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羽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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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珝留了顾翰林在军中,约定由他率军,以上元节为期,缓一步到京城。又安排掌柜那三只妖物帮忙看守狼妖,也让余绍元继续在军中医治伤员,然后带上涂山林林和一队人马,乔装扮,连夜快马加鞭南下。

    七八日后终于抵京,但还没入城,已感整个京城气氛不对。

    城门处重兵把守,对来往人员一一排查搜身,城墙上也一水儿的□□手,箭指长空。

    不论是从地面还是空中,都已被严防死守,也不知究竟是包正平的安排还是肖珏的安排。

    本来肖珝是想偷偷摸摸而入,但这水泄不通的样子,只怕那重兵正是为了防他回皇城后更令局势大乱。

    他不敢大意,只能先在城外找了个偏僻破旧的客栈住下,再派一人入城探听情况。

    没料到过了一日,那人也没回来,倒是另一人在城门处转悠时听到有百姓议论着白府夜里失火之事,于是如实将所探听到的情况向他禀报。

    据那传言来的线索,白府大姐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白朝轶心急如焚,拜托了肖珏派人四处寻找。

    而几日前,白大姐被找了回来,但整个人却有些迷迷瞪瞪的,浑身如被法力封锁住了神识,只是不停叨叨絮絮地嚷着一些话,隐约可辨出她叫着肖瑧的名字。

    白朝轶以为是白筱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肖瑧,但他也知肖瑧与肖珝穿一条裤子站一条战线,如此紧要关头,天下之主未定,不定肖瑧要跟着掉脑袋,绝不可能让她去见他。

    于是白朝轶心一狠,直接把白筱给关了起来。

    神识不清的白筱吵闹了好几日也没能被放出来,不知从哪里寻来火种,直接一把火把白府给点了,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听属下人一口气完,肖珝与涂山林林互视一望。

    虽然不知白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如今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她体内有人妖两个魂魄,妖魂噬人魄,时日长了,只怕那人魄已经快没了。就算是将那妖魂给散了,残余的那真正的白筱,只怕也只是个三魂七魄不全的。

    而若白筱整个人变得迷糊不清起来,那……

    不详的感觉油然而生。

    涂山林林捏紧了拳头,急急站起身来,对肖珝道:“我……我得去找她!既然你如今无法进城,我便偷偷溜进去,至少要确定她安全!”

    “林林你别急,”肖珝拦了她一下,“是我让她先回京城的,自然我也要去寻她,只不过如今情势还不明朗,我们……”

    肖珝话音未落,眼看着涂山林林已经整个人冲了出去。

    他连忙追了出去,门外已空无一人。

    一随行之人忙问道:“殿下,如今怎么办才好啊?”

    入不了城,一切都是妄言。

    而如今大军在后,皇城在前,涂山林林和白筱的安危在前,天下及皇帝的性命安危亦在前,唯有以身相试,看看此前在羽林军中布下了人究竟是听包正平的话,还是听他这个废太子的话了。

    肖珝只身一人,直入了驻扎于城外的京军驻地。

    果不其然,肖珝一现身,连家门都还没来得及报,就直接被几柄□□给制住了,然后有些狼狈地被两个羽林军送到了一个头领跟前。

    那头领看了肖珝一眼,倒也没有刻意为难他,还让人添了把椅子,冷冷道:“殿下独自前来,是有何贵干呢?”

    肖珝不气反笑:“自然是想问问这皇城中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头领面色一样铁青,不苟言笑:“臣便劝殿下一句,有些事勿参与为好。”

    “为何不参与?”

    头领继续冷笑:“我敬您曾是太子,如今也是皇子,但你孤身一人前来,有何资格论去参与,还不如明哲保身为上!”

    “那便请教一下,如何能明哲保身?”

    头领眼角抽抽了一下,终于笑出声来,却是毫无感情,道:“鹬蚌相争,您是为鹬还是为蚌?”

    肖珝听出话外之意,未有回答,默默地站起身来。

    那头领则连送都懒得送,随意摆了个送客的手势。

    “对了,”肖珝转头,“后日上元节,你们军中会否放烟花以示庆祝?”

    头领挑眉,答:“不会。”

    “我一直在北疆征战,今年还未有机会放烟花,沿途赶来,也难得空闲做这事。我既然非鹬非蚌,如今算是自在清闲,可否送赠烟花一枚,聊以慰藉?”

    头领在肖珝脸上看了好一阵子,才迟疑地从袖中摸出了两枚烟花,一前一后抛入肖珝手里:“不必等上元节,今日便可先看看效果如何。”

    “多谢了。”肖珝握紧烟花,拱手笑道。

    “上元节子时放,会更好看一些。”那头领补充了一句。

    “满城可见?”

    “可见。”

    肖珝刚出了门,转头见一个人影从屋外拐角处闪开。

    他佯作不知。

    而房内那头领破口大骂声紧接着传了出来,人也随之走了出来,冷眼瞥过肖珝,对着门外那两个押解肖珝的羽林军道:“混账,这里是什么地界你们找不到,什么人都送我跟前来,嫌老子这些日子事不够多吗!”

    “是,是……”两人吓得哆嗦,连忙抓住肖珝就往外送,明显手上更不客气了一些。

    肖珝倒也不怒,被推推囔囔着就出了驻地。

    其中一人脸上还露出些尴尬,微有怯怯地看了肖珝一眼,道:“抱歉殿下,我尽力了。”

    肖珝笑了一笑,玩笑道:“我本以为连命都保不住了呢,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还能得两枚烟花玩儿,更是十分有幸呢。”

    然后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随着候在附近的几个人一道走开。

    看来羽林军中仍有包正平的势力,也有暗线盯着,但能遇到一个臣服于他的兵,再由这兵亲自送他去一个已经俯首听命的将领之处,正是他所期望的。

    只是那个偷听墙角的人仍是心患,但那将领应当已经发现了才会出门吼叫那几声,事后也必然会暗中处理掉,他不必为此过多担心。

    如今只需静待后日上元节放个烟花,便能够里应外合。

    “里应……”肖珝手中握住一枚烟花,在日落之中,朝着东宫方向点燃。

    烟花脱手而出,在空中炸出一道鲜亮的红光。

    东宫太子被废,但皇帝尚未让东宫中人都迁走,如今皇帝病危而无法顾暇,包正平便将东宫侍卫悉数清走,选派了自己的人把守,围得严严实实,人难出入。

    但涂山林林非是人,不过是略加手法就已入内。

    东宫内显得十分凋敝,全然没有了当初肖珝在时那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场景。

    童山在肖珝被废之前已离宫回乡,东宫大事均落在了姝岚肩上。

    但如今东宫不为人重视,大事起来也没什么事,闲得她只能坐在院中磕瓜子,思绪乱飘,连涂山林林从她身边飘然而过都未有察觉。

    彦行站在窗前,抬头看着空中一道红光弧线划过,炸成星火坠落,抿嘴笑了笑,转头对涂山林林道:“依你所,肖珝会在上元灯节时,率大军直取皇城?”

    “是,他希望道长能从旁协助,”涂山林林道,“只是我担心京城周围的羽林军……”

    “无碍,肖珝那边一切妥当,应是安排好了。”

    “哦?”

    “他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林林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烟花?”涂山林林也望着窗外。

    残留的一点火光消失在天际。

    “嗯,以前肖珝与我一道游玩天下时便有了此种约定……”彦行解释道。

    涂山林林脸上黑了一下:“这种约定,是为了在江南看花魁的时候躲开你的同门或者宫中来人吧?”

    彦行嘿嘿轻笑了笑:“年少轻狂,不提也罢。”

    涂山林林想了想,又凑近了彦行一步,在他脸上量一阵,道:“道长,我觉得你真的……变了许多,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言之隐了?”

    “嗯?”

    “你语气动作,和……和元化道长,”涂山林林结巴着,“和他有点像……你与他……”

    彦行顿住一刹,又笑:“林林,你如今还想要离开肖珝离开东宫继续回山中修行吗?”

    “这难道不是你所愿?”涂山林林反问。

    “但并非是你所愿。”

    涂山林林低头迟疑,眼睛有些疼:“可你曾,这会是元化道长所愿的……”

    “那不过是我过去瞎揣测的,但我现在想,元化道长也许并不是这样想的,”彦行道,“我想,他的愿望,是希望你快乐而已。”

    “何以见得?”涂山林林泪眼朦胧地抬头望着彦行。

    彦行略微尴尬,只道:“当初他带你云游天下,多是增长见闻玩耍欢乐而已,并没有过多要求你的修行如何,因此我想……”

    涂山林林颔首,却也是多了疑惑:“你如何知道当初元化道长如何待我?”

    “这……”彦行避过她的目光,又望向窗外,“不议此事,我想,我们现在最好能尽快找到白筱,以免她有性命之虞。”

    “何处去寻?”

    “白府。”

    如今看来,白筱神志不清楚,在放火烧了白府一通之后,恐怕还是没有地方可以躲去,很快便会被白朝轶手下人给抓回去。

    而依照她那情况,如果整个人都是迷糊不清,要么是她的神识被封,要么是妖魂被散。前者只需道法高深之人便可完成,后者则得由百年修行的妖物动手才行。

    既然彦行揣测白筱会留在白府之中,那便表示她不过是被封住了神识罢了,只要得以解开便可恢复正常。

    涂山林林不由地松了口气。

    而彦行眉头却锁得更深,一眼望不穿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