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鸡
肖珝手里拿着一道空符,借着窗外天光细看,抿紧了双唇。
前些年他还没有被立为太子时,热衷于游览名川大山,偶尔行至一灵秀之地时,结识了一位道人,引为挚交。
他与道人起了被包林林纠缠的事,道人便给了他这道符咒,让他附在包林林身上,将她困在丞相府中没法出门。
但他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而昨夜他推包林林回房的时候,趁机把符文附到了她身上。
符文一出,整个东宫就已笼罩于结界中,常人可以自由进出,唯有被咒之人不得靠近。
起来,他也是逼不得已。
当今皇帝软弱无能,包正平及他手下势力借此越发是嚣张起来,不仅逼迫皇帝连续提拔了好几个亲信,更是有将各种大权收为己用的趋势,甚至连兵权都有被他牢控于手中的趋势。
要仔细论起来,皇帝更像是有名无实的傀儡,如今他这个太子被迫娶了包林林,更像是个入赘包家的姑爷。
包林林身份特殊,既可能是包正平安插在皇城的棋子,也有可能是他肖珝反转局势的关键。
肖珝陷入了沉思中,脑补了一场包林林道法高深、隐藏实力、设计入皇城、利用法术操控人心、最后助包氏夺权天下的大戏。
不得不防。
因而包林林在大婚这日脑子出了问题,举止行为有异,他却也生怕是包氏设下的阴谋,又担心包林林随意进出东宫给包正平通风报信瞎报告,引起什么不必要麻烦,才对她用了咒。
但他没料到,包林林竟知道这东宫“搞了些鬼”。
可曾经的包林林不过是个跋扈的高门姐,根本没机会接触那些神鬼道法之类的东西,难不成暗中还习得了点道行?
只不过,除非是拿到了空符化咒,否则这结界无法开,包林林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当包林林求他“帮忙拿个东西”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言:“此事既然是太子殿下所为,我等人臣也不得干涉。”
“那我去找太子殿下!”
他立马转动了心思:“不可,太子殿下在上,我怎可做这种事……况且,况且殿下既然会如此安排,恐怕是担心你逃跑,他非是普通人,你近不了他身的!”
眼前这个人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脸儿憋得通红,与他过去认识的包林林果真是大相径庭。想来若是包林林的话,首先便不会不认识他,再则才不会信他什么太子出宫的鬼话,另外恐怕立马就找会寻机找包正平搬救兵了。
而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子,看起来与所有人都完全不相识,大约更不可能知晓包正平此人。
想了半晌后,他急忙提笔沾墨,将写好的信交给童山,让他务必亲自将信件送到那个道人手中。
童山早已不想再在包林林跟前装太子了,忙不迭地接下信件,立马便出了门。
童山前脚刚走,肖珝的眼皮就开始不争气地颤抖了起来。
不用掐指,他也知道大事不好了。
果然,一个宫人连通传都忘了,就已经跌跌撞撞慌里慌张地跑进了书房,一头磕在地上:“殿下大事不好了!太子妃她……”
太子妃一手掐住一只母鸡的脖子,母鸡狂翻白眼,叫声凄凉,估计再过一刻就会气绝而亡。她另一只手抱住了一只公鸡,公鸡拼命用喙啄她的手背,她却好像毫无痛感。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嘴上还叼着半只鸡腿,根本没空去理睬鸡们的绝望反抗。
涂山林林满足地犹如得了全天下,幸福得挤出满脸油腻。
见到肖珝一脸黑线走进来,涂山林林大喜,一笑,鸡腿掉下地:“白大人,这地儿太好了,有那么多鸡可以吃!”
着,她还颇有些遗憾地放开了两只鸡,将鸡腿捡起来,咬了一口,又笑:“就是那厨子老跟在我后面,跟防贼一样,真讨厌!”
肖珝:“……”
被涂山林林告了黑状的厨子阮至战战兢兢地走到肖珝身边,声道:“殿下啊,可不是人要为难太子妃啊,要不……要不您还是让她回去吧?我这日为她做鸡做得我都怀疑人生了……”
“……”
阮至继续哀嚎:“她昨日来了这儿后,笼里母鸡都不下蛋了,而且再这样下去的话,鸡都快被她吃光了……”
“她吃了几只鸡?”
“她刚放生的就是最后两只了,细算下来,也吃了有十余数啊……”阮至嚎哭,“就算是放一只狐狸进来,也没她那么能吃鸡啊!”
肖珝虽然不爱吃鸡,但也不能容许手下的鸡遭受如此侮辱。
狗要看主人,吃鸡也要看主人!
肖珝气势汹汹地将涂山林林拖出厨房。
涂山林林一抹嘴角的油,一边挣扎叫道:“白大人啊,我不过就是多吃了几只鸡,用不着这样吧!再那太子该不会那么气啊!”
偏偏这太子就是那么气。
气得不容许谁再动他的鸡。
肖珝松开涂山林林,黑着脸警告道:“包林林我告诉你啊,这东宫不比别的地方,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就算太子殿下不介意你给不给他丢脸,但你也别给你自己丢脸吧!”
涂山林林虽然皮糙肉厚,但也明白眼前这人话已经得很重了,脸上不心绯红了一丝,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肖珝看着眼前女子怯懦无助地拽着裙角,与以前那个骄横的人判若两人,心头莫名地生出几分怜悯。
他刚想一句软话,就听她继续道:“不给太子丢脸也行,那请白大人您还是答应帮帮我拿到那东西吧。”
“你还不死心?”
“那东西肯定在太子身上,不在太子身上也肯定是被他藏了起来,既然您我近不了他的身,那就求您做做好事,可怜可怜我这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吧……”
还年过半百呢,咋不自己千秋万岁呢!
肖珝不屑嗤鼻:“想都别想!”
“大人啊……”涂山林林差点跪下了,“我跟太子不熟,我在这里只认识你啊……”
这日虽然忙着吃鸡,但她也没忘记去跟结界硬碰硬,只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失败更令她化悲痛为食欲,让鸡们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地祭了她的胃。
话正着,姝岚满头大汗地跑了上来,对肖珝道:“大……大人,皇上皇后来了,现在正等着您……哦是等着太子妃呢!”
肖珝一怔。
他在涂山林林跟前假装自己是大学士白朝轶,要是带着她去与帝后正面相见,那这假身份立马被拆穿,还不知这疯了的太子妃会有什么反应呢。
但是帝后都来了,要是不见,似乎有些不过去。
涂山林林满脑子都是拿符咒的事,可怜巴巴地对着肖珝又叫了一声:“大人啊……”
肖珝脑子飞快运转,一把将浑身脏乱差的涂山林林甩给姝岚:“姝岚,你先带太子妃去梳洗一番,这个样子去见帝后,十分有失体统。”
姝岚应下。
“另外,包林林,你在皇上皇后面前表现得好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拿东西,只不过得等太子殿下回宫。”肖珝道。
“他不在这里?”
“是,殿下有事出宫了,你别漏嘴!”
涂山林林看见了人生出逃的一线希望,急忙点头承诺:“放心放心,我保证绝不出半点问题!”
但她不是包林林,对包林林更是一无所知,要是帝后问起什么话来,她一开口就会露馅儿,于是她把注意到了姝岚身上,上下量了姝岚一番,清了清嗓子:“你对我了解吗?”
姝岚一边帮涂山林林绾发,一边嗫嚅答道:“勉……勉强……”
“你跟我我自己吧。”涂山林林看着铜镜中被涂得花枝招展的自己,觉得这原主果真长得还有几分天姿国色,忍不住自顾自地左瞧右搔首弄姿起来。
这捡来的皮囊也蛮不错啊。
姝岚结舌,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所知道的,全是些关于包林林如何娇纵蛮横、如何自以为是、如何丧尽天良的坏话。这些话要是出来,她觉得自己大概会落得跟厨房那群鸡一样的下场。
“啊,我包林林是什么样的!”涂山林林催促了一声,又拿着一支发簪在发髻上左右比划着,慢慢露出满意的笑容,觉得自己身为一只狐狸,几乎都快要陶醉在原主的盛世美颜里。
幸好她不是公的,否则大约会是这世间第一只雌雄同体、再恋上自己的变态老狐狸。
“要我实话吗?”姝岚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我还要听假话?”涂山林林反问,“不真话,你信不信我放火烧你的胡子……哦,你没有胡子?那就烧……烧……烧头发!”
姝岚深吸了一口气,趁着太子妃看起来还神志不清,决定把过去在丞相府受过的委屈一股脑儿吐出来,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道:“太子妃,你的所作所为,你……你就不是个人啊!”
“哦,这你都知道?”涂山林林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姝岚:“……”
“等等,你会道法吗?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人?”涂山林林大喜,站起来握住姝岚双手,“哎呀,我真的不是个人啊!”
姝岚:“……”
“你既然知道了,就一定要帮我度过这一劫啊!”涂山林林激动得老泪纵横,“我不是人,我是真的会放火烧头发啊,你不都见识过了,你一定要心我啊!”
姝岚:“……”
“所以,你对我了解多少?”涂山林林问道,“不对,是对这包林林了解多少?”
“一……一点点……”姝岚脑中一片混乱,她本来觉得自己对包林林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现在却感觉完全不了解了,“我……我在丞相府时,照顾过您一段日子,您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不过你记得就足够了,待会儿跟我一道去见什么皇帝皇后吧!”涂山林林不由分,簪子往发髻上一插,抓着姝岚就走,一边交代道,“记住了,我身子有些不适,不便开口,他们要问什么,你回答便是了,我会点头示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