “快点放我下来,父亲大人还看着我们,这满屋子的人成何体统,况且王宫里的蓝心公主还在等你……你莫要胡闹,此事关乎国家社稷,岂可儿戏……”燕云逸虽依恋齐敏与他的温存,但理智之弦尚存,软言相劝。

    齐敏扫了一众奴仆,奴仆们噤若寒蝉,自觉蒙着双目,闭上双耳。连他那准岳父大人都被他二人臊的不行,燕佩风虽早有耳闻云与齐敏走动甚密,但未曾想过竟同夫妻般自处,他的老脸实在是无法接受。

    齐敏将食指放在燕云逸的唇边,扬起好看的眉眼,低头轻咬他的耳垂。“抱着自家娘子有何害羞的,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过了今日可唤我相公,可好?”

    燕云逸闻言秀眉扭作一团,他原本以为齐敏只是玩笑之话,未曾想到他竟大婚之日逃离婚房,与自己胡闹。燕云逸究竟是有些底子,即使旧伤复发他亦轻功卓越,一个翻身,流畅的挣脱齐敏禁锢自己的双臂,跪倒在青玉石板上。

    “王上勿论他言,还请快些回长生殿,新娘子子还在等着你!”燕云逸每一次违心的话,心亦被刀扎一般。他多么想齐敏留下,他的紧致的胸膛抱紧自己,可是他知,他做不到,偌大的临照不能因他一人走向衰败。

    燕佩风满意的的点点头,看来云还是有些分寸,至于王上,希望它能体谅云的苦心吧……

    齐敏扬起好看的嘴角,一把再次搂住他。“我的新娘子就在此处,你好叫我上哪寻像你这般,文能舌战群儒,武能抗震杀敌,一人可抵百人。白日同我话解闷,晚间暖床疼我。这世间再也没有能和你媲美的人,云你嫁给我吧?今日岳父主婚,我们即刻成婚,我再也不要你等……”齐敏声音颤抖的抱着他,像是要将他揉进骨子里。

    燕佩风一时傻眼,怎么地又抱上了。王上这还满口胡话,这云为男儿难道嫁于他为嫔妃?荒谬,荒谬,滑天下之大稽……燕佩风头摇晃的像嫩芦苇一样。

    只听到那满口胡言的子又张口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相国大人更衣,奏乐,都热闹起来。”燕云逸奈何不了齐敏,只得任由莺莺燕燕的宫女们拉着自己入了内室。

    燕佩风着急的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齐敏见状,贼兮兮一笑。“岳丈大人这大喜之日,何苦自寻烦恼。今日我和云成秦晋之好。我也应称你一句父亲,感激父亲养育云成人,让他得以辅佐我出入朝堂。护我临照安危。”着直愣愣下跪的架势,燕佩风哪那里肯依,忙跟着下跪。

    “这可使不得,王上万金之躯这不是折煞老臣吗?我实愧疚云儿,他少年离家。与我重聚不及半载又分开十余年,家早就不是家,他未曾一日是为自己活着,还望王上勤恳爱民,莫要辜负了云儿便好。”燕佩风想起,自家儿子未曾有一日好日子,不禁老泪纵横,王上又过于稚嫩,他此番所为,无异于又将云儿推上风口浪尖。

    “今日乃是我与云大喜之日,岳丈怎还哭上了!也好民间素有哭嫁,岳父也算是入乡随俗。”齐敏袍袖一挥,奏乐更是热闹不已。燕佩风已无力再同齐敏争辩。

    风铃清脆作响,珠帘随之摆动。

    在月关的搀扶下,燕云逸着一身潋滟红装,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平日总穿闲雅白色云裳,不曾想红装亦可胜之。本略带苍白的面上,因是红烛莹然,染上一抹丽色,更添卓越风姿。

    燕佩风知晓,自家云儿时常着洁白云裳,飘逸出尘,不沾染半点烟尘。殊不知,这着一身潋滟红装,更衬的人如珠如玉。可是想到他与齐敏的那般关心,不由一阵心悸。

    “你们?真是胡闹……也罢老夫不管了…”燕佩风多次阻拦无果,但看到儿子燕云逸着一身喜服,修眉凤眸,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他早就耳闻燕云逸同齐敏关系非比寻常……已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父亲……我……”燕云逸不知作如何解释,怎么解释都是尴尬的,男子同男子成亲,如此怪诞不经,难以让人接受。

    燕佩风凝望着他,只是叹了一口深气,离开了大厅。燕云逸心下猛然一沉,喉间像是被什么扼住般,到了唇边的话怎么都不出口。

    他知燕佩风的离去,亦是对自己和齐敏的默许——

    “今日大喜,云何故愁眉不展?我知您心中所忧,今日且将那些顾虑全然放下,此时此刻,您心只可在我身上。”

    二人双双穿着大红喜袍,银线描边,样式相同,踏入房内,红烛作响,烛泪滴落满案。

    齐敏牵着燕云逸柔腻的手心,两人相拥坐在床前。齐敏执起玉梳,为燕云逸梳理长发,燕云逸的肩膀微微在颤抖,眼圈已是泛红。

    十年相伴,生死追随,不离不弃,权谋征伐,无止无休。二人终披荆斩棘,携手在一起。

    月关双眸含泪,星光闪闪,他亲眼所见世子为成就齐敏霸业,为之付出多少努力,他两人亦爱的深沉,却因世俗成见,不得相守。而今齐敏力排众议,执意同世子成亲,也算了却浮梦,两人终得相守。

    齐敏将玉梳递给月关,轻抚燕云逸玉淬的面颊,燕云逸因他温情脉脉的凝视,不禁泪流满面,千头万绪,生生话噎在喉间。

    “云为何流泪?”齐敏伸手擦拭他脸颊的泪痕,不觉自己鼻翼也是一酸。自少年后便不曾流泪,明显感觉脸庞有些湿意。燕云逸缓缓转过头,抬起玉指,轻拭齐敏眼角的泪水。“傻瓜,还我,你还不是……”四目相触,皆哭红了眼角。

    月关为他二人递上了酒杯,带着些许哭腔。“两位新人快些饮了喜酒吧,日后和和满满,白首不相离。”

    两人举杯,玉器相接,发出清脆的声响,交杯共饮。月关缓缓放下纱幔,为他二人掩上房门,门缝偶露出一线烛光。

    庭院深深,芳草萋萋,月穿薄纱,暗影浮动。

    瑞脑金兽,暖香阵阵,红烛满案,玉人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