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6归期(十)
纵使疑虑重重,但总归还是要有梦醒的一天。
齐敏起了个大早,一众内侍为他梳洗扮,漆黑长发编织成辫再串以金线宝珠,穿上华美的缎裳,脚踏蟠龙云靴。镜中是自己熟悉而又陌生,齐敏伸手却是什么也抓不到。
内侍们纷纷退去,燕云逸举起冠冕走到齐敏面前,四目相触,将冠冕安稳放置在他头顶,亲自摆正衣冠。齐敏不由自主握住他莹润的手心,放置到唇边亲吻。“昨日是我不好惹得云伤心,云我们一如往初可好?”他几乎整夜无法安枕,实是琢磨不透燕云逸为何会疏远了自己,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累赘这么些年燕云逸终是累了?
燕云逸微阖眼眸,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出来。“殿下,宫里轻撵已在府外久候,切莫耽误了吉时!”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公事公办的语气,不出的淡漠疏离。齐敏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整个人像是在开水里烫又像是被冰水淋身,眼巴巴的望着燕云逸疏远自己,哽咽的不能自已。
浑噩间登上了轻撵,一众侍兵层层把手,街上的百姓四处张望,摩肩接踵都来看这位归朝的二皇子。
一转眼,昔日噩梦般的王城越来越近,齐敏被带到王城中心,那里早就搭起了一座高台,如同每年祭祀的仪制。高台周围,朝臣们三五成群的站着,声低语,没人听得到他们究竟在些什么。
正中央的瞭望台上站着一群衣着华贵炫丽之人,齐敏死死的盯着那些人,就是他们令自己这些年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频频遭遇灾难,多次九死一生。
“王上到……”绵软且阴柔的嗓音,穿透人群,使得各色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偌大的广场燕雀无声。齐敏从轻撵上下来,默默的望着走向他的大批人。身后不觉也站满他熟悉之人,燕云逸、魏无遂、燕佩风……这些人一路上陪同自己,护其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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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弟总算是回来了!如今我们一家人总算的可以团聚!”齐腾假惺惺的上前执起齐敏的手与他一并登上高台之上。
齐敏盯着齐腾那张肥硕油腻的面孔,少时就是眼前之人屡屡次欺压自己,将自己一次次逼上绝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命不该绝,一次次死里逃生。他二人所谓的兄弟情义从来不在,面上的兄友弟恭也只是做给旁人看。
“臣弟参见王上,十年间颠沛流离,如今总算是回家了!”忍着厌恶之感,执着齐腾的手!如果可以真想此刻就揭开齐腾真实的面目。
“既已是回到王宫,那这些年在乡野粗鄙的陋习也应改改。哀家会给你配上教习的内侍官,你务必要好好学习。不要丢了我们临照王室脸。”楚萱不动声色的道。
一如十年前狠厉的模样,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眼底却是暗藏不住的杀机。
“太后教导之事必当铭记!”齐敏俯首称道。
楚萱眉角微抬,眼神犀利。“那便好!”
“对了,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只是可惜虞太妃已然痴傻,此刻即便是你们母子相见,她怕是疯疯癫癫已然认不出你来。真是可悲!”不着痕迹直戳齐敏的痛处,难掩眸中的狠辣。
齐敏藏在袖口的双手狠狠攥紧拳头,几乎要面上淡然处之。“也是母妃她福薄命薄,这些年有劳太后对母亲悉心照料,齐敏不胜感激。”母亲虞氏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地步,全拜楚萱所赐,而在众人面前,维持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假面。
“太后,王上,二殿下,吉时已到还请殿下登台!”内侍官嗓音洪亮,众人人将目光齐齐投向公子敏身上。
祭天的仪式并不复杂,无非是燃烧着名贵的香料,念些祝祷的祷的句子再上三炷香,算是完成。齐敏完成这些,内侍将他的名字刻在石碑上,算是正宗的王室宗亲,也算是认祖归宗。风徐来,衣袂翻飞,齐敏眯起眼睛,眸中盛着琥珀色的光泽散发出沉沉的暖意。
这一刻本应是无比自豪而骄傲,齐敏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寂,为了成就自己牺牲了多少人。甚至连同自己朝夕相对,情意笃深的燕云逸都不着痕迹的疏远自己。自己的心就像是破裂成一个洞汩汩的流血,怎么也堵不上那个伤口,眼神不住的搜索四周,只有看到那人恬淡的面容心中方有一丝稳妥。
一切仪式举行毕,内侍展开手中的锦帛宣读道:“献王次子公子敏,永春二年不幸为贼子所掳,在外颠沛流离数十年,幸而上天垂怜。今日归朝,吾王念及幼弟,特封为敏王,赐凝碧宫。”众人听罢,纷纷跪地口呼敏王千岁千岁。齐敏站在高台之上,身上依旧是冷飕飕,手心都是冷汗,早已湿了濡衫。这王城依旧,只是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日后每走一步都是举步维艰,如履薄冰,这看似祥和沉谧的王城之中实则暗藏着无数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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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腾大步流星的赶回凝光殿,掀开珠帘,将正在梳妆的美人拥入怀中。一脸淫笑,双手在桑美人身上游走。
“王上,今日不是太后设了夜宴庆祝敏王归朝吗?怎么您这般快回宫?”桑美人嗓音娇柔,依偎在齐腾身上。齐腾大手一挥,握紧她的腰身,满意不已、“这宴会本王参加不下百余次,都是无聊至极,哪里抵的上美人这软玉温香?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咱们就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了吧!”着齐腾就要欺身而上,一双肥手更是要解下桑美人的腰封。
桑美人娇柔一笑,翩然避开他的双手。“王上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到底你们这些男人爱的也只是我的皮囊。若我容颜不再变成垂朽的老妪你是否还会一如往常般喜欢我!”纤细的十指不住抚摸她如玉的面颊,铜镜中倒映出美丽的倩影,多看一眼都让人不可自拔。齐腾将美人再次拥入怀中。“美人好端端这些丧气的话做什么?本王从始至终爱的都是美人,无关外表。这些年母后手段凌厉,但凡接近我的人无一不是真心待我皆是忌惮我的王权。只有柔儿你不一样,温柔体贴,真心待我!若你变成佝偻老妇我也变作耄耋老人绝不独活。”桑美人这才破涕为笑,忽而眼眸晶亮。“王上,我听闻楼兰有一个镇国之宝,名为上清珠。此珠能使人百年来容颜不变,颜色楚楚,维持年少之姿。相传楼兰上将军蓝衷,便是因此珠在王陵中沉睡二十年容颜亦如少年之姿。我不愿就此衰老,王上何不命人取得此珠?你我二人便不用担心,忍受生老病死,就此分离?”
齐腾露出疑惑的神情。“美人可知楼兰千里迢迢,为一颗怪诞不经的宝珠前往,怕是会惹得天怒人,母那边怕也是不会应允。美人本王再送你些别的宝贝吧,可好?”
齐腾还是不傻,他这些年终日只顾享乐,荒废了朝政,母后对自己多有不满。恰逢齐敏回朝,母后正在愁苦之际,自己若是提出这般寻宝的决定怕是要往火山口上撞。
桑柔不由垂泪。“王上有这份心桑柔此生便是值了,只殿下想做闲散之人,有人偏偏不让殿下做。所以殿下便要成为这王宫中的主人!”
“主人?
“呵呵……王上口口声声爱我,我看都是谎言,你爱的永远是你自己。太后这些年早就看柔儿不顺眼,处处为难楚柔儿,我看柔儿也不必活在这世间了,没有王上真心之爱我还不如一头撞死!”桑美人不住的哭闹垂齐腾的胸口。齐腾终是心意松动。“美人实是冤枉本王了,本王心中装的都是美人,一颦一笑,卓越风情,只母后手段凌厉,凡事以雷霆之势。我也莫敢忤逆,倒是让柔儿吃苦了。”
桑美人倒卧在他怀中已然哭的一枝梨花春带雨,用手绢揩泪。”事已至此,王上可曾想过脱离太后的管辖?王上难道忘了这临照可是齐氏的天下何故为一介妇人处处制肘呢?“齐腾冷不丁听到一样乖巧柔弱的桑柔这般狠厉的言论,慌忙看向四周。“祖宗你这口不折言,可是会招至杀身之祸!”
“死?柔儿并不怕死,怕的是王上一辈子为一介妇人掌控,大权旁落,太后名义上是为王上分忧国事。实则她自私自利一心想要将临照握在手心之中,任由何人忤逆了她,便会被斩草除根。至于王上她便将你为临照傀儡,表面繁华实则听任王上命令的寥寥无几。”桑柔凑上前去,齐腾全然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辞震惊,但同时又感叹桑柔知他,他并非痴儿,母后以雷霆之势扶持自己登基,却全然不将实权放任在自己手中。这所做的一切都烙印在他心中,直到有一天被人击中,仇恨的种子破土而出。
“呵呵——即便的将所有的事分析的透彻又有何用?母后始终握着重权利,本王难以企及,也懒得争抢。只愿同爱妃共同执手,相守一生。”
桑柔不由垂下泪来,柔柔的嗓音。“王上无心争端,可有些人最喜欢做些动作。这天下你不争便只有死路一条,要做便真正的成为临照之王!”
“真正的王?美人究竟是何意?本王不是已是临照之王了吗?”齐腾追问。
“相传得上清珠者得天下!柔儿有一计,王上不妨一试试!”桑柔贴到齐腾耳边,共谋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