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祭杀
殿外,涂山林林与那狼妖还得难解难分。
她虽不占上风,但好在活动灵巧,没事儿还能给狼妖一丁点儿苦头吃。
狼妖被她搅腾得火气上头,突然凝住脚步,双拳紧捏。
一种从未有过的气势像是从头顶一下子压了下来,连喘息都显得困难了起来。
涂山林林终于意识到情势非同可,对着彦行几人大叫道:“快跑——你们快跑啊!”
话音未落,脚下已震动起来。
地砖一块一块地脱出地面,甚至连白玉栏杆都一点点地分崩离析,浮上空中。
众人惊得大叫。
有人奔跑中跌倒,被那些石料击中,满脸鲜血。
地面开始崩裂,一条条地缝瞬间出现,一不心之间,就掉入那黑魆魆的裂缝之下。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碎裂的声音,还有人们喉头中崩出的绝望呼喊。
整个皇城都在震荡。
再不阻止,只怕京城将被吞噬,全部掉入万丈深渊之中。
“狐妖,你死定了!”狼妖手中拖着一块巨大的石板,在手中激起的烈风之下,一点点地化成了粉末。
涂山林林尽力站稳了身,直视着它。
一块石板不知从何飞击向她,她手上一抬,也是一股强风出袖,将那石板卷而推向了狼妖。
狼妖起风,石板再度碎裂。
碎石子铺天盖地般脱弓似的掷了过来。
涂山林林险些没躲开,脚下一滑,狼妖立马抬起手腕,一声崩响,她的身后立马出现了一道裂缝。
她仰身往下倒去。
“混账,光济这家伙……”
涂山林林咬住牙,才想腾上地面,不料那狼妖瞅准了时机,直接掀起了一块巨石板,狠狠地往她这里压来。
这狼妖是准备直接将她给拍死啊!
此时无力反击,她脑中差不多只剩下“完了”二字,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一声巨响顶撞过她的面前,石子扑在她身上。
“咦?”
涂山林林心翼翼地睁开双眼,一个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替她顶住那压来的石板。
那东西还不是时机地低头看了她一眼,邀功似的嚎出一声:“嚎——”
另一侧,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顺着那手望上去,看到了一张肥厚明媚的笑脸。
“喵……不对,我现在不是猫了……啊狐妖大人,您还好吗?”
是厨子。
厨子费尽力气地将她从裂缝中拖了出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那她不敢大意,才是紧张地睁眼四下一望,才见乌泱泱的大军正齐步向此处而来,先头几人在二的指挥下,将狼妖团团围住,更有源源不断的人奔来。
只一刹那,她心中悸动,竟然红了眼眶。
狼妖一时无法脱身,吼叫声似要震破天穹,目光狠狠地透过人群望着涂山林林,尖利的牙闪着血腥的光。
厨子捂了捂耳朵,才问:“大人,你没事吧?”
“你们,你们来了?”她轻声一句。
厨子挠挠头:“啊,这不是北疆回京的大军,我也不知是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突然他紧张了一下,拽住她的手臂:“该不会是与您敌对的吧?那那那……那么多人我们不过啊!”
涂山林林本是欢喜,也突然被这话激了个面无表情。
然那群原本留在寝殿外的叛军本早已被狼妖震得三三两两,见此浩浩荡荡的盛状,纷纷弃甲投降。
厨子憨厚地笑笑,似在宽慰自己般地自言自语道:“啊,原来真是救兵啊!”
涂山林林这才真正松下了一口气。
看样子,肖珝放出升空的那枚烟花,终是派上了用场,驻守在城外的羽林军并未是等到上元灯节才来。
而她还是讶异,问厨子道:“那你们怎会赶来?”
“是有人来告诉我们皇城恐怕是出大事了,顾翰林便让我们仨先行一步了……”厨子左右看看,“那人……”
一个人怯生生地从乌烟瘴气一塌糊涂的破碎栏杆后面抬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确定,浑身一股子风餐露宿啊风雨兼程啊之类的疲惫神情。
是童山。
待涂山林林点头对他微笑了一下后,他才手脚并用地爬到她面前,解释道:“我从乡下归来,还未到京城,便听闻宫里出了事,我便借了匹马转向北方,想去寻殿下看看如何办才好……”
“殿下与您早一步回了京城,顾翰林什么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于是让我们仨再先赶回京城,他们应当也正快马加鞭而来……”厨子接嘴。
“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涂山林林纠正。
“是是是,”厨子堆上了满脸的笑,不失时机地夸,“狐妖大人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自然懂得比人多!”
什么时候“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能用在她的身上了?
这世道还真是奇妙。
若非是为着肖珝,她哪里有能想着要去识文断字做个有学识的狐妖,也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因福得祸……
等等!
肖珝!?
她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扒开童山和厨子,扯住裙角便往那颤颤巍巍而将倾的寝殿处跑去。
寝殿门外一根横梁突然断裂,木屑往下掉。
她急急卷起一阵风,将这极重的梁甩朝一边,然后心地往内张望,想看看肖珝何在。
只是几乎同时,“啊”的一声痛苦叫声传来。
她连忙转头又望向她乱扔东西的方向。
——很好,那梁应当是不偏不倚地在了狼妖头上,狼妖一脸是血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嗷嗷惨叫,不再张牙舞爪了。
涂山林林:“……”
众羽林军:“……”
我们一群人努力和它了半天还不如你乱扔东西来得有用?
二摇旗呐喊:“狐妖大人威武啊!”
“快,把它捆起来!”野猪化回了人形,指挥着。
羽林军们一愣,才齐齐动手。
殿内站满了羽林军,黑压压的。
她寻不到肖珝的人影。
只突然间,殿内不知谁人大吼一声,斗声乍起,兵戎相见,剑刃寒光在昏暗的殿内不是闪动。
“糟了,肖珝……”
她一步跨入殿内,目光在杂然无章的人群间寻着肖珝的身影,一边硬生生地挤过斗中的人,一边唤着肖珝的名字。
而就在她着急出神的刹那,一把长剑悄无声息地顶在了她的腰间,一口长气在背后喘出,有些不稳,有些狼狈,已是倒了穷途末路时。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狐妖胆儿挺大……”
“丞相胆儿也不,”涂山林林笑起来,“居然敢弑君夺位,走到这一步,也是苦心经验了多少年吧?”
“住嘴!”包正平阴沉沉地呵出一句,手上用力,剑刺入腰间几分。
涂山林林吃疼,咬了咬牙。
随后他扬声道:“肖珝,狐妖在我手上,叫你的人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着,他一把扣住涂山林林的脖子,将剑刃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斗声骤然停下。
肖珝一脸慌张地从人群中冲出,一见这情形,也开始乱了神,急忙对包正平道:“你放了她!”
“笑话,”包正平讽刺一笑,道,“天下皆以除尽妖孽为任,妖物作乱世间,本就该赶尽杀绝,堂堂皇子竟护着狐妖,这叫天下人如何看?难不成您还要学商纣王,让狐妖惑国,天下灭亡吗?”
涂山林林接话道:“护着我会不会灭国我倒是不知道,但若是放任您胡作非为,那倒是真的会。”
包正平脸上一黑,也懒得再辩什么,在几个叛军的护佑下,一步步地出了殿门,走了殿外一片狼藉中。
羽林军见这架势,不敢轻易动作,只能让出一条路来。
肖珝紧跟在后面。
所有人都紧盯着眼前这一出意外的场景。
父亲劫持女儿?
“殿下还是想想,如今当是怎么办才好吧?”包正平继续笑着,“若还是一意孤行,那我便将这狐妖给杀了,以祭天下,黄泉路上,我也不孤单啊。”
涂山林林声嘀咕了一句:“那可不一定,也许我走化身道,而你走畜生道。”
“闭嘴!”
“还有,”包正平仰着下巴,遥遥望着肖珝,又扫视过了不远处的肖瑧和肖珏,“你的两个弟弟,他们身上剧毒你还解不解,若是你要舍弃狐妖和他俩的性命,那包某也算是真佩服了你……”
肖珝脸色显得不堪,咬住唇。
肖珏且不,可他有多疼爱他那同父同母的弟弟肖瑧,这可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
肖瑧这一听,才突然吓得哆嗦起来,浑身上下摸了一摸:“我……我中了毒?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地方疼啊……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肖珏凄凄一笑,声音衰微:“包正平一直让人在我们饮食里下毒,而父皇……咳咳咳咳,也是因此而丧身……”
无声的挣扎让肖珝几乎要缴械投降了。
他长吐了一口气,刚要开口,涂山林林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不对,包正平曾对我那毒无药可解,肖珝你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无药……”肖珝唇上咬出了血,“可解……”
肖瑧瞪大双眼,蓦然失了神:“无……无药可解?那我……那我岂不是死定了……我……我还未能再见萸然公子呢,我怎么可以死……”
“没办法了,我已经……”肖珏幽幽吐出一句,胸口开始翻江倒海,一股血腥气拼命地涌上心口,舌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斑斑点点地洒了眼前。
肖瑧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愿相信地摇着头。
彦行连忙蹲下身来,问肖珏道:“你没事吧?”
肖珏满嘴是血,苦痛地忍住胸口再度涌起的血气,周身的伤作痛,他叹了一口,对肖瑧道:“来不及了……我……我算是谢你和肖珝方才救我出来,但我……我仍恨……”
话未完,他猛地站起身来,目光一紧,提着长剑,用尽全部力气,冲向了包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