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证物
“继续搜!”肖瑧站在一堆焦黑的残垣断壁前,厉声指挥道。
手下人得令,立马绕着那些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东西动手动脚起来,翻起阵阵尘灰。
肖瑧的脸色愈加深沉,他没料到这天底之下竟然有人敢直接对肖珝动手,会有人敢直接对他最为敬爱的这个哥哥动手。
皇后膝下两子,他与肖珝是这世间最为亲密的手足。若是肖珝登基,他则要成为他最为得力的臣子和助手,而若是有人想要掀起任何大风大浪,他则要为他这个哥哥身先士卒,再所不惜。
幼时在皇城内迷路的那个夜晚,是哥哥一直带人在寻他,最后将他从无边的恐惧和无望中解救了出来。
一个身作常服的太监快步走到他身边,对着他耳语了几句,他眉头一挑:“什么?”
“该问的都问了,全是这么,”太监低下头,“昨夜没人见过什么黑衣人,您看是不是……”
“继续问,”肖瑧微微低下头,咬紧唇角,“我就不信那么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
昨夜他与萸然一道来此,亲眼见到萸然一挥衣袖,便将猛烈的火势给压了下去。他惊喜而慌忙地冲进屋子去救肖珝,但回头再寻萸然之时,却发现周围完全没有了萸然的身影。
他在东宫内多次见过萸然,也知道他是个神出鬼没之人,可这次凭空消失,却令他心中无端惴惴,彻夜难眠,眼皮也是乱跳不止,生怕是萸然不心出了什么事。
而他也急于查出是谁胆敢绑了肖珝,便未经皇帝准允,就私自找了一队人马出宫来寻找证据,也为了找寻萸然的下落。
“殿下,有收获!”一人捧着几张破碎不堪的纸屑走了过来。
纸上可以依稀辨认出“妖气”、“妲己”几字,岂不正是那市井传唱的歌谣?
“好好收着,”肖瑧道,“继续找。”
片刻后,他心里也开始着急,不顾太监阻止,自个儿便跨入那断壁之内,低头默默地左顾右盼,不放过一个角落,口中念念有词地骂着绑架肖珝的幕后之人:“大哥一直不肯告诉我怀疑的对象,但要是被我肖瑧知道你是谁,我定是要将你碎尸万段,株连九族,骂死你个祖宗十八代!”
话音刚落,他脚尖拨开了一处焦土,眼前一亮,顿时感到背脊冷汗涔涔。
“算了算了,把你碎尸万段就可以了,株连九族和骂祖宗十八代就免了吧……”
那大概算是把自己也给株连,把自个儿的祖宗也给骂绝了。
他才是要俯身去拾那东西,一声轻飘飘却是听起来毫无情绪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四弟这是来做什么呀?”
肖瑧回头,只见肖瑶正带着一大群羽林军前来。
羽林军如今是被包正平所把持,这一队人,大约是皇帝为了此事而特批拨给肖瑶所用的,比起他偷偷摸摸找来的七零八落拼拼凑凑的人马,肖瑶这气势可就要足得多,几乎快把他给压垮了。
肖瑶抱着手,看好戏一般地冷眼相对,讥诮道:“我记得父皇似乎并没有让你来插手此事吧?”
“是啊,我就是来玩玩。”肖瑧双手抱住头,往天上一望,吹了声口哨,脚下挪了挪,踩住了那东西。
肖瑶眼尖,怎会没看见肖瑧脚下这动作?
于是故意贴近了他,硬生生地想要将他挤开。肖瑧咬紧了牙关,硬生生地立住了脚,抵死不让。
“四弟站在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呢?”肖瑶冷嘲,脸上别憋得青红,“莫非是看上了这地儿,等着今后娶了正妃要建王府?”
“神……神经病啊!”肖瑧叫了句。
周围众人看着两位皇子一推一攘,挤来挤去,均不敢出手出声阻止,只能继续围观。
路过的百姓多是好奇心重,甚爱看热闹,又难得是天家恩赐的热闹,纷纷也围了过来。
一时间这焦土之上人声鼎沸,水泄不通。
紧接着一些售卖东西的贩也开始吆喝起声音。
“糖葫芦哎——”
“新鲜出炉的大馒头——”
“客官要不要来一碗馄饨啊——”
叮叮当当,银钱作响,香味飘散。
肖瑧环顾四周,心头暗骂了一遍这些无聊的看客和贩。
“呵,四弟年纪也不了,”肖瑶用力挤着他,压低了声音,“你又不是像太子那样,需得等着太子妃及笄才能成亲,四弟虚岁已足弱冠,倒是的确可以娶夫人了。待明儿上朝时,哥哥我跟父皇提上一提,这事情就如此定了,怎样?”
“男儿心怀天下,怎会耽于儿女私情!”肖瑧低声反讽,用力一推,让肖瑶险些没有站稳,“当然弟弟不如二哥那么受女子欢迎,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委实令弟弟佩服!”
肖瑶脸上白了一白,深吸一口气,嘴角挂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凑近了肖瑧耳畔:“没错,弟弟的确不会耽于儿女私情,只因哥哥我无意中听了一些事儿,四弟可知道何为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肖瑧怔住,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肖瑶趁机手上一用劲儿,直直地将还在发愣的肖瑧推朝一边。
肖瑧踉跄,险些跌倒。
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唏嘘,也不知谁人大叫了一声:“怎么样,我赢了,你们都给钱吧!”
一阵叹气。
一阵铜板相碰的声响。
居然有人在这种时候下注赌钱?!
肖瑧老脸都挂不住了。
肖瑶得意地拾起方才肖瑧踩住的那东西,朝着才回过神来的他扬了一扬。
肖瑧被明晃晃地挑衅,被肖瑶当着众人的面言及什么断袖龙阳,还被那些无聊的围观群众下了个赌注,又不能直接对肖瑶动手,反正动手也不过,只能把气撒到围观群众身上,仰声道:“把那些个儿赌钱的人给我抓起来!”
一声令下,人群突然大乱,四下乱冲乱跑。
肖瑶被人挤得东倒西歪,万万没料到肖瑧居然有这一手,直接将他与他手下的羽林军给冲散。
“混账!”肖瑶护住手中那东西,骂着肖瑧。
肖瑧趁乱,奋不顾身地扑朝肖瑶,去夺那东西。
见肖瑧如此一副不要命的样子,肖瑶只得仓惶地弓着腰四处乱躲。
突然一个撞到一个羽林军,肖瑶急忙将手中那东西团起,交给对方,厉言嘱道:“先收好!掉了我就要你的命!”
那人连忙应下。
才将东西交付出去,肖瑧已经一个闷头地撞了上来,怒急道:“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肖瑶整一个无赖样。
“你……”肖瑧指着他。
肖瑶摊出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呵呵,弟弟若是不信,来啊,搜啊!”
肖瑧明白肖瑶如此模样,定是已经将东西转移了。
肖瑶带了乌乌泱泱一群羽林军来,他完全无法知晓究竟藏到了谁人身上。而他手下的鸡零狗碎十余人,若是动手相抗,确是毫无胜算的。
“我一定会查出来的……”肖瑧低声。
肖瑶一副痞样,冷笑:“但愿弟弟真有这本事。对了,弟弟这趟出来未得父皇准允,哥哥方才叫人回宫去禀报了,只希望弟弟待会儿回去,十天半月内不被禁足哦……”
“你……”
“我?”肖瑶哈哈大笑,笑声落下之后,脸上只剩一层寒霜,“跟我胡闹,四弟你还嫩了点儿。”
望着肖瑧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肖瑶自是愈加得意,沿着那被众人踩得更加残垣断壁的残垣断壁又踱步了一圈,才微微笑着回头看向那一群已整整齐齐队列的羽林军。
而适时一阵凉风吹起,把他心头也吹了个透心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成了数九寒霜。
方才情势情急,他才被迫将那东西交出去。
但那么多羽林军,他根本没记得究竟是交给了谁!
眼前这一群不辨姓名的谁谁谁谁谁,穿着相同的衣服,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个模样!
但他不能露怯,只得清了清嗓子,道:“刚才我将一个重要的东西交了出去,现在便还给我吧。”
一片鸦雀无声。
他心中慌了起来,但还是强扯出了笑容:“护住了重要的物件,我重重有赏!”
依旧没人响应。
“高官俸禄绝不在话下。”继续加码。
羽林军们面面相觑,议论声起,但还是没人站出来。
肖瑶丧气得几乎快要暴跳起来了,闹了那么一阵,莫非只是竹篮水一场空?!
要知那东西若是落到肖珝手中,惹来的后果恐怕会超出预料。
必须得找回来!
“好,甚好,没有人回答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肖瑶望了望天,又看向众人,“我听闻一个人若是勤于操练的话,是不怕天寒地冻的。今儿这天气就挺冷的,也不知各位平日里究竟练得如何了,那便都给我把衣服都脱了,我倒是看看谁身上会私藏着东西……”
队伍一阵抽气,心有不甘。
一人捏紧了拳头。
肖瑶继续道:“脱!现在就给我脱!”
羽林军互视一望,虽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但还是有人听令,先行脱下了铠甲,旁的人便也窸窸窣窣地解开了腰带。
光天化日之下,一大群羽林军在街中开始脱衣服,如此场景,跟两个皇子争锋相对一样,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不怕死的群众们又纷纷围了起来,贩们吆喝生意的声音继续响起。
“糖葫芦哎——”
“新鲜出炉的大馒头——”
“客官要不要来一碗馄饨啊——”
隐隐约约可听见有人嘀咕:“原来二殿下还有这嗜好啊,喜欢看一群大老爷们儿脱衣服……”
“方才他什么断袖龙阳,难道是他自己?”
肖瑶耳尖,脸上一阵白。
居然是个自己挖的坑,还不由自主地就往下跳了。
羽林军平日里吃的皇粮,好歹也都是些有阶品拿俸禄的人,突然间被一群人嗑着瓜子围观脱衣,还了些有的没的,一个个脸上都渐渐难堪起来,脱衣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为难地互相使着眼神。
肖瑶见状,甚是不满,破罐子破摔地破口大骂起来:“脱!赶快给我脱!再磨磨蹭蹭的我便将你们一并扔进天牢了!”
一片哗然。
突然间,一个羽林军止住了手中动作,站了出来。
“殿下,方才您是将东西给我了,但人多混乱,不心弄丢了,还请殿下处罚!”
“什么!”肖瑶大骇,连忙指挥道,“抓起来,给我把他抓起来!其余的人,赶快给我找东西,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给我找出来!”
那羽林军被另两人押下,拖到肖瑶跟前。
肖瑶怒火攻心,一甩耳光,得他脸上腾地火了起来。
全不解恨,肖瑶又从旁人手中夺过一把剑,一刺一拉之间,剑透过了他的胸口,口中喷出血来。
羽林军蓦然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另一人。
那人手中紧紧捏住了一物,手背青筋暴出,猛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