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当众羞辱
他们登上铖王殿下的画舫,由章公子引路,穿过三楼的那排雕花屏风,后面便是大厅,四周皆是落地的门窗与珠帘。
门窗交错开着,湖面上有风吹进来,立时带起一阵珠玉相撞地声响,夹在乐声中,有着别样的意柔情。
鱼安安始终跟在晏非身后,垂眸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亦不敢肆意打量大厅里的情况。
“下官参见铖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晏非停在距离主位尚有两丈远的位置,躬身行礼。
鱼安安随之也矮身拜见,她身为女眷,又是还未过门的身份,所以就算不话也不会显得突兀。
铖王里端着酒杯,不咸不淡地观赏着的歌舞,过了半晌才饮下杯中的酒,挥道:“免礼,赐座。”
旁边立刻有随侍的太监抬过来一张椅子,摆在最末尾。
晏非不动声色地坐过去。
这之后直到舞台上那支舞跳完,铖王也不曾朝他看一眼,更别跟他话了,完全当他们不存在。
鱼安安站在晏非身后,暗自纳闷不忿,这些贵族子弟当真是一副臭习性,非要把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强拉过来晾着。
难道这样做能让他产生变态的满足感吗?
不过就算铖王不搭理他们,还有旁边那些看热闹的官家子弟们,个个不怀好意地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那眼神和表情着实让人不舒服。
鱼安安努力忽视来自四面八方地视线,低着头悄悄看向舞台的方向,想要找点别的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然而就在这时,台子上的曲子收了,舞姬们也纷纷行礼退至舞台边缘。
而在这些翩然晃动地身影当中,鱼安安惊然瞥见一张熟练的面孔,那人就坐在箜篌后面,竟是之前在东宫重逢的花舞。
她怎么在这儿?
鱼安安心里闪过惊疑,只是还未来得及多想,那位尊贵的铖王殿下终于开了金口。
“听闻晏大人在户部左曹任职,看你年纪尚轻,便已是户部六品官员。”铖王弯着眉眼和嘴角,仿佛只是在与熟人闲聊,末了还感叹一句:“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啊!”
晏非站起来,躬身回道:“殿下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今日承蒙殿下垂青,让下官沾了您的光,才能在这里来观赏美景。”
鱼安安趁偷瞄一眼那位铖王殿下,只轻轻一瞥,当即惊地她又把头压低些许,心里冒出凉飕飕地寒意。
铖王那张脸明明长得非常养眼,可他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怪异,就好像那笑容背后藏着无数寒冰利刃。
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点寒光,便能刺地对方万劫不复。
鱼安安暗自为晏非捏把冷汗,心里狂跳不止,只想马上拉着晏非逃离这里。
可现在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铖王落在晏非身上的视线缓缓转到他身后那藕荷色的身影上,在刚才那些身姿曼妙容貌艳丽的舞姬们的衬托下,眼前这姑娘着实有些黯然失色。
只是见她规规矩矩站在那里,单薄纤细地身影好似一支将将抽芽地嫩柳,低眉顺眼地模样竟有几分别样的脆弱,不禁就想让人看看那藏在面纱下等待揭晓的半张脸究竟是何等颜色。
章公子一直注意着铖王的动静,见此,连忙在他耳边交代一声鱼安安的身份。
铖王心里刚刚被挑起的一点兴趣,瞬间就冷却了。
“今日便是赶巧,往常诸位身边都会携带女眷,在酒宴之时为我等助兴。”
铖王此话一出,晏非立即皱起眉头,他进来时便注意过,这里除了他们这些男子,便只有舞台上的那些姑娘们。
唯一携带女眷的是有他一人。
“恰好台子上的表演已然结束,不知晏大人身边这位娘子可会什么才艺?”铖王这话问的是晏非,眼睛却盯着鱼安安,目似利剑,让人不寒而栗。
鱼安安咬住发白地嘴唇,悄悄捏紧了拳头。
看来他们今天是不会轻易放过她和晏非的。
晏非压着脾气,恭敬又冷硬地回道:“内人只是一介普通妇人,不曾习过琴棋书画,亦不通音律,怕是会扫了诸位的雅兴。”
“殿下还未曾表态,晏大人却急着维护你那娘子,未免也太不给殿下面子了。”
“这还没过门呢,晏大人就把人当成个宝,想必是这娘子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如先让娘子摘了面纱,也让我等一睹姑娘芳容,想来定是位绝色美人。”
“到了这里,晏大人和娘子就不必拘束了,铖王殿下面前没有那么多规矩,不过是叫她上台为殿下逗个乐,寻常人还求不到这份殊荣呢,晏兄该感恩戴德才是。”
这些人越越离谱,语气里也带着露骨的讥笑,晏非很快沉下脸,眼神结冰,浑身肌肉紧绷。
鱼安安注意到他的异常,看着他臂膀上的肌肉一下子鼓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将裹在外面的衣衫崩裂开。
她生怕他要与这些人起冲突,忙在后面悄悄扯住他的衣袖,借此来安抚他的情绪。
晏非察觉到她的意图,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些许,但仍旧浑身警惕地站在那里。
“罢了,王最厌烦强人所难。”这时作壁上观的铖王殿下突然开了口,十分不悦地挥挥,“叫舞姬们都退下,酒宴也到此为止吧。”
话音落地,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鱼安安和晏非都为铖王的突然转变感到诧异,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殿下器欲难量,高风峻节,让下官万分敬佩。”晏非稍作惊讶后,立刻顺势拜谢铖王。
很快,下人们便将舞姬们都领了出去。
一时间大厅里只剩珠玉脆响声,众人依旧端坐在原位不动,俨然不打算就此结束酒宴。
“晏兄,既然殿下如此宽宏大度,你只几句漂亮话可不行,为表诚意,先把这酒干了。”章公子抄走桌子上刚刚填满的酒壶,一把递到晏非跟前,甚至连杯子都没有准备,就让他这样一口干了。
鱼安安使劲掐着自己的掌心,晏非不胜酒力,先不喝醉以后会怎么样,单就这一壶酒灌下去,他那胃能承受的住吗?
晏非盯着那酒壶看了两眼,没有太多犹豫,便伸接过来,对着壶嘴仰头灌下。
咕咚,咕咚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管源源不断地流进胃里,不多时就让他感到头晕目眩,一阵阵恶心翻腾着往上涌。
可他不能停下来,他怕自己一停就再难坚持不下去。
鱼安安红着眼睛上前一步,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几次张口想要些什么,却终是被周围那些看好戏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和无力。在这些人面前,她甚至没有话权利,连反抗都只会给晏非带来更多地折磨。
她刚刚还在另一艘画舫上畅想的美好生活,此刻却生生变成了个笑话。
在京城谋生,在这里的官场中游走,岂会有一帆风顺。原来她不知道,那里面当真是寸步难行。
现在,她深切体会到了晏非的难处,他每走一步都是深渊。
一壶酒不到一刻钟,尽数进了晏非的胃里,火辣辣地灼烧感在里面翻涌着,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不清,不时出现重影,最后甚至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
可他仍然非常准确又用力地牵住鱼安安的,将她护在身后。
铖王冷眼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觉笑了一下,摆道:“来人,送晏大人到二楼厢房休息。”
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是不肯放他们走。
鱼安安恨得咬牙切齿,可这是在湖中央,如果铖王不派人送他们,他们就只能一直待在船上。
鱼安安同两位太监一起架着晏非走进二楼最角落的房间里,把人放到床上时,晏非已然睡死过去。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嘴里发出难受地呻吟,脸和脖子都红的不正常。
鱼安安担心他会不会酒精中毒,连忙抓住一个太监询问:“画舫上有郎中吗?几时才能上岸?”
太监只是平淡地回道:“没有大夫,今晚殿下要在画舫上过夜,待到明日清晨才能上岸。”
鱼安安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要被困在这里一整夜,顿时更慌了。
“唔”这时晏非的上身忽然一挺,本想趴着干呕,谁知翻动了一半地身体又狠狠摔了回去,不禁摔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颤。
鱼安安也没有太多喝酒的经验,更没有照顾过喝成这样的人,只能六神无主地向太监求助,然而太监并不愿意多给自己找麻烦。
她咬咬牙,再次低声下去地向他们求道:“那能否劳烦二位帮我熬碗醒酒汤,再打两盆水过来?”
着,她便扯下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二十多两碎银全部塞到他们里。
两个太监互相对视一眼,转眼就变了副客气的面容,殷勤地跑出去准备东西。
鱼安安一直守着晏非,等太监们把东西送过来以后,又在他们的帮助下将晏非搬过来侧躺下。
刚开始他只是一个劲儿难受,不停地哼哼,别醒酒汤了,就是太监们多准备出来的蜜水也根本喂不进去。
鱼安安只能先拿凉水帮他擦身子,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期间他又干呕数次,最后终于哇地一声将胃里的食物残渣和酒水全部吐了出来。
一屋子酒气臭气熏天,险些叫人喘不过气儿,鱼安安捂着鼻子去把仅有的两扇窗户全部打开。
吐过以后,晏非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一点,蜜水跟醒酒汤全都喝进去一些,却不敢喝太多,否则胃里又是一阵闹腾。
“再睡会儿吧,今晚那位铖王要在船上过夜,咱们也走不了了,安心睡吧。”鱼安安在他耳边交代一声,低眸看到他胸前的衣裳湿了大片,便伸帮他脱下来。
喝醉以后的晏非只要是面对鱼安安,不管她让他做什么都十分配合。
屋里的酒气散了很久,直到天快要黑时仍然没有散尽。
鱼安安也不敢单独出去,这楼上楼下听着都非常热闹,想来是那些公子哥儿还没有玩儿尽兴。
后来她坐的累了,便站起来走到门口,准备把门栓插上,也上床睡一会儿。
谁知她的将将搭上去,外面紧接着响起敲门声,不禁吓得她一哆嗦,下意识问道:“是谁?”
外面的人顿了一下,很快便笑嘻嘻回道:“娘子,殿下派我来探望一下晏兄的情况,你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回去也好跟殿下交差。”
是那个看她就像看着一块肥肉的章公子!
鱼安安面皮一紧,心里涌出一阵警惕,啪嗒一下,直接将门栓插上,悄悄跑回床边对着门口压低声音喊道:“晏郎已经无碍了,他喝过酒便要睡觉的,现下不方便让公子进来,望公子见谅。”
外面的人陡然沉默下来,却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他竟试着推了推门,鱼安安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章公子推了一下没能推开,仍有些不死心,再次敲起门来,耐着性子哄道:“娘子,你不是还没睡吗,你帮我开门,我只是看”
“啊——”屋里忽然发出一声暧昧地轻呼,接着又是一阵奇怪地响动。
章公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敲门的僵在半空中,听着里面那些动静,岂会猜不出里面的人在干些什么。
当即便觉得心有不甘,他本想过来好好看一看那美人儿,趁晏非醉着酒,不准还能讨些便宜来。
谁知这俩人竟然躲起来在这里颠鸾倒凤,真是绝好的兴致啊。
呸,狗男女!
章公子对着门口啐了一口,甩离去。
待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鱼安安方才止住踢床板的动作,累的她气喘吁吁。
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晏非却丝毫不受影响,一直睡得很沉。
鱼安安爬到里面躺下来,听着他的呼吸声,很快也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戌时正,窗外夜色正浓,这个时辰的湖面上比白天还要热闹,而鱼安安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她糊里糊涂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好片刻才想起来询问:“谁啊?”
“姑娘,是的,来给二位送膳食的。”回话的人正是下午拿了她银钱的其中一位太监。
经他一提,鱼安安当真有了饥饿感,转头看到晏非还在睡着,于是从床上爬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才去开门。
太监看到她这副刚睡醒的模样,竟掩嘴笑起来,眼睛里挂着暧昧的神色,提着食盒放到桌子上。
随后扭头看向床上,晏非身上的被子没有盖好,露出大半个裸露精壮的肩膀,床尾处还搭着几件衣裳。
太监又是掩嘴一笑,边往外走边对鱼安安叮嘱道:“姑娘也让晏大人悠着点儿,这船上的隔音不好。”
罢,人就跟个花蝴蝶似的飞了出去,还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
鱼安安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章公子那大嘴巴猥琐男在到处宣扬她和晏非的事情。
这混蛋,真够不要脸的。
“鱼,水”
太监没走多久,晏非便醒了,只是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喉咙里又干又涩,胃里也烧的厉害。
鱼安安听见他难受的声音,马上转身抓起茶壶和杯子跑过去,倒了一杯凉水递过去,“怎么样,好些没有?”
晏非挣扎着坐起来,脑袋里紧跟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端起杯子一口饮下,“还有吗?”
鱼安安又连着帮他续了五六次水,他胃里地灼热感才算好受些。
“我睡了很久?他们可有再为难你?”晏非打量着她,语气有些激动。
“没有,我也睡了,刚刚被送饭的太监吵醒。”鱼安安把茶杯放回去,又回来坐在床上,“饿不饿?先吃点饭吧,你下午吐的太多了,胃里都吐空了。”
一想到食物,晏非胃里马上泛起一阵恶心,灼热感再次加重,虚弱地摆摆,“我不饿,胃里烧的厉害。”
“胃里很热吗?那怎么办,很难受吗?”鱼安安一下子站起来,焦急地看着他,“我问过人了,这船上没有郎中,今晚又没办法上岸,这可怎么办?”
晏非撑着眩晕感,挤出笑容,拉上鱼安安的,柔声道:“无妨,我多喝点凉水胃里就没有那么烧了。”
鱼安安赶紧又跑回去把茶壶拎过来,“那你喝,多喝点儿。”
晏非再次握上她的,另一只拿走她里的水壶,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脑勺,嘴唇贴上她的额头。
“今日委屈你了,我们不该上来的,是我没有能力护住你。”沙哑低沉的声音,温柔又自责的语气。
鱼安安伸圈住他的身体,双拍着他的后背,“我不委屈,只是为你担心,你与铖王殿下有过节吗?”
晏非沉默片刻,方才摇摇头,“没有。”
鱼安安察觉到他刚才的情绪不太对,便没有继续追问。
其实下午她守着晏非时就考虑过,猜想今天这事儿应该和太子那边脱不了关系。
在外人看来,晏非与卫劼交好,而卫劼又与太子走地亲近,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自动将晏非划分为太子一党的人。
这就难怪铖王会突然找他的麻烦了!
晏非体内的酒精还未完全消化,胃里又吃不下东西,所以他坐在床上同鱼安安聊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难受地睡了过去。
在这期间,那两个太监也先后过来三趟,一次是奉铖王的命令过来探望晏非的情况,见他虚弱地实在下不来床,便没有勉强他们去三楼吃酒宴。
一次是鱼安安拜托他们多送来几壶凉水和几盘糕点,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一次就是抬过来浴桶,装满热水,方便沐浴。
鱼安安看他们伺候地周到,便觉得之前那些银子没有白花。
宵禁以后,湖面上就只剩几只可以留宿的画舫,彼此相隔甚远,周围一下子陷入寂静当中。
鱼安安听着窗外的水流声,忽然起了一阵尿意。
他们屋里倒是有一只夜壶,但容量不大,她担心晏非半夜起夜时会不够用,于是就穿好衣服准备去外面找茅房解决。
出门前,她趴在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人以后,方才轻轻脚地推开门走出去。
她不敢提灯,担心被屋里那些人看到,要是再把谁给引出来,以她的身份只怕又要惹来麻烦。
谁知她都这么心了,却在即将走到拐角处时,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开门声。
她一下子停住脚步,隐身在拐角这一侧,静静听着另一侧的动静,随时准备后退回去。
便在这时,那边又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却在这深夜寂静的船舱里依旧显得非常清晰,“花舞这便回去了,殿下留步。”
鱼安安猛地瞪大双眼,之后便没有再听到有人话,只在关门声响起以后,又一阵脚步声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花舞!
这么晚了,她怎会从铖王殿下房里出来?
那一瞬间有许多被她遗忘的事情突然涌上心头,她终于想起来,花舞当初之所以离开遂安县来到这里,并不是自愿的。
她一直都觉得花舞背后牵扯着某些人、某些利益,而花舞就是其中一颗的棋子。
如果她之前没有在东宫见过花舞,或许此刻就不会这么惊讶。所以她不相信花舞半夜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为了伺候恩客。
太子,铖王,这两位不管跟谁有牵扯,都是危险重重。
可花舞竟还敢周旋在这二人中间,她想做什么?
鱼安安心事重重地解决完个人问题,再回到屋里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又想起了那日在东宫遇见花舞时的情形,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当时花舞出现地很匆忙,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的状态似乎也有些奇怪。
那之后东宫就失窃了!
鱼安安深吸一口气,惊恐地摸上心口,却不敢轻易下结论。
也许她只是先入为主,才会在不知不觉中篡改了一些记忆,而将所有人和事都添加上自己的主观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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