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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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威国公府跟张府定亲之后不久,静王赵雍便奉旨入宫了。

    经过石太医的调养, 静王的身子总算比先前大有转机。

    可是在别人看来, 却是差的无法形容。

    其实赵雍现在的情形, 就如同一座宅子,里头的屋梁顶柱之类的大多都腐朽了, 经过太医的调治, 就如同给高手匠人把坏了的柱子之类的重新修缮更换了一番, 如今正处在艰难恢复的时候。

    虽然里头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但外面看来, 赵雍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走不了几步便气喘吁吁,需要有人搀扶着才能迈步, 情形的确像是更糟糕了。

    皇帝看着静王清瘦孱弱的模样,早命内侍搬了椅子给他坐了。

    静王颤巍巍地拱手欠身:“多谢父皇。”

    皇帝听他的声音也是虚浮无力, 心中一叹, 便道:“近来天儿更冷了, 你的身子要紧着保养,回头朕再拨两个太医过去你府上,贴身照顾着,再那些上好的补品过去。”

    赵雍忙道:“多谢父皇体恤, 儿臣、儿臣比先前已经好了很多了,不必再劳烦父皇另赐太医。”

    皇帝一笑:“你也是朕的儿子, 年纪轻轻便如此, 朕难道不心疼么?只盼你快些好起来, 其他的不必多了。”

    静王还要站起来谢恩,皇帝道:“你坐着就是,不要起来坐下的劳动,更喘的厉害了。”

    赵雍领旨。

    皇帝命人端了一碗滚滚的参汤过来给他,才道:“之前你母妃起来,你瞧上了威国公府的一位姑娘,怎么朕又听,近来是张侍郎将她求了去呢?”

    赵雍虽不能起身,却仍是恭敬地欠身回答:“回父皇,您的是威国公府的七姑娘,她虽是绝色,但身子娇弱,儿臣的身体也是如此,所以儿臣觉着……跟她不大相配。”

    皇帝笑道:“这么你原先就没看上她?那你母妃还康王跟你抢人呢,白白地让朕训斥了康王一番。”

    赵雍面露惶恐之色:“儿臣的身子不好,母妃疼惜之故,未免有些护犊了。求父皇宽恕,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皇帝见他这般,反而不忍:“朕没要责怪谁,你不想娶那位姑娘倒也罢了。横竖张侍郎已经求了,朕也免得为难。不过,朕还听了一个传闻……”

    “父皇听了什么?”

    皇帝道:“朕听闻,你好像收了一个青楼女子在府内?”

    赵雍的脸色本就发白,被皇帝如此一问,越发如同冰雪了。

    皇帝见状,微笑道:“怎么,这话是真的?”

    这两天,有御史上书弹劾,是静王赵雍不顾体统,竟私纳了一名青楼女子,此事不堪而荒唐,有损皇室体面。

    赵雍低下头去:“儿臣、不敢隐瞒,是有这件事。”

    皇帝皱眉,淡淡地道:“你是怎么了?正正经经的国公府的姐不要,却去接近风尘女子?”

    幸而赵雍身子差,皇帝不忍再痛斥他,若是换了别的王爷,此刻只怕要大动干戈起来。

    赵雍的脸色又隐隐地有点涨红:“儿臣、儿臣……”还没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皇帝本来想敲他几句,可见他这般,却又叹了声:“你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好生保养为要,怎么竟然还接近风尘女子?你的身子如此之差,是不是也跟荒淫无度有关?”

    赵雍闻言忙道:“父皇……”他顿了顿,红着脸回答:“儿臣虽然将那女子留在府中,只不过因为可怜她先前被人欺辱,而且,儿臣并没有跟她、跟她有肌肤之亲。”

    皇帝微微挑眉:“是吗?”

    赵雍咳嗽着:“儿臣万万不敢欺君。”

    皇帝幽幽地又叹了声:“既然如此,倒也罢了。改日你便将人送出府中吧,免得更有些不堪的流言蜚语。”

    赵雍急了起来:“父皇……儿臣、儿臣还是很喜欢那女子的。”

    皇帝不快,喝道:“你是堂堂的皇室贵胄,什么样的女人你得不到,要这样声名狼藉的人?本来该秘密地将这女子处置了。只是朕开恩,才叫你送出王府了事,你若是给她所迷,不知悔改,朕就不会留情了。”

    赵雍摇摇晃晃起身,双膝一屈竟噗通跪在地上:“父皇!”

    皇帝皱眉扫他一眼,虽没再什么狠话,不悦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赵雍红着双眼道:“父皇,那女子原本也是好人家出身,沦落风尘之后也一直都洁身自好,儿臣之所以喜欢她,不是为色所迷之类的,是因为她曾经救过儿臣的命。”

    皇帝诧异:“你什么?”

    赵雍给封王之后,便在京内住着,一天春日发了雅兴,出郊外踏青,岂料因为走多了路,喘症发作。

    他无法喘气儿,身子瘫软到底,很快眼前模糊,脑中也空白一片。

    随从们慌作一团,却没有懂得救治的,正在性命垂危的时候,有一个路过的“青年公子”急急地奔来,为静王抚胸,又嘴对嘴地度气。

    当时静王只觉着温软的嘴唇压着自己,把甘霖跟空气度入自己的口口,慢慢地静王清醒过来。

    等他定睛看时,却见眼前是一张极为明艳的脸,看着似女子般美好,但却又有一种洒脱的气质,令人一见倾心。

    因为他是男装,静王当时还以为是个公子。

    只是没来得及道谢,那人见他无碍后,便告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后来静王经过多方听,终于探听到,原来此人正是当时菡萏楼的淸倌儿玉笙寒。

    且静王将自己跟玉笙寒之间的渊源明后,便道:“儿臣在听之后,本想立刻帮她赎身,纳入府中,毕竟那时候她以口度气,已经同儿臣有了肌肤之亲,只是儿臣胆怯……”

    皇帝听这样一番内情,颇为诧异:“这女子倒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

    静王磕头道:“父皇,俗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玉笙寒对儿臣有救命之恩,若是不能报答这恩惠,反而要对玉笙寒不利,儿臣岂不是成了畜生了?”

    皇帝眉头深锁,并不言语。

    静王见状,不由落下泪来,磕头道:“父皇……”

    就在此刻,外头道:“平妃娘娘到。”

    顷刻,平妃进了殿内,一眼看见静王跪在地上,顿时加快步子:“皇上,这是怎么了?”

    皇帝早命内侍将静王扶起来,静王因为心神跌宕,这会儿又有些神不守舍,气喘吁吁地仿佛随时都会断气儿。

    平妃不由掉了眼泪,抱着静王呜咽不止。

    皇帝也很是悬心,又命快传太医。

    不多会儿太医来到,扶了静王到内殿休息诊看。

    平妃跟着去看了半晌,才出来外间,皇帝因亲眼见静王发病,心里也不好受,便坐在旁边不言语。

    皇帝虽然花甲之年,但身子康健,眼见静王这样年轻却比自己更虚弱百倍,皇帝心里也不是滋味。

    平妃带着哭腔道:“皇上因为什么发怒?”

    皇帝道:“朕哪里怒过?”

    平妃道:“不然静王怎么跪着呢?”

    皇帝哼了声:“你难道不知道?他在府内藏着一个青楼女子!早有御史弹劾了,若不是他,别的亲王敢如此的话,朕一定断他的腿。”

    平妃擦了擦泪,道:“这还不是因为静王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皇帝道:“之前不是想娶国公府的女孩子吗?是他自个儿不要。”

    “谁不要的。”平妃转悲为喜,忙忙地跑到皇帝身边儿,在皇帝耳畔低语了两句。

    皇帝吃了一惊,扭头瞪向平妃:“你什么?朕看你是糊涂了!”

    平妃面露委屈之色:“皇上,难道这样不好吗?”

    “之前是七姑娘,现在又换了三姑娘,你以为你是在干什么?”皇帝喝道:“再,就算是要娶亲,也不至于都挑在威国公府。他们家的女孩儿就那么好?你们一个个的都选在他们家里挑人?”

    平妃不敢还嘴,过了片刻,才低低嘀咕道:“这也怪不得臣妾,皇上要怪,先要怪康王府。”

    皇帝问:“你又胡什么?”

    平妃道:“臣妾没有错,是康王府先挑中威国公府的,求不成七姑娘,就求了四姑娘,这可不是因为他们家女孩子出色的缘故?如今正好儿那三姑娘还没婚配,岂不合该是静王的?难道静王配不起?”

    皇帝恼道:“不要讲这些歪理邪,康王世子定的是四姑娘,静王是世子的叔叔,却要定他们老三,这辈分上就乱了,又成何体统。不行。”

    平妃忙道:“皇上怎么忘了,威国公府的大姐正是淑妃呢,若乱了辈分,还是皇上先跟世子之间的辈分乱了。”

    皇帝的胡子吹动:“你放肆!”

    平妃却又笑道:“皇上,这辈分嘛,有什么要紧的,何况若要论,自然是得从男方上来论。”

    皇帝哼了声,平妃又委委屈屈地道:“皇上,您看看静王,他病的这个样子了,若还不赶紧给他找个能贴身照顾他的人,难道还要让那出身风尘的女子在旁边蛊惑他?早先是臣妾想错了,那国公府的七姑娘呀,是个太娇怯的女孩子,她连照顾自个儿都不能呢,去了王府里,难道要让静王照顾她?可是三姑娘就不一样了,帮着他们府里照管家事,一切都料理的妥妥当当,她若是在王府里,那皇上跟臣妾不是也能放心些吗?皇上,静王毕竟是您的儿子,因为这弱病受了多少苦,您总该也体恤补偿他一些嘛。”

    皇帝皱紧眉头,过了会儿,狐疑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威国公府的事儿,是不是淑妃跟你的呀?”

    平妃忙道:“这倒没有,是淑妃前些日子病了,传了他们家的女孩子进宫,臣妾留了个心眼儿,去看看那七姑娘什么样儿,谁知道……虽然模样很好,但娇娇怯怯,话低声细气,竟像是个病西施,臣妾当时就不大喜欢了,倒是那三姑娘,又伶俐,又大方,真真叫人喜欢。原本淑妃她已经定给了永宁侯,臣妾就也没多想,只是近来听永宁侯跟他们家解除了婚约,这不是天赐的姻缘,合该是静王的人吗?”

    皇帝凝视着平妃,半晌笑道:“你倒是想的很周全啊,倒像是深思熟虑了很久。”

    平妃道:“臣妾只这一个儿子,偏偏又是这样,如果早日身边有个贴心的人,或许……还能有个一子半女呢?皇上您就依了臣妾吧?”

    皇帝忖度着,又过了会儿才颔首道:“你的也未尝没有道理。与其让静王一心在那风尘女子身上无法自拔,倒不如快些给他许一个温柔贤良的王妃。”

    平妃只当皇帝是应允了,一时大喜!

    真叫周绮中了,大雪之前,静王府就派了执事前往威国公府,两家定下了三姑娘周蘋的亲事。

    只不过,三姑娘并做不成王妃,而只是个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