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尹大将军死了,然而沈阔依然无法醒来。
尹阔的副残躯败体在三十万大军那凄凉悲壮的送丧仪式中彻底消亡,只余下沈阔一魂。
沈阔回到了尹将军刺死宁阳长公主的那座大殿,看到那个拖他入梦的女鬼正对着镜子梳妆。
沈阔走近了,透过镜子看到女鬼那张可怕的嘴,一阵反胃。
“宁阳长公主是找我报仇来的?”
做此一梦,沈阔已经接受了自己就是尹阔转世的事实。
宁阳长公主听言,那映在镜子上的眼睛闪过一丝哀怨,那抹哀怨转瞬即逝之后,眼神渐渐变得苦涩。
她嘴巴被缝着,生前不能话,死后却是可以的。
“将军,那日你气冲冲来,我本想向你解释的。”宁阳长公主看着镜子里的沈阔,“我没有杀林姐,真正杀死林姐的是”
“我知道。”沈阔打断她的话,对这个虽没亲自动但也算得上是帮凶的人没什么耐心,“我知道是付正为。”
他凝视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目光凌厉,仿佛那日他踏进皇宫时,杀意毕现。
“就算当时我聪明一点知道是付正为杀的,枪下也不过多一个亡魂罢了,并不妨碍我杀你。”
宁阳长公主一愣,突然笑了起来。
她竭力想笑得正常一点,无奈怎么努力,都笑出断断续续的“咯咯”声,听上去诡异至极。
“一直被一个伪君子耍得团团转,将军甘心吗?”宁阳长公主的目光从镜子上移开,也不介意自己的模样会不会吓到沈阔,转身面对他,“那日三十万大军着红衣为你送丧,如此动静早就被传为一段佳话。将军是否觉得奇怪,你生前所愿不过是为自己的生平添上林瑞枝的大名,为何一千年后,你与林瑞枝在历史上毫无交集?”
“那么多浪漫的爱情故事,最后便宜的是我这个被将军一枪挑死的人,将军就不恶心吗?”
沈阔懒懒的,并没有对她的慷慨陈词产生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肯定道:“我恶心。”
这种恶心媲美于林瑞枝听到世人歌颂她和付正为,恶心透了。
“所以呢?你能放我回去起来吐吗?我睡前还抱着林瑞枝,可别熏到她。”
宁阳长公主又笑了,道:“将军入梦这么久,现实中的身体又岂会安然无恙。”
沈阔心一凝,耷拉着的眉眼突然精神了:“什么意思?”
见他终于认真一点了,宁阳长公主稍感欣慰,不过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将军可知当初杀了身为公主的我,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的从皇宫出来,还能继续当你的将军?”
宁阳长公主有意跟他透露真相,沈阔自然乐见其成,便示意她继续。
“是付正为帮了你。”宁阳长公主,“他收拾我的尸体,弃尸荒野。”
沈阔对付正为帮他一事有些怀疑,宁阳长公主就开始解释。
“这事来话长,我之所以与他同谋,是因为他有预测未来的本事。第一次见面他就告诉我将军会在回北境的路上遇袭,求我救你。”
沈阔听言一愣。
宁阳长公主继续:“后来你能被宁北救下,似乎也是他在其中搭线,因此,我对他完全信任,看在他救你一命的份上把他留在身边。”
沈阔想起跟尹阔跟宁北告别前的一席话,突然觉得有些搞不懂付正为。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他明明嫉妒你,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救你?”
“直到我死了,被他上的红珊瑚困住我才看明白。”
沈阔抓到了重点:“红珊瑚?”
林瑞枝从安州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两串红珊瑚,一串送了关山思,一串给了宁北。
是巧合吗?
宁阳长公主点头:“那串红珊瑚非常邪门,可以锁住人死后的魂魄,让死者入不了轮回。据我的了解,他上的红珊瑚,本来是用来锁林瑞枝的。”
沈阔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我他妈”
他一句脏话出口,却不知怎么骂下去。
杀了人还要锁魂,让人死也死得不安生。
林瑞枝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付正为这个变态。
宁阳长公主理解他的情绪,继续道:“我被他锁着,跟在他身边多年”宁阳长公主着,连自己也觉得毛骨悚然,“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人。”
“他是爱着林瑞枝的,深爱也不过分,但他为了权力杀了林瑞枝,还想锁着她的魂日日相伴。”宁阳长公主,“他对林瑞枝有种可怕的占有欲,即使她已经死了,也恨极了那些跟林瑞枝扯上关系的男人,这其中包括你和关三思。但不知为何,他最恨的是宁北。”
事实上,相比死后声势浩大要去娶林瑞枝的尹阔和以给林瑞枝写情诗为业的关三思,宁北对他反而没什么威胁。
宁阳长公主也不知道付正为对宁北的恨意来自哪里,索性也不多,只跟尹阔相关的。
“他这人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在暗中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但考虑到你作为将军能为大舜征战沙场,就千方百计让你活下去。”
尹阔为大舜打下来的江山是之后盛世的基石。
付正为完全是在利用他。
他深爱林瑞枝,可林瑞枝挡了他的路,他便杀了她。
他恨透了尹阔,可尹阔对大舜江山有利,他咬着牙也要把人留下。
完全的利己主义。
这种人想起来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将军死后,他为了抹掉你跟林瑞枝的关系,杀了很多人。”宁阳长公主,“你死前知道林瑞枝名字的将士,以及那些为你和林瑞枝撰写野史的,他杀了上万人,处处留下人间惨剧。”
沈阔听着不寒而栗,随后目眦欲裂。
付、正、为!!!
宁阳长公主看出了将军的愤怒,又笑出了诡异的“咯咯”声。“将军莫怕,世上发生过的事,只要有人记得,就总有被翻出真相那天。”
沈阔勉强收住愤怒,问她:“什么意思?”
宁阳长公主又笑了,语气里有些诱惑的味道:“将军,你写给林瑞枝的信我可都留着呢。”
沈阔已经把自己带入了尹阔一角,闻言恨不得再给宁阳长公主一枪。
“将军莫气。”宁阳长公主有些讨好的意思,“咱们来交换一个条件如何?”
沈阔:“你一个死人有什么条件可谈?”
宁阳长公主慢条斯理:“若将军写给林瑞枝的信面世”
沈阔:“”
宁阳长公主继续诱惑:“在将军杀我之前我已经意料到自己的死期,所以跟将军的信放着的,还有我替林瑞枝写的挽词,词里写明了林瑞枝死的真相”
沈阔:“”
“什么条件?”
宁阳长公主总算笑得正常些了:“毁了那串红珊瑚,我和我的鬼伴们想去投胎。”
真的不想再被付正为召出来了,吓不到他倒也罢了,还得陪他唠嗑。
简直痛不欲生。
沈阔想到关山思那首新歌,以及上付正为和林瑞枝的cp。
还有他的棉袄听到付正为这个名字时喷薄而出的恨意。
虽然宁阳长公主也不是个好人
“好!”沈阔。
在放沈阔出梦境时,宁阳长公主突然悠悠了一声“对不起”。
她不该留着那些信。
如果那些信送到林瑞枝里,尹大将军和安州首富千金,应该是一段完美的姻缘。
林瑞枝只会等着她的将军,不会遇见付正为,就不会死。
尹阔有林瑞枝陪着,应该会对未来充满希望,就不会用伤把自己生生熬死,也就能亲眼看着他拿命打出来的江山在将来慢慢成为盛世。
“对不起,将军。”
沈阔没有回头。
“抱歉,我无法原谅。”
留下宁阳长公主,一脸凄然。
沈阔醒了。
他感到七经八脉都在疼。
他对这种痛觉并不陌生,因为尹阔死之前也是这么疼的。
怎么回事?
梦中尹阔的伤还可以通过一个梦境转移到转世的身上?
骚操作骚操作,牛逼牛逼。
他睁开眼来的时候,人在重症监护室。
他现在是医院的重点观察对象。
主要是因为他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明明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却是濒死。
生命迹象极弱,有很长一段时间,医生甚至检测不到他的心跳。
沈阔来不及听这些,他问护士:“林瑞枝呢?”
护士对着沈阔那张苍白的脸还犯着花痴,知道沈阔是从节目现场送来的,也知道林瑞枝一路哭成泪人儿,到现在还守在医院不愿走。
护士红着脸,:“你家公主没事,你安心养病。”
沈阔知道从护士嘴里问不出什么,就提要求:“麻烦帮我转达一下,我今天想让关山思进来探视,谢谢。”
关山思匆匆赶来医院就收到了这个消息,越发肯定之前的猜测:“看来队长也意识到自己撞鬼了,一醒来就找我商量驱邪事宜呢。”
宁北池:“你这么迷信对得起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吗?”
关山思对宁北池翻白眼:“那怎么解释他身体毫发无伤身体器官也没有丝毫障碍却差点死掉这种奇事?”
宁北池:“”
好吧他也无法解释。
甚至他也是信邪的,但就是想呛关山思两句。
单于知扒着重症监护室的门哀嚎:“为什么队长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不是我?在队长心中我还不如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关山思吗?啊?队长你起来给我解释解释!”
莫采寒看不下去,眯着眼睛,悠悠道:“二哥这么想着队长,要不我踹你下十四楼吧,你摔下去就能进去跟队长聊天了。”
单于知:“”
莫采寒笑眼眯眯地震慑住了单于知,回过身立刻变得温柔无比:“瑞枝,阔爸爸已经没事了,现在该听话去休息了吧?”
他眼前的林瑞枝一脸憔悴,闻言连点头都有些迟钝。
沈阔昏迷了三天,林瑞枝就不眠不休了三天,任其他爸爸怎么哄都不睡,三天过去,脸上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肉又消瘦了几分。
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艰难地点了点头,抬去揉酸涩的眼睛。
揉着揉着,突然不动了,巴掌捂住了眼睛。
接而,豆大的泪珠从她指缝间一颗颗往下掉。
莫采寒连忙过去把人抱住:“没事了没事了,阔爸爸已经没事了,不哭了啊。”
林瑞枝不听劝,趴在莫采寒的肩头渐渐哭出声来,随后越哭越大声。
“爸爸我好怕!”
怕沈阔再也醒不来。
她此刻没再因为年龄的关系隐忍着不哭,反而肆无忌惮的做起了一个真正的孩。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不再克制。
她想放声大哭很久了!
从林家被冤下狱开始,她忍了很久了。
四位爸爸看着心疼。
沈阔昏迷这几天,他们看清了女儿对阔爸爸的依赖。
平时她像个成年人,藏得很好。
沈阔一出事,所有隐藏都暴露了出来。
他们在各自的思维里不约而同的达成共识。
——林瑞枝依赖的不止沈阔,不管他们谁出事,她大概都得这么声嘶力竭的哭一次。
所以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到了探视时间,关山思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警告你喔队长,你不快点好起来的话,咱闺女得先你一步哭死过去。”
“到时候就算你好起来了,你的棉袄也没了。”
沈阔也急。
他看到了尹阔的记忆,自然知道他躺着会让林瑞枝想起不好的记忆。
他已经很努力好起来了,可前世把尹阔熬死的伤岂是那么容易好的。
他无奈叹气,只能省着时间挑重点。
“你那首新歌录得如何了?”
关山思:“”
合着队长在重症监护室躺着还操心他的新歌呢?
“录好了,怎么了?”
沈阔试探:“你敢发吗?”
关山思:“不敢我写来干嘛?”
“那就发吧!”
关山思:??
“队长你特意叫我进来就是这个?”
“昂!”
关山思服了:“为什么啊?”
沈阔坦言:“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叫付正为的杀了林瑞枝。”
“因为我的棉袄叫林瑞枝,这让我很不舒服,看付正为很不爽。”沈阔完看关山思的反应,试图从关山思身上套出些什么。
关山思脸色稍变,怀疑地看了沈阔两眼,并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哦,好巧喔,搞不好我们做的是同一个梦呢。”
从监护室出来。
晚上,关山思好不容易把林瑞枝哄睡着。
回到房间,他对着半空嚷。
“关三思,你给我出来。”
没有动静。
“你他妈别给老子装死啊。”
不对,关三思本来就已经死了。
“滚出来告诉我,你看我队长那张脸的时候,眼不眼熟?”
没人回应他。
关三思自从他那晚录歌吵醒林瑞枝后,再也没有蹦出来。
关山思无聊的时候想找他,却喊不出来。
是不是回古墓了?
这就有些过分了,来就来,走就走,都不打声招呼。
当他关山思是什么?
关山思倚着关三思常倚着的榻榻米,有些犯贱的、寂寞的想。
作者有话要: 关三思:我出来你嫌我烦,不出来你还寂寞,你到底想我怎样?
关山思:出来!
关三思:出来我就要娶林瑞枝。
关山思:滚!
关三思:好嘞!
关山思:唉别,你回来。
关三思:
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
作者决定星期六那天请假去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