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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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涂山林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了个不□□稳的觉。

    梦里,五十年前开悟于她的那个白发道人站在她跟前,掌心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她抖抖浑身漂亮的棕红色长毛,像有一道白光透入她脑中,直直地洞穿了她心底,神识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

    道人面容不清,嘴角浅笑,转身就离去了。

    涂山林林四只爪子并用,在道人身后穷追不舍,但已经无法追上,只能泣涕涟涟地望着道人身影隐没在光之中。

    涂山林林大哭,顺势一把鼻涕蹭在了被褥上。

    她迷迷糊糊地又卷了卷被褥,脚下突然一凉,顿时吓得坐了起来,揉了揉眼,才看清那只被人叫做“白衣”的兽正蹲床脚,津津有味地舔着她的脚掌心。

    “你也不嫌恶心啊!”涂山林林掰过自己的脚,凑近闻了闻,喉头一股干呕,嫌弃地死命在被褥上蹭干净白衣的唾液。

    白衣像是听得懂她的话,低声嗷呜了一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门外依旧有人看守。而借着窗外透进屋内的光,白衣通身黑毛竖立起来,有些发亮。

    “你是怎么进来的啊?”涂山林林摸着下巴看了它半晌,忍不住自言了一句。

    它想进来,门外侍卫大概不会拦,但她想出去,那几个人大概会跟她拼命。

    涂山林林继续自语:“不过你这狗,看起来品种不错啊……”

    白衣嗷呜声高亢了一些。

    “那你会洞吗?”涂山林林问。

    白衣:“嗷呜?”

    涂山林林心扫视了门外侍卫,凑近白衣,压低声音:“要不我教教你?”

    白衣:“……”

    涂山林林干就干,挽起袖口,朝着两手啐了唾液,寻思了一个不会被门外侍卫注意的房间角落,心地将地砖给搬了起来,露出夯得极实的土基,开始徒手去刨那坚土,一边兴奋地对白衣道:“你看你看,这很简单的,你的狗爪子应该比我如今这人爪子管用,快来试试!”

    白衣后退半步。

    “很好玩的!”涂山林林循循善诱。

    白衣不屑地瘪瘪狗嘴。

    “你这狗还真是不识好歹!”

    涂山林林伸手去抓白衣,刚将白衣勒在怀里,硬擒着它爪子去刨土,白衣一副大义凌然宁死不屈的表情,倔得咬紧牙关。

    这时,门外有宫女轻敲了门:“太子妃,奴婢来给您送早膳了!”

    一阵香味从门缝中飘来,涂山林林手一松,口中的唾液和怀中的白衣同时落地。

    白衣受惊,不要命地窜出了门。

    涂山林林忙不迭地跑去开门,在侍卫警惕的目光和宫女惊异的目光中夺过食盒。

    一掀盖子,她登时眼睛都直了:“啊……有鸡!”

    宫女见涂山林林不动木箸,直接双手并用就开始抓菜抓肉死命往嘴里塞,糊了满脸都是油腻,惊恐地与侍卫交换了一下眼神,才又注意到这位新任太子妃的手上还沾着泥土和血迹。

    照顾太子妃的使命所在,宫女只得唤来另一宫女,让其通知太医前来瞧瞧,自己又急急忙忙地跑去找童山。

    童山正候在肖珝的书房外,听宫女大致讲了讲,惊讶道:“太子妃受伤了?”

    “是啊,奴婢亲眼所见她手上全是血,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宫女语气焦急。

    “哦,那就没事了,让太医看看就行,别搅了太子殿下,”童山松了口气,“姝岚你也别急,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可是……”姝岚仍不放心,“殿下不去看看吗?”

    姝岚在丞相府上照顾包林林的时间虽不长,但对包林林的行为作风早已有切身体会,也因犯过错而有过切肤之痛,迄今手臂腿上还留着被过的伤痕。

    起初她被包正平指派来照顾,她本来是万般不情愿,但指令在上,她也不得不从。

    昨日听闻包林林疯了,她还心存侥幸以为只是大喜过甚,今日一见,她觉得太子妃大概疯得有些彻底,要是再在这东宫之中出个三长两短,她自己的命大概就要贡献出来了。

    “没事没事,”童山摆摆手,“殿下公务繁忙,此等事就别来找殿下了。”

    姝岚嗫喏了半天,才怯怯地辞了童山,胆战心惊地往回走,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太医,便引着太医去涂山林林所在的房间,一进门就见一地乱七八糟的鸡骨头,涂山林林正满足地坐在地上,靠在桌角,正舔着指头,上挑的眼角微微眯起,活像只偷嘴的狐狸。

    听见有人进来,涂山林林抬起头,幸福地了声巨大的饱嗝。

    太医脸色青了一块儿,姝岚尴尬地急忙上前用力扶起涂山林林,对太医道:“大人,您看太子妃的手指……”

    涂山林林饭饱神虚,脑子转得很慢,极为配合地伸出手。

    太医捋须,皱起眉头,认真从油腻泥污中分辨伤口。

    太医长长的胡须随着他的喘息撩了一下涂山林林的手背,她被挠得有些痒痒,坏心一动,指尖掐了个咒。

    “呼啦”一声,一团火从她指尖腾起。

    太医胡须立马点燃,一股子焦味立马散开。半截身子都已经要入土的老人家跟年轻了五十岁似地立马窜起两尺高,大叫着捧着胡子狂吹火苗,不想火星子被吹得更旺盛,老人家更是上蹿下跳,惊得门外侍卫也冲了进来,连忙架住太医帮他灭火。

    涂山林林拍桌大笑,一个人咕噜滚到桌子下去。

    她又用力地爬起来,指着白须变成一团焦黑的太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姝岚心头一惊。

    完了完了,太子妃是真疯了,疯得彻彻底底,童叟无欺。

    肖珝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听到外面一阵喧嚣传来,白衣吭哧吭哧地跑了进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往他怀里撒娇。

    童山随后也赶了进来:“殿下不好了,宫人来报,太子妃她放火烧屋了!”

    肖珝本觉得把包林林关起来就不会出啥大事,至少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用见她,没想到这位太子妃居然有引火烧屋的本事,逼得他只能硬着头皮出面。

    肖珝才到了寝殿门口,就闻到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进门见德高望重的太医宋鸿福一脸熏黑,双眼通红地坐在一旁,姝岚好声好气地给他端茶递水,宋鸿福还是满脸写着不高兴,余光瞥着还坐在地上憋笑耸肩的太子妃。

    宋鸿福看到肖珝进来,两行老泪立马纵横:“殿下啊,老夫也照顾殿下二十年了,在这皇城中一辈子,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她居然……您可要为老夫做主啊!”

    肖珝把童山往前一推:“宋大人要您替他做主!”

    童山又被推到风口浪尖,只能应着头皮装出威仪:“哦。”

    而肖珝一道冷光也落在了涂山林林身上,涂山林林哆嗦一下,终于敛住了笑。

    “烧屋子?”肖珝问。

    涂山林林摇摇头。

    肖珝转头看童山,童山不好意思低头:“不心夸大了点。”

    “那就是烧人咯?”肖珝看了看宋鸿福烧焦的胡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包林林,东宫不是你丞相府,这可是在皇城,容不得你乱来!”

    “那我可以在哪里乱来呢?”涂山林林一激动,“其实我也不想在这里啊,你放我去一个可以放火的地方,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肖珝:“……”

    见肖珝半天不吭气,涂山林林急了,爬起身来叫道:“我真的,我根本不想在这里啊,我……我来这里只是一场误会,太子要娶的人不是我啊,我是……我不是……我不是什么太子妃包林林啊!白大人,您跟太子吧!”

    在场众人皆惊,还没咕哝清楚什么情况。

    肖珝轻咳一声:“我白朝轶只是一介朝臣而已,太子殿下……”

    童山怯懦懦地不敢应答。

    姝岚也急忙去劝:“太子妃,您可别胡话,什么不是不是的,这天下唯有您一个太子妃,如假包换千真万确啊!”

    涂山林林哭笑不得:“我真的是假的啊!”

    “什么的真的假的,”姝岚道,“一定是昨日大婚太累了,您多休息休息就好,奴婢再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给您瞧瞧!”

    着,她又转头向肖珝:“殿……啊白大人,您也劝劝太子妃吧,待会儿皇上皇后会来,明儿丞相和夫人也会进宫……”

    肖珝镇定了几分,勾起唇角,靠近涂山林林:“你,你要去一个可以放火的地方?”

    涂山林林狂点头:“只要别把我关在这个破屋子里,去哪里都行!”

    “哪里都行?”

    “嗯嗯嗯!”

    “厨房怎么样?”

    “厨房?干嘛用的?”

    肖珝扶额,看来这太子妃不单是失忆了,更是傻了。

    “厨房是做吃的东西的,”肖珝憋住不耐烦,“有很多吃的。”

    “有鸡吗?”涂山林林两眼发光。

    “有……很……很多……”

    涂山林林兴奋起来,站起身,一把抓住肖珝的手,趁机把手上的油腻擦到他手上。

    肖珝喉里一阵恶心,挣脱不得,干笑着应付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就被她拉到房间一角,见她瞥了童山一眼,压低声音道:“白大人啊,我不瞒您,这太子脑子有病……”

    肖珝胸口抽搐了一下。

    “您可能不知道吧,这破太子搞的些鬼,就为了不让我离开东宫,否则我就算洞翻墙也要走啊……”

    罢,涂山林林目光闪闪,都要诚恳成精了:“您是大学士,是这皇城中顶聪明的人,要不您帮帮我拿个东西?我一定会回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