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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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烈火在胸腔中狂烈燃烧,五脏六腑都快被烧成灰烬。手非手,脚非脚,无法控制地血脉逆转,疼得那只狐狸在地上狂乱滚,又猛地站起身来,脑袋撞到墙上,但已经毫无痛觉了。

    姝岚吓得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但看着它一遍一遍地用身子撞着那些屋内陈设和坚硬的墙体,心疼地也顾不上自己害怕,连滚带爬地匍匐到它脚下,紧紧抱住它毛茸茸的身子,哭喊道:“太子妃,太子妃,您别这样了,会受伤的……”

    谁想这样啊,但它无法控制,又怕是伤到姝岚,只能用力从她怀里挣脱,发出一声刺耳尖叫。

    姝岚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殿下受伤还在昏迷不醒,您可不能再伤了自己,否则,否则……”姝岚眼泪都急出来了,连理由都找得勉强,“否则宋大人肯定会觉得东宫风水不好,以后要是不肯来了,要是,要是殿下再被白衣咬伤了,那可怎么办啊!”

    一听事关肖珝,狐狸竟然寂静了一刹。

    但体内熊熊烈烈的痛楚还是灼得她又开始低声哀嚎,继而按耐不住地发出一声一声哀哀欲绝的呻吟。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姝岚眼泪一滴一滴地洒在它耳朵上,它耳朵不自主地抖了抖,“偷偷跑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狐狸还是用力挣扎,浑身棕红色的长毛都惊躁地竖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一点一点地腐蚀着它的身体,它逐渐无力哭嚎,沉沉地靠在姝岚怀里,奄奄一息,就像是一不留意就会绝命一般。

    姝岚急了起来。

    能大吼大叫地乱蹦跶表示还活着,要是一动不动地靠着那是不是表示有生命危险。

    “喂,太子妃,快起来!”她去摇它,见它双眼都已合上,身子已经瘫软了下来,连心跳声喘息声都几乎不可闻。

    “你别死啊,你怎么可以死!”姝岚掉泪,死命地晃着它。

    “你要是死了,以后就没有鸡可以吃了……”

    没有回应,连剩下的那一点气息都似乎化作了一缕烟尘。

    姝岚已泣不成声:“太子妃……喂……涂山林林……别死啊,你别死啊……你……”

    她的目光落在它那漂亮的棕红色皮毛上。

    “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抽筋剥皮,把你这皮毛给卖掉!”姝岚低低抽泣,“肯定能买个好价钱的,到时候我出宫回家了,正好嫁人的时候当嫁妆,你别便宜了我啊……”

    狐狸依旧没有回应。

    姝岚抱紧了它,喉咙里哽咽得都出不了声。

    却只能紧紧抱着它。

    她过去被送到包府上做丫鬟,因为手脚不勤快,也不会甜话讨人欢心,一直被冷落着做粗活。

    包林林的确不喜欢她,还找着借口给过她几次教训。

    而包林林出嫁时,她本以为跟她没啥关系,也以为自己终于脱离包林林的魔爪苦海,不用再见到这位身骄肉贵的大姐了,却不幸惨痛地得知她居然成了包林林的陪嫁丫鬟,要入宫贴身服侍,她都几乎恨不得给自己一条白绫了。

    但她惜命怕死,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到了东宫。

    可到了东宫之后,她就已敏锐地发现她所服侍的那人,和包林林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位太子妃心无城府,甚至傻气得可爱,从未对下人有一点架子,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深山老林里来的姑娘似的。

    她从太子妃的只言片语中识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胆子大了一些,不断地试探太子妃,心中早已默默地确认这位太子妃并非是原来那位包林林包大姐。

    直到吃鸡中毒那天,太子妃在黑暗中微化出了一副狐狸的模样,眼角缓缓上挑,嘴鼻被拉长,吓得她魂飞魄散又幸好没被吓死掉,太子妃才告知了真实身份。

    她突然发觉自己并不害怕了。

    不害人的妖兽,和害人的人,还是后者更可怕一些。

    前者是现在的包林林,后者是以前的包林林。

    而这个不害人的东西,此时在她怀里,没了生气,没有动静,她不知该如何才好,总不能叫宋鸿福来瞧瞧,总不能就大张旗鼓地如此告知天下这东宫内确实有妖,这太子妃确实是妖啊!

    正当她手足无措不知何去何从又悲伤欲绝时,门外传来了童山的敲门声:“姝岚,姝岚你在吗?”

    姝岚擦了一把眼泪,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在。”

    “你见到太子妃了吗?”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她摸了摸怀中那光滑柔软的兽皮毛,压住悲伤应道:“没有。”

    “那你知道太子妃去哪里了吗?”童山也急。

    “不知道,”她回答,“太子妃夜里突然消失了,也一直没回来,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门外童山叹了口气。

    “没事的话我先睡了。”她,发童山离开。

    童山正要走,也顺口回了句:“也别睡得太死了,殿下刚刚醒了,不定需要人去服侍……”

    童山完便走,姝岚迟疑了一下,摸着狐狸的耳朵,凑上去道:“你听到没,殿下醒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醒了……”

    一丝不可察觉的毛发抖动传到她指尖。

    她心里“咯噔”一跳。

    仔细想想,这只狐狸方才消失,又灰头土脸地回来,正好与太子被送回东宫的时间一致,难不成它承着背上的重伤,是赶去救肖珝了?

    真是感天动地听者流泪啊!

    于是她又继续在它耳边嘀嘀咕咕道:“太子妃啊,你若是这样云游了,估计过不了些日子,皇上皇后就会逼着殿下另娶妃子了,你好不容易把殿下给救了回来,你你这划不划算、你亏不亏啊!”

    这下,姝岚真切地感受到怀中的兽身体起伏了一下。

    “再了,真死掉了,你也没鸡吃了,可不就便宜我了?我要把阮至那里养的鸡全都给吃掉,一根鸡骨头都不给你留,你就在地下流口水流成河吧……”

    一滴口水猝不及防地从狐狸嘴角留下,淌在了姝岚手上。

    姝岚愣着,还没来得及继续用激将法来把人给激活,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就搭在她手上,她一岔神,那毛茸茸的爪子已化为一只细白的手,她身上陡然一沉,一整个人就坐在她腿上,压得她差点就魂归天际了。

    “还吃吗?”涂山林林低头问。

    “吃……吃啥?”姝岚龇牙咧嘴。

    “阮至养的鸡。”

    “都给你……都是您的!”

    涂山林林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嘴,站了起来,将姝岚也拉起身,看着她脸上还挂着的泪痕,微微浅笑一下,替她拭去泪痕。

    这种亲昵关切的眼神表情,跟看那群鸡的表情别无二致。

    姝岚吓得一抖,直往后退:“你你你……”

    “我我我……”涂山林林指着自己,“我怎么了?”

    “你要吃了我吗?”姝岚又连退了好几步,“你这是睡醒了肚子饿了是吧?但我不是鸡啊,口感应该不太好,皮糙肉厚的……”

    “不是……”涂山林林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温热由内而出,似有一道缓慢绵长的气息逐渐盈满全身,经脉汩汩,如泉澎涌,恍惚间一抬手,掐了句诀,眼前的一把椅子瞬间变成了一堆木头渣子。

    姝岚神情更紧张了,双腿一软,跪下地来:“您这是要把我烤来吃吗?连烧炭的柴火都劈好了?”

    涂山林林心下一喜,走到那堆木渣子前,又微微一笑,眼前的木屑“呼啦”一声燃了起来。

    姝岚瘫软得五体投地了。

    这是已经点火了啊,那究竟是直接上火生烤还是得想去沐浴洗白白一下呢?要不要先把毛发给剃了,再把五脏六腑给掏干净啊?

    在姝岚即将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口吐白沫之时,涂山林林欢喜地一步跳了过来,一把将她拽起,拍了拍她已经僵硬无表情的脸:“姝岚!姝岚醒醒,我成了!成了呀!”

    “我……已经……熟了吗……”姝岚脆弱地看了涂山林林一眼。

    “肖珝呢?太子在哪里?他怎么样了!是不是醒了?”涂山林林朝那堆火吹了口气,火应声熄灭。

    但看姝岚还是一脸木愣,她也懒得再管,撇下姝岚,一挥手间已开了房门,一跃而出,轻若鸿毛,傻了姝岚的眼。

    肖珝书房外只有两个侍卫候着,房内只掌了昏暗一盏烛火,想来人已经睡下了。

    涂山林林略施手法,两个侍卫一先一后地倒地睡了过去,她便悄然侧身推门而入。

    屏风前童山正靠坐着呼呼大睡,屏风后房间乱七八糟,地上的被褥却收拾得规规矩矩。

    被褥间恍见一人人影,喘息平稳,应当是无大碍了,但近看却眉头紧紧锁住,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还是真遇到了什么难捱的事情。

    涂山林林掀开被褥一角,钻了进去,慢慢贴近肖珝身边,感到他身上的热气传到她身上,浅浅一笑,枕去他的臂弯间,额角靠住他的下巴,觉得如此十分妥帖,闭上了双眼。

    圆房啥的,为何要写字嘛,明明两个人如此待在一处,不言不语地授受不亲更舒服更愉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