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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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柔之很不懂为什么谢西暝的反应这样大,她知道他有很多事儿瞒着自己,可偏不告诉。

    两人面面相觑之际,门口人影一晃,却是沈承恩走了进来。

    沈大人且走且想心事,猛抬头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块儿,不知究竟。

    他愣了愣才道:“你们”

    柔之见父亲来了,又察觉谢西暝的松了几分,便先顺势后退一步。

    这是往她院子的路,柔之察言观色,也猜到了沈承恩为什么过来。

    当着谢西暝的面儿也不便多,就只一低头,先回屋了。

    这里沈承恩看了眼沈柔之,又看看谢西暝,心里有些狐疑:“西,是怎么了?难道是吵嘴了?”

    谢西暝看着空空的掌心。

    他的心冷冷的,千钧重,无依无着,竟似不知道要沉到哪里去。

    沈承恩心里也惦记着事儿,只管要去找沈柔之的,却也无心跟谢西暝多,见他不答也不敢多问,便道:“那我、我先去找柔柔了。”

    这一句却是提醒了谢西暝,忙抬头看向沈承恩:“沈大人找柔柔做什么?”

    “啊,还不是为了”沈承恩几乎脱口而出,忽然又苦笑:“没、没什么,有几句话想问她。”

    谢西暝见他闪烁其词,心中一动,便没有追问。

    这边沈承恩便急急地去找柔之,到了里屋,果然见她坐在桌边上,仿佛出神,见他来了才忙起身。

    菀儿行了礼,送了茶上来便退下去。

    沈承恩在柔之对面落座,示意她也坐了,才问道:“我刚刚从老太太那里过来,她你”

    柔之垂着眼皮静静听着,动也不动。

    沈承恩细看着女儿,先咽了口唾沫,才轻声地问:“你没答应?”

    话音刚落,就听到很轻微地“咔”地一声,像是从窗外传来,不过父女两人都心事重重地,并没在意。

    原来先前韩老夫人叫了柔之去,果然是亲事的。

    谁知柔之竟未曾答应。

    老夫人本是很喜柔之的,尤其是经历过珍之的胡闹后,更觉着柔之的懂事极为难得。

    可是在这件亲事上,老太太本是兴致勃勃以为必成的,柔之却偏偏忤逆了她的意思。

    就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在跟沈承恩起此事的时候,老夫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韩老夫人道:“先前是府内的老太君亲自跟我开口的,你素日也把那徐大人的举世无双的,咱们又承了他的恩惠,所以我心里是极满意的,也都答应人家了这会儿那丫头居然是不同意的?岂有此理!”

    沈承恩也呆了。

    老夫人抱怨不停:“你知道的,徐家的门庭,以及那位徐大人的身份地位哪一点比不上?错过了这个还上哪里还找比这门亲事更好的呢?只是女孩儿大了,当然有自己的心思,我是不听了,你去罢!”又嘀咕:“本以为她是个懂事的,谁知偏这个节骨眼上犯了傻!”

    于是沈承恩才忙忙地又跑过来问究竟。

    直到此时,沈柔之才轻轻地叹了声。

    沈承恩打量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柔柔,你是、因为徐大人是婚配过?或者他年纪太大了?”

    “爹,的什么傻话,”沈柔之终于开口:“你怎么只管问这些没要紧的?”

    沈承恩给她噎了一下:“可、可既然不是为这个,又到底是为什么?你大概还不清楚,徐大人他可是很炙可热的人物呢,之前在国公府内是顺天府的童知府大人亲自开口,永安侯作陪,就连国公府的大爷也是难得的,恨不得催我立刻答应呢。”

    回想当时沈承恩仍是一头的汗,那种情形实在是太吓人了,他的理智只剩下一点儿残存,只靠着这一点儿才留下个回旋的余地,要不然当时就答应下来,这会儿可怎么料理?

    “这不是很简单的吗?”沈柔之闷闷地道:“爹,我不是不清楚,正是因为我太清楚了。”

    “嗯?”沈承恩瞪大双眼。

    沈柔之道:“你们一个个的把那位大人夸上了天,如今又是英国公府,又是什么府尹大人永安侯之类的大人物出面,可是我们家里只是个才上京的人家,何德何能?且我自问也不是那种倾国倾城会叫人一见难忘的,也没有什么惊世的才能而且只跟那位大人见过一面,凭什么就得了他的青眼呢?我是不信的。”

    其实这也是沈承恩以及众人都“不信”而存疑惑的,只是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当然只能诚惶诚恐双接过来,目下还不敢问那天上的神仙为什么要往下扔馅饼呢。

    虽然赞同柔之的话,可对她自谦那一句,沈承恩有点儿不敢苟同,他却觉着自己的女儿的确是倾国倾城,性情贤淑无可挑剔,是世间难得的。

    沈承恩想了想:“其实为父也有些不解,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既然你们都称赞徐大人,他就不可能是那种只见了女儿一面就非卿不娶的,兴许他有自己的什么打算虽然人家的心思不是咱们这些能猜透的,”沈柔之徐徐着,又叹了口气:“爹,一言以蔽之,徐家这样的门第不是咱们能够高攀的,且自古以来有那么一句话——‘齐大非偶’,您总该明白,不要为了一时的虚荣迷了心智。”

    沈承恩微微震动,认认真真地又看了沈柔之一会儿——女儿年纪轻轻的,居然竟想的这么深!甚至比他这个当爹的都清醒百倍。

    过了半天,沈承恩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你的有理。好吧,既然你是这么以为,少不得让为父去拒了他”

    了最后这句,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儿难以割舍的,毕竟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这京内的多少高门大户巴望着都还求不到的姻缘呢。

    沈承恩拍了拍脑门:“罢了。罢了。”

    就在沈家父女两个在屋内话之时,外间窗户旁边,谢西暝贴墙而立,听到最后,才轻轻地舒了口气,原本冰冷的脸上又浮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他就知道,沈柔之不会是那种轻狂肤浅之人,果然。

    虽然她不知缘故,但却隐隐猜到那姓徐的别有所图,真是个聪明之极又敏锐之极的姑娘,而且又如此的清醒明智,怎能不叫他加倍的喜欢。

    只是谢西暝实在是太过于患得患失,先前未免急躁,现在想想冒犯了她,不仅有些后悔。

    这日晚间,谢西暝来至定远王府。

    到底是亲生的,定远王谢礼打量儿子的脸色,便猜到他的来意。

    谢礼道:“我本已经找好了诚国公出面,他听是为了你的事儿,起初倒是高兴的很,只是我才了求的是谁,他就变了脸色。”

    诚国公身为安居京城的老国公,因为年纪过于大,早就不理世事,加上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毫无威胁,他的性子又很慈和诙谐,故而就连皇帝也对他真心的恭敬三分。

    诚国公跟京城内的大权贵们的交情都很好,谢西暝等同于他看着长大的,诚国公格外的喜欢谢西暝,还曾公然嚷嚷着要把自己的外孙女儿嫁给他。

    听定远王谢西暝要定亲,诚国公大喜,倒是很想当这个媒人,赶紧问是看好了哪家姐。

    不料谢礼才开口是沈家的丫头,国公爷就皱了眉。定远王还以为他是有别的顾虑,谁知诚国公道:“你是不是没听?”

    “听什么?”谢礼忙问。

    诚国公道:“我今日隐隐地听到一个消息,是徐家的那只麒麟动了凡心。”

    “徐麒臣?”谢礼诧异,又问道:“他难道也思春了?这倒是件稀罕事,不知竟是哪家的女孩儿?”

    诚国公才似笑非笑地道:“这不是巧了吗?你刚才的是谁?”

    定远王一愣,几乎转不过这个弯儿,怔了半晌才叫道:“你是沈家的丫头?!”

    谢礼把在国公府的经过了一遍,谢西暝冷笑道:“哦,原来你是听徐麒臣要提亲,所以就害怕不敢了。”

    谢礼啧了声,道:“谁不敢了?只不过是老国公的,人家已经先动了,好歹先听个动静,要是沈家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我们还巴巴地赶上去,岂不是讨个没趣?”

    “哼,”谢西暝仍是满脸不屑:“来去不过是怕丢你的脸。”

    谢礼张了张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总算得空驳斥了声,才道:“到这个我就不明白了,那沈家的丫头到底是多难得?为什么连徐麒臣也下了?我倒要见见那丫头才行,别是个褒姒妲己之类的红颜祸水吧。”

    嘀咕了最后一句,突然发现谢西暝的眼神不太对劲,谢礼便清清嗓子:“我的不对吗?总之老子是想不出来,你这没经过世事的毛头子情窦初开的也就算了,怎么连徐麒臣那种见惯千帆的也忽然动了心了呢,但我想徐麒臣也不是那种肤浅的好色之徒,唉!要他们沈家是什么高门大户讲究门当户对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寒酸门第,徐麒臣到底图什么?”

    定远王思来想去总不明白。谢西暝已经失去耐心:“到底谁是你儿子,你一口一个徐麒臣,他是你儿子你这么上心?”

    谢礼想笑又不敢笑,却道:“哼,我要是有徐麒臣一样的儿子,我也不必这么操心了所谓‘天下英雄谁敌,生子当如孙仲谋’”

    谢西暝撇嘴道:“那真是抱歉的很了,你可以跟徐麒臣商议,认个义子之类的。”

    定远王笑道:“行了,我是没有想到,沈家居然没答应,既然他们没答应,那老子我立刻给你安排就是了。”

    “‘立刻’又是什么时候?”

    定远王本要过两天之类,看着儿子的脸色,便叹了口气:“我这老脸也不要了,明天一早就去催诚国公,让他当日行事,成了吗?”

    他了这句又问:“但是这沈家竟然破天荒拒了徐麒臣,恐怕未必会答应咱们吧?或者你是不是跟沈家的那丫头有了什么”

    谢西暝看着老爹那半是鬼祟半是期待的眼神,喉头微微一动,冷道:“你既然了明日,只别忘了!”丢下这句,便拂袖出门而去。

    定远王目瞪口呆,重咬牙道:“什么混账子!到底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

    他又狐疑起来:“为什么沈家把徐家的麒麟拒绝了,按理没人会拒绝才对,难不成那那沈家的丫头真的跟西有了私情甚至弄出了什么,所以才不答应徐家?唉!我又不是那种假道学的人,也不会因此嫌弃低看她,何况要真如此才好呢,这亲事岂不是十拿九稳了?偏这臭子不解风情,跑的倒快。”

    谢西暝离开王府,天色已晚,才走到半道,就见迎面有一队人马赫赫而来。

    灯笼的光中,谢西暝看的明白,真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如今更且狭路相逢了。

    而那边儿也有人向着轿子里了一句话,眼见两边儿逐渐接近,轿中人道:“停。”

    谢西暝微微勒马,转头看向旁边的青呢大轿。

    徐麒臣躬身从轿内走了出来,抬头看向他:“郡王,行色匆匆的可有急事?”

    两人马上马下,却有些当初徐麒臣送殡出城时候的情形了。

    谢西暝哼道:“徐大人的伸的好长啊。”

    徐麒臣当然知道他指的不是现在,面不改色道:“不敢。”

    谢西暝一哂:“可惜啊,关算尽太聪明,还不是落了一场空。”

    徐麒臣竟点头道:“郡王的锋打的甚妙,可关嘛自然是有的,算尽却未必,到底会不会一场空,要看谁笑到最后。”

    这一句话,像是万箭穿心。

    谢西暝的微微一握。

    他腰间悬着一把短刀,此刻指碰到刀鞘,指尖冰寒。

    现在,就是现在

    此时的情形虽然有点像是当初,但此时一切还没有开始,尘埃也没有落定。

    若是趁着此刻杀了这个人,是不是就能一了百了。

    徐麒臣身后的几个侍卫早暗中提防了,有人便欲靠近,不料徐麒臣一抬,竟制止了众人。

    他抬眸,面不改色地看着马上的少年:“郡王觉着我的对么?”

    谢西暝翻身下马,盯着徐麒臣的双眼:“你为什么要去提亲?”

    徐麒臣微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了。”

    谢西暝的唇一动:“天底下的女子多的是,急着要向你徐大人投怀送抱的也多的是,你为什么不去找别人?”

    徐麒臣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尔。就算天下女子再多,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谢西暝又怒又不屑地笑了:“徐大人这般深情,几时能见?一个玩弄权术的冷血之人这种话,你自己不觉着好笑吗?”

    徐麒臣摇摇头:“郡王不信也罢了。”

    “我当然不信,”谢西暝嗤之以鼻,又道:“幸而这次你骗不了人了,柔柔不会喜欢你,你死心吧。”

    想到沈柔之今日对他徐麒臣的分析,面上不由多了几分得意。

    “这次?”徐麒臣凝视着谢西暝,自然看得清他的神情变化,淡淡道:“郡王指的是什么?我几时骗过人吗?”

    谢西暝道:“总之不要再打她的主意,除非你想我再”

    后面几个字,谢西暝没出来。

    徐麒臣问:“除非我想郡王再怎么样?”

    谢西暝的双眸微微眯起,敛着寒光:“除非你想我再杀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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