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绾和沈倚带着下人一同去了客栈。

    云江临将秦怨叫到自己房内，突然伸手将他按倒在椅子上，原本玩味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阿怨，你怎么样？”

    “我没事。”靠在椅子上，身上一直冰冷难受，碰到没有温度的椅背似乎又加重了几分，秦怨闭上眼睛，仿佛瞬间失了气力一般，脸色十分苍白。

    云江临转身从衣架上拿过一件薄裘盖在秦怨身上，神色担忧：“你是不是活腻了找死？”

    “活腻了？在你眼中，我算是活着的？”秦怨闻言唇角勾起，冷笑。

    “……”云江临突然噎了一下，坐到他旁边，抬手去摸他的脉——时有时无，异常虚弱，他的脉搏一直都是这样，与常人差异很大，他暗叹一声，只好道，“那也不用这么折腾自己，你的身体和正常人不同。”

    “能感觉到痛，也是好的。”秦怨侧了侧身，将自己埋在薄裘中。

    “你何必？”云江临啧了一声，有些无奈。

    从几年前救秦怨的时候开始，云江临就知道他的身体异于常人，并不能同凡人一样喝水吃饭，只要他沾染了，便会腹痛如绞，灵力衰弱，如果再强行消耗，待到灵力耗尽，他便会连普通人都不如，确切的，他或许会真的变成鬼魂，身轻仿若无物。

    那时候，他也是想要同凡人一般生活吧？才会故意去尝试，最后昏倒在雪地里。

    “别跟她。”秦怨缓缓睁开眼，看着云江临，“她同你不一样。”

    “你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吗，前些时候我以为你是有什么要事才离开，怎么突然与她同行了？”云江临正了正脸色，自然是不信秦怨会突然对一个女人感了兴趣。

    秦怨沉默了片刻，又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他。

    有的事情，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把你当做兄弟一般，”云江临抱起双手，故作严肃，“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寻死觅活就是不行，你这样我会看不起你的。”

    “江临，”秦怨低下声音，有些微弱，“你们人的寿命不过区区百年，转瞬便过去了，或许你们还觉得仓促了些。”

    “我的岁月何其长，不知何时开始，更不知何时结束，我在黄泉徘徊了几千年，入不了轮回，回不了人世，寻不到任何乐趣，这和孤魂野鬼有什么区别？”

    “孤魂野鬼好歹见不得光吧？我怎么没见太阳晒没了你？”云江临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的也不对，你也会痛，也会难过，除了存在得久了些，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要我啊，”云江临完又叹了一声，“我倒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鬼，多少岁了？性格却反而像个孩子一般，任性施为。”

    “你觉得我还需要考虑后果？”秦怨无所谓的笑了笑。

    “你是不需要考虑后果。”云江临着站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下一半，“不过你可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沈姑娘，都在你身边，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滚蛋，爱哪儿哪儿去，别在我们面前碍眼睛，本公子乐得自在，懒得管你这破事。”

    他完，见秦怨没动静，遂往前伸着脑袋，神秘兮兮的道：“我问你啊，你……你们鬼可以成亲吗？”

    “什么意思？”秦怨半睁开眼睛，问。

    “在民间，我听，有很多那种冥婚的，就是让死人结婚，你他们在阴间是不是真成了夫妻啊？”云江临咂了砸嘴，斟酌着语句，缓缓问。

    “嗯，不过很多时候都是各入轮回，谁也不记得谁，除非不入轮回，灵魂不灭，方能做一对鬼夫妻，”秦怨慢慢回答他，又看了他一眼，问，“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成过亲吗？”云江临舔了舔嘴唇，凑上前去，故作玩笑，“你外表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定是死得早吧？那时候家里人没给你找个鬼媳妇儿啥的吗？”完，他自己倒是咯噔了一下，别人死得早是不是不太好？

    “我……”秦怨闻言却是迟疑了，许久，才喃喃，“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家人……”

    “我以为你要生气……这不像你的脾气。”云江临没想到他竟然一本正经的回答了，有些意外。

    “我没力气，”秦怨动了动身子，闭上眼睛，“重点，我不想话了。”

    “咳咳……”云江临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不如你找个对象成个亲吧？”

    “不用找了。”他淡然回答。

    “你要是不想找个鬼女，找个人也可以吧？”完，他疑惑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是可以的吧？你有实体啊。”

    “可以。”

    “啧，你竟然愿意了？”云江临翘了翘眉梢，诧异后开始自告奋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找，”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试探着问，“沈姑娘如何？”

    秦怨听到他的话，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但并未睁开眼，低低了一句：“是了，礼还未成……”

    “你什么？”云江临没听清楚。

    “我知道了。”

    “喂！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了？我问你什么你听清楚了吗？”云江临几乎都想要过去把他提起来，“爷怕你孤独，给你找个姑娘，沈姑娘行不行？听，清，了，吗？”

    “堂堂武平侯府公子行事作风迥异，也难怪侯爷时常头痛。”秦怨依旧闭着眼睛，声音淡淡的，仿佛此事与他无关，“正好也有个人好好管管你。”

    “呃……咳咳……”云江临听到他的话突然被自己口水呛了，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怪异，“你别跟我提那件事，起来我就来气。”

    “所以，成了亲你就逃出来了？”秦怨睁开眼睛，转头看他，似笑非笑。

    “呃……不是，我随便出来玩玩。”云江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否认。

    “怎么出来玩不带新婚妻子？”秦怨笑了笑，又往椅子里靠了靠，身上的寒冷稍稍缓解了些。

    “你闭嘴！”云江临冷了脸色，咬牙切齿的盯着秦怨，“我还没问你呢，你给我那什么破玩意儿？偏偏那时候才生效。”

    想了想，他看到秦怨脸上的笑，突然指着他，恶狠狠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否则，等你伤好了，这笔账，我非跟你算清楚不可！”

    “随时恭候。”秦怨闭上眼睛，淡淡回答，声音越来越低，“别跟我话了……”

    “你给我等着！”云江临看着自己手中的水杯，突然想毫不客气的砸过去，但脱手之前又收了回来，看着秦怨窝在躺椅中，竟渐渐睡了过去，他只好一口饮尽了杯子里面的水，独自气愤。

    他不由心中哀叹：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沈倚和凌青绾收拾好东西从客栈出来，吩咐下人将包裹带回凌府，二人遂在街头闲逛。

    近午时的时候，沈倚拉了凌青绾在一路边面摊坐下，嚷嚷：“饿了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凌青绾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周围——路边上只放了几张桌凳，老板就在旁边搭了一个炉灶和案板，上面放满了面粉面条和各式调料，炉子上的锅里有半锅浑浊的水，老板将煮好的面条捞起来端给了客人，随后又一把扔进了新的面条，拿着长筷搅了搅，然后又转身去擦桌子。

    她看着这些，颇有些不自在，遂对沈倚到：“我们回去吃吧。”

    她自幼长在钟鼎之家，家教甚严，只因为凌家毕竟入了商道，她才有机会出门，但平时出门都要有人跟着，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回去，都有个准头，何时还能在外面吃饭，更何况，还是这样看起来有些随意的路边摊。

    “不了不了，我觉得随便吃点挺好的。”沈倚着便招呼卖面的老板。

    老板正擦完一张桌子，将帕子搭在肩膀上，乐呵呵的跑过来弯下身：“两位姑娘想吃点什么？”

    “我要一碗面，有肉的就行。”沈倚完，转过头问凌青绾，“你呢？”

    凌青绾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先吃吧，我回家再吃。”

    “呃，”沈倚看了凌青绾有些为难的脸色好一阵，只好对老板道，“那好吧，先来一碗吧。”

    “好勒。”面老板依旧笑呵呵应了一声，走到锅台前，煮面。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一大碗面条被端上了桌，沈倚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就吃，吃了一口还含糊着问凌青绾：“你真不吃？”

    凌青绾又摇了摇头，看着她：“沈姑娘真是随性，无拘无束。”

    其实，她是有些羡慕沈倚这样的人的，没有人管，没有人指手画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人生在世，”沈倚直起身，将一口面咽了下去，拍了拍胸口，道，“自由自在多好，何必强迫自己。”

    “是啊，多好。”凌青绾轻笑，低眉想了想，问，“那位秦公子呢，也和你一样吗？”

    “他啊？”沈倚拿着筷子搅了搅碗中的面，“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他。”

    “你们不是同伴吗？怎么会不了解？”凌青绾闻言立即追问，那样的一个男子，她却是十分想要了解。

    “我们不过相识十来天，只是彼此看得顺眼就同行了呗。”沈倚无所谓的笑笑，低头又吃了一口面。

    “原来如此吗，我以为你们是老朋友。”凌青绾听着她的话，心中突然有些不清的喜悦。

    “他这种人，跟他做老朋友会闷死吧，别人眼中他这叫优雅，我就觉得他很无聊。”

    是啊，她自己一天到晚就像是别人口中的麻雀，喜欢叽叽喳喳，而秦怨，你十句他也就真正回应你一句，如今同路时间尚短，再往后，她肯定要受不了他。

    “呵呵，”凌青绾掩唇一笑，“我倒觉得秦公子这样挺好。”

    “你也觉得我话多？”沈倚边吃边问了一句。

    “沈姑娘误会了，每个人性格都不同，喜欢话又没什么不对啊。”凌青绾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轻声安慰。

    “那倒是，不过就算是都不喜欢我，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沈倚从面碗上抬起头，擦了擦嘴。

    “那……秦公子可有过你什么吗？”犹豫了一下，凌青绾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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