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绾问沈倚秦怨是否有过什么。

    “没吧，”沈倚扬起头想了想，“他只让我别多话，没我话多啊。”

    “咳……”凌青绾闻言忍俊不禁，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你为什么老问他啊？”沈倚思考完，突然转头眯起了眼睛。

    “没有的事，”凌青绾有些尴尬，连忙解释，“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不是看上他了吧？”沈倚神秘兮兮的凑近她，量着她的神色。

    “沈姑娘别乱。”凌青绾连忙站起身，脸色绯红，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转身就走，“你吃完了吧，走回去了。”

    “哈哈，我逗你玩呢，等等我呀。”沈倚连忙将铜板放在桌上，兴冲冲的追了上去。

    “以后你可别乱了，秦公子听到了可不好。”路上，凌青绾别扭的拉了拉沈倚的手，叮嘱。

    “你们脸皮怎么都这么薄啊？”沈倚着哈哈，“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啊，我就直接告诉他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凌青绾闻言突然转过头问她。

    “呃，我都没遇到……”沈倚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然刚到一半，脑中却突然浮现出一张脸，不由得了个颤，连忙改口，“没有，肯定没有。”

    顿了顿，见凌青绾似乎有些走神，她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还真喜欢那个无聊鬼啊？”

    “都跟你了不要乱，你还。”凌青绾闻言又红了脸，便松开了沈倚的手，不理会她径直往前走了。

    “……”沈倚愣了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心中突然重复着一个问题，她真的喜欢秦怨？不会吧？

    “哟，妹妹，好巧啊。”正失神间，耳旁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十分妩媚。

    沈倚转过头一看，身边站着一个蓝衣女子，眼角有颗泪痣，衣服上点缀了许多罂粟花，仿佛欲飞的蝴蝶，她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路上那个茶铺老板娘。

    “姐姐，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沈倚看见她，惊喜。

    “呵呵，进城逛逛。”茶楼老板抬袖掩唇笑了笑，“妹妹怎么称呼啊？怎么也在这里呢？”

    “我叫沈倚，我也随便逛逛，”沈倚乐呵呵的自我介绍，复又问，“姐姐呢？”

    “姐姐我啊，叫花留情，沈妹妹可以叫我花情，留情，或者罂粟，呵呵。”花留情着示意了一眼身上的罂粟花，又是掩唇一阵妩媚的笑声。

    “哦，花情姐姐。”沈倚缩了缩脖子，甜甜的叫了一声。

    “这位是？”走在前面的凌青绾见沈倚没跟上，连忙回头，便看见她与一陌生女子相谈甚欢的样子，遂回过来问。

    “哟，又来了一个玲珑的妹妹。”花留情眉梢一扬，眼角的泪痣十分显眼。

    “这位是花情姐姐。”沈倚连忙介绍。

    “姐姐好，女子青绾。”凌青绾微微颔首，温婉的回应。

    “好好好，对了，姐姐跟你们听一个事儿。”花留情看了一眼凌青绾，顿了顿，“你们知道昙华阁怎么走吗？”

    “昙华阁啊，我知道，她……”沈倚闻言连忙兴奋的回答，正要她就是昙华阁的二姐，却突然被凌青绾悄悄了一下手。

    “姐姐沿着这条街，走到路口左转，再一直走到下一个路口右转就到了。”凌青绾接过话，伸手指路。

    “那多谢了，改日有机会碰面再聊吧，我先走了。”花留情看了二人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然后转身盈盈离去。

    “我们回去吧。”凌青绾伸手拉着沈倚，边走边缓缓解释刚才的行为，“我跟她不熟，不想自报家世。”

    “哦，对不起，我自己没什么家底，所以无所谓了，你别介意啊。”沈倚尴尬的抓了抓脑袋，自然是明白这些富贵人家有太多避讳。

    “没关系，不也没吗。”凌青绾微微一笑。

    沈倚看到她的笑容，一扫尴尬，遂毫不在意的拉着凌青绾就往凌府的方向跑：“回去喽。”

    凌青绾先是一惊，被她拖着跑了几步，然后才渐渐放松下来，便也随着她一路跑，感觉耳旁的风呼呼而过，心情大好。

    这样自由自在的随风奔跑，也只有幼年时才有那么几次了，这些年家中事情繁杂，兄长忙里忙外，她自然是要帮衬着，哪还有这样的心情。

    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跑着，很快，两人便跑到了凌府门口。

    凌青绾松开沈倚的手，呼呼喘着粗气，虽累，脸上却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沈倚双手撑了撑膝盖，然后直起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哈哈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这个千金大姐还能跟上。”

    “你可……别看我。”凌青绾笑着喘了口气，“我可没他人想象的那么弱。”

    “恩恩，看出来了。”沈倚连连点头，然后抬步往大门走，“进去啦，你还没吃饭呢。”

    “跑了一阵，来也有些饿了。”凌青绾点了点头。

    刚刚走进大门，便有家丁跑过来，目光躲避，对凌青绾道：“姐，老夫人叫您过去。”

    “我娘？”凌青绾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沈倚，“你去歇会吧，要是饿了叫下人给你拿吃的，我先去见我娘。”

    沈倚哦了一声，然后便往先前安排的住处走了。

    凌青绾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然后敛了神色，往母亲的住处去。

    凌老夫人的住处在凌府正后侧，是一个面积不大却种满了奇花异草的院，这凌老夫人特别爱惜这些花草，每天都要亲自理，若是有一日见到哪一株枯萎了或者折了，便会心痛不已，甚至气得不肯进食。

    凌青绾每次来母亲的院子都要心的避开那些探出来的枝叶，生怕一个不心就带断了枝条或者绊倒了盆栽，然后，她便要被母亲罚着不准吃饭，时候她因为贪玩拔了一株草，甚至被母亲罚跪了两个时辰。

    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母亲突然找她有什么事，她敛了敛心神，向正屋走去。

    凌老夫人坐在正堂中央，一手拄着拐杖，满是皱纹的脸十分严肃，她看着凌青绾进屋来，面色更是严厉了一分。

    “娘。”凌青绾走到母亲面前，福身恭敬的叫了一声。

    “跪下！”凌老夫人拄了一下拐杖，一声厉喝。

    “娘？”凌青绾惊讶的抬起头，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让她下跪，有些胆怯。

    “跪下！”凌老夫人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次。

    凌青绾立即乖乖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心中突然觉得无比委屈，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错了吗？”凌老夫人不提原因，只冷冷的问她。

    凌青绾摇了摇头，垂下眼睑，难道今日出门的事惹母亲生气了吗？可是，往日她顾着店铺的生意也会经常出去啊。

    “谁允许你私自听陌生男子的事了？”凌老夫人将拐杖往前点了点，声色俱厉。

    “我没有！”凌青绾一惊，立即抬头反驳，难道今日和沈倚的对话被人听去了，然后禀报了母亲？

    “没有？你今日和那位沈姑娘都了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凌老夫人见她竟然反驳，顿时怒上眉梢。

    “我和沈姑娘只是闲聊而已，到她的同伴也没什么啊。”凌青绾顿时心虚反驳，却不能向母亲承认她的意图，心中陡然难过，原来一直都有人偷偷探听她的行踪，之前她出门都只为了昙华阁的事，母亲自然不会过问，否则她又怎会不知母亲竟然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没什么？那你昨晚派人去听他们做什么？”凌老夫人站起身，因着常年风湿腿脚有些不方便，身体有些佝偻，然一身的气魄却是不亚于他人。

    凌青绾不敢抬头看母亲，只得低着头，她是派人去听他们了，可这些到底是谁向母亲透露的？墨染？轻辞？想到她的两名贴身丫鬟，她不禁更加委屈，眼泪控制不住的挂在了眼角。

    她没有再反驳，也没有出声回答，母亲一旦认定的事情，她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

    “从我是怎么管教你的？”凌老夫人见她不话，往她面前走了两步，“你是凌家的大姐！怎么如此不矜持？你的婚姻大事自有我替你做主。”

    顿了顿，她又继续厉声道，“你的那些想法趁早给我收起来，想都不要想！”

    “娘……”凌青绾抬起头，忍不住哭出声，她好想反驳，这些年她一直锁在这深深的宅院中，出入皆有人看管，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她也想和其他女孩子一样，能光明正大的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别人都羡慕她家世显赫，却不知她却更加羡慕她们，有自由的天地。

    可是，她看到母亲严厉的眼，她却什么也不敢，只能低低哭泣。

    “你给我去佛堂跪着！好好反省。”凌老夫人抬起拐杖指着门外，严肃不容人有丝毫违背。

    凌青绾低头擦干了眼泪，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急匆匆过来的墨染，凌青绾心头一顿，下意识就想到有人将她的行踪一五一十禀报母亲的事，不由得心生疑虑，停下了脚步，紧紧盯着这个侍女。

    墨染被她的神色吓了一跳，低下头，有些结巴：“……姐。”

    “什么事？”凌青绾冷着脸，若不是母亲就在身后的大堂里，她一定会直接质问她，是不是她做的？

    “刚才，”墨染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平日温婉的姐怎么会突然这么严厉，遂低下声音，“刚才有个人来昙华阁，将架上的妆粉都买走了。”

    “都买走了？”凌青绾闻言有些诧异，那么多妆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况且，昙华醉上市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是的，现银付的，都买走了。”墨染低着头，又确认了一遍。

    “还记得人长什么样吗？”凌青绾皱眉，突然想起了大街上问路的那个女子，难道是她？

    “是一个女人，大概三十来岁，挺漂亮的。”墨染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对了，她眼角有颗痣。”

    “果然是她……”凌青绾微惊，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姐认识？”墨染心的问了一句。

    “还有存货吗？你去叫人拿过去，顺便叫工坊加紧制些。”凌青绾没回答她，吩咐。

    “是。”墨染应了一声，连忙跑着出了院子。

    凌青绾看着墨染出去，低下眼睑，又回头看正堂中，母亲已经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神，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往佛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