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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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看到从凯厄斯身上落下的长盒,姜流云仿佛感觉到胸口一跳,一股莫名的预感笼罩了他,驱使他打开这盒子。

    料想凯厄斯身上携带的也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他立即顺应了自己的欲/望,将凯厄斯心放下,捡起那盒子打开。

    一只熟悉的臂迅速跳了出来。

    姜流云眼明快的把它抓在里,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在埃及丢失的左臂,一股无法克制的喜悦立刻冲击了他。

    左臂上戴着的银蛇镯和指节上戴的银指环仍然灿亮如新,五指活动着伸向他空荡荡的左肩,迫切的想要回到主体。

    身体与分散已久的臂相互吸引,对完整的渴望让姜流云立刻将这只断臂接上。

    凹凸不平的断口很快衔接,狰狞的疤痕被相合延展的皮/肉覆盖,迅速恢复光洁如初。

    姜流云动了动左,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和僵涩,左臂动作顺畅得似乎从不曾断裂分离年。

    他垂眸看了眼随身携带自己断臂的银发男人,深沉的血眸闪过一抹柔光。

    双臂健全的感觉十分不错,姜流云弯腰抱起银发男人,正要离开,忽然觉得不对。

    他停顿一下,抬起左轻嗅了下指间。

    片刻后,长发吸血鬼压下了想要扯下左臂的冲动,伸出狠狠掐了一把银发男人的脸颊,又沉又轻的吐字中隐隐含着切齿之声。

    “真是不知羞耻。”

    诸般念头也只有等人醒后再行处理,若转变失败,凯厄斯再不能苏醒,一切都是空谈。

    想到这里,姜流云心中的恼怒立刻便散了。

    在天色大亮之前,他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岩洞,把凯厄斯放到地上。

    银发男人毫无意识,胸膛已然停止了起伏,安静得仿佛一具尸体。

    姜流云盯着他看了片刻,直到双眼泛酸,也没有看到一丝变化。

    他心中暗嘲自己沉不住气,毒液已经注入,如今成与不成,似乎只能听天由命了。

    若是成了,自是最好,若是不成等彼岸花形成接引之路,他就跟着凯厄斯一起走。

    他能挖矿,还能打造各种珠宝首饰,芙罗尼尔或许愿意带上他。

    不过是回归冥府而已,他能亲眼一见阿钰长大成人康健无尤的模样,自也该知足了。

    想到这里,姜流云心中豁然开朗,那股绵延不去的凄怆似乎也随之消减。

    此时此刻,他已然将不久之前希诺摩西亚的警告抛诸脑后。

    随着时间的流逝,喉间的干渴越发强烈,长发吸血鬼灿亮的红眸渐渐转为深沉的暗色。

    他看了眼凯厄斯胸口的伤口,凝固的血渍缓缓消解,融为点点血沫往上浮起,很快汇聚到一处,形成一颗婴儿拳头大的血珠。

    姜流云抬取过血珠塞入口中,一边腮帮子立刻被撑得鼓起。

    血珠很快在他口中消融,分量太少,完全不足以满足他的口腹。

    他必须去狩猎了,而且凯厄斯若是转变成功,初醒后也需要大量新鲜的血液。

    可是吸血鬼转变时间不定,他此时若是离开,一旦凯厄斯提前转变成功忽然苏醒

    想到吸血鬼新生儿强烈的渴血欲和毫无理智的凶暴疯狂,姜流云此刻终于意识到毫无准备的转变会造成怎样的麻烦。

    他沉思片刻,只能暂且按捺下出去狩猎的想法,取下腰上那支属于姜思钰的银笛。

    清越的笛音响了两声,暗紫色的毒蝎子张钳舞爪的落了地,黑翼紫斑的幽魂蝶蛊款款而起。

    姜流云展开蝶翼,抬在背后的蝶翼上抹了把莹亮的蓝色鳞粉,涂抹在毒蝎和幽魂蝶蛊的背上。

    “去找你们的主人吧。”

    目送着两只蛊虫渐渐远去,他缓缓闭上双眼,倚靠在岩壁上。

    直到夕阳西下,姜流云才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耳边也听到了轻巧的脚步声和银饰碰撞的叮铃声。

    他倏地睁开眼,血眸微亮,等待片刻,就看到了儿子的身影。

    姜思钰已过双十,但身材仍是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挺拔修长,单薄的深蓝衣裳下露出蜜浆色的皮肤,修长的双腿和精瘦的腰肢覆盖着薄薄的肌肉,行动间敏捷矫健,生勃勃的如同林中自由奔跑的野豹。

    此时他眉头紧皱,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跟在飞舞的幽魂蝶蛊后面四处张望。

    “阿钰。”姜流云唤了一声,唇角已不知不觉扬起。

    听到这声呼唤,姜思钰豁然转头,两边戴着的大耳环猛烈一晃。

    “阿爹!”他迅速飞跃进洞中,忧急的上下打量,“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无碍,”姜流云摇摇头,瞥了眼跟在儿子背后进来的阿罗,“你们怎么样?”

    姜思钰闻言不悦的扫了身旁的阿罗一眼,没多什么苛责的话语,“我们跑得有点远,天亮了之后就回来找阿爹了。可那些阿开亚人已经散去,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阿爹,幸而有阿紫和飞飞引路才找到这里。对了,我把金白带回来了,它伤得有些重,尾巴还断成了两截,我给它接回去了。”

    话间,他从腰包里抓出了缩成蚯蚓般大软绵绵得仿佛一条死蛇的金白。

    姜流云抬接过,指尖在蛇头顶细细摩挲。

    金白身为蛊虫又是吸血鬼,只要不被火焰烧成灰烬是不会死的,但它为他们断后阻拦阿开亚人和雅典娜,已然伤重到回复成蛇蛊状态,若没有血液补充,将会一直沉睡不醒。

    “阿爹,你的臂接上了?”姜思钰扫了眼他的臂,俊美的面容染上两分担忧,“可有哪里不适?”

    闻言,姜流云立即想到凯厄斯做过的事情,顿时呼吸一滞。

    他不自觉握了握左,只当没察觉阿罗意味深长看过来的目光,沉声道:“没有。”

    姜思钰隐隐觉得阿爹的语气有些不对,却又不清哪里不对。

    不同于满心满眼都是阿爹的姜思钰,阿罗打眼一扫就看到角落里无声无息躺着的银发人类。

    “凯厄斯”他看向长发的同类,“你转变了他?”

    姜流云略一点头,没有言语。

    姜思钰看了眼银发男人胸口深深的伤口,想到昨日那般凶险的情形,抿了抿唇,没话。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下,洞外的山林也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一只灰白色的禽鸟从天空飞过,清脆的鸣叫夹杂着林间的虫鸣。

    姜思钰捡起一颗石子掷出,精准的击中飞禽细长的脖子,直接将它从空中打了下来。

    他轻身而出,将落下的飞禽接到里,回到山洞口熟练的除毛处理。

    阿罗含笑看他一眼,取下腰上的水囊晃了晃,“我去取水。”

    姜思钰头也没抬,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阿罗不以为意,笑看了姜流云一眼,“西奈法,需要我为你带回猎物吗?”

    阿罗虽至今都没弄清楚西奈法与他所眷恋的青年的真正关系,但也凭着这两者极为相似的外表猜测出了几分,又兼之西奈法是个极为强大的吸血鬼,秉着交好的心态,甫一见面他便在对方面前呈现出友好有礼的姿态。

    姜流云却没有让不熟悉的吸血鬼为自己狩猎的想法,即使此刻喉间干渴,也只摇摇头拒绝了对方,“不用。”

    “好吧。但如果你有需要,请尽管告诉我。”阿罗回以一笑,转身出了山洞。

    姜流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间。

    食血的吸血鬼并不需要饮水,阿罗随身带着水囊是为了谁显而易见。

    姜流云眸光微暗,看向火堆旁的儿子,“他是你的朋友?”

    “不过是同行的人罢了,”姜思钰摇摇头,随口道:“他有办法能找到冥府的入口,所以我们才一路同行到现在,阿爹不喜欢的话就把他赶走吧。”

    姜思钰眉头一皱,声音微沉,“找到冥府的入口做什么?你还想去冥府不成?”

    听出他话语间的不悦,姜思钰抿抿唇,一用力就将下那只飞禽的脑袋拧了下来,“阿爹回来了,我就不找了。”

    但如果阿爹没回来,他定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姜流云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潜在意思,心中一沉,原本想出凯厄斯今晚的生死之关及转变失败自己会跟凯厄斯一起走的事情,此刻也只能暂且压下。

    他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阿钰,你长大了。”

    “长大了你也是我阿爹。”姜思钰飞快道。

    姜流云沉默一下,“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知道阿爹想什么,”姜思钰动作利落的升起了火,在橘红色的火光下,青年的侧脸柔和而宁静,“阿爹一直想让我的身体恢复成常人一般,平平安安长大,然后娶妻成家,过上平静的生活。为此,您可以付出一切。不管是当初变成吸血鬼、谋夺翡翠板的愿望,还是甘愿留在冥府,你所做的一起都是为我好。”

    姜流云回想过往,一时怃然失语。

    “但是阿爹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青年直直盯着燃烧的火焰,直盯得双眼干涩发酸,“我从没有阿娘,是阿爹独自抚养我长大,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阿爹给的。我知道,我对阿爹而言很重要,但阿爹对我而言也是如此。从以前到现在,不管是中原还是西域、还是大绿海和埃及,只要有阿爹在,我就安心,即使遇到再强悍的敌人,我也丝毫不惧。”

    “可一旦阿爹不在,我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不知道目标在何方、不知道什么才是该做的事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而且让阿爹独自一人被关在冥府,而我娶亲生子逍遥度日这种事情,我也完全做不到。”

    姜思钰从未过这般剖心之言,此刻听完他这些话,姜流云心头愕然,默然无语。

    父子一人相伴这么多年,他自然能明白儿子的感受。

    此前他一意孤行留在冥府,于凯厄斯而言已是极大的伤害,对阿钰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及,若凯厄斯转变失败,他自然不能让对方独行冥府之路,那时,阿钰又该怎么办呢?

    山洞中一阵静默,忽而一阵风拂过,阿罗的身影出现在山洞中。

    拥有读心天赋的吸血鬼自然也十分擅长察言观色,阿罗立刻察觉到山洞中的气氛怪异,眸光微闪,温柔的看着姜思钰,“阿钰,发生什么事了?”

    “和你没关系。”姜思钰冷漠道,很快意识到不对,豁然转头看他,“你叫我什么?”

    “阿钰。我记得西奈法是这样叫你的,我想这应该才是你名字的真正发音,”阿罗在他身旁坐下来,放下水囊,捡起他垂到地上的长辫子捏在指尖把玩,“阿钰,你觉得我的发音对不对?”

    姜流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有些意外。

    比起凯厄斯多年来都叫不准阿钰的名字,阿罗的咬字已然很准了。

    姜思钰却丝毫不在意这吸血鬼对自己的称呼,伸扯回自己的发辫,随口道:“还行吧。”

    从初遇至今青年的态度一直都是冷漠又尖刻的,阿罗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他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单腿屈膝而坐,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下颌含笑凝望青年的侧脸,因为心情愉悦放松,血色双眸此刻瑰丽明亮得如同红宝石。

    姜流云被凯厄斯追逐多年,此刻看着阿罗的眼神神态,很快猜出了这吸血鬼的心思。

    他是想让儿子娶妻生子过上常人一般的日子的,此刻发现有吸血鬼对姜思钰生出了这种企图,当即眉头紧皱,十分不悦。

    然而一想起或许即将到来的分别,还有这非人存在遍布且危重重的异世,他心中权衡一番,暂且还是放下了此事。

    凯厄斯就躺在他身边,姜流云抬抚上银发男人的胸膛,指尖触及对方脖颈上的项链。

    那项链上的排坠还是在埃及时凯厄斯收集了他掉落的蛇鳞打磨而成,此刻这蛇鳞项坠失却了对方身上的温度,似乎比之往常更冷凉了几分。

    等姜思钰吃完了晚餐,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

    姜流云握着凯厄斯的,血红的双眼静静盯着山洞外黑暗的山林。

    姜思钰躺在他另一边,指玩弄着盘在胸膛上的青白,抬眼就看到他冷肃的神情,微愣了下才开口,“阿爹,你怎么了?”

    姜流云摇摇头,没有话,低头看了眼凯厄斯。

    银发男人双眼紧闭,素来张扬的脸孔显出几分清醒时绝不会有的恬静之态。

    夜色沉寂,山洞中一片静谧,燃起的火堆逐渐缩,橘红的火焰跳动着,间或响起一声木头爆裂的噼啪声。

    吸血鬼无须睡眠,姜流云静静坐在凯厄斯和姜思钰中间,如同一座石像。

    阿罗坐在远离火堆的角落,目光在姜思钰身上流连不去。

    姜思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山洞口,顿时愕然,“阿爹!”

    姜流云被他这一声唤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洞口。

    幽暗寂静的山林中,悄然出现一点红色。

    红色渐渐扩大,如同黑暗森林中骤然升起的灾火,燃烧的火焰肆意蔓延,由远及近,带着灼灼明光,逐渐铺展开来。

    那火焰般的红色很快就蔓延到了山洞外,无叶的花朵在月光下呈现出最妖娆的姿态,细长的花瓣舒展,带着灼烧人眼的绚烂。

    看着那熟悉的红花如地毯般铺设而来,姜流云的神情阴沉无比。

    “阿爹?”姜思钰有些不解,待看清他上握着凯厄斯的,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也沉凝了下来。

    他豁然起身,“阿爹,我去把它们烧了。”

    “没用的。”姜流云沉声道:“烧了它们,芙罗尼尔和达拿都斯也会来。”

    若凯厄斯逃不过死劫,冥府必然是他的归宿,亡者的灵魂,不是烧毁接引之路就能挽回的。

    唯一看不见彼岸花之路的阿罗不解的看着他们,“要烧什么?外面发生了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姜流云父子一人都无暇为他解惑。

    最坏的预想已经实现,仿佛头顶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姜流云抬头看向儿子,“阿钰,我”

    “凯厄斯的灵魂还没有出现。”姜思钰飞快打断他的话。

    青年想起暮色时分的谈话,目光沉凝,停顿一下,缓缓道:“阿爹,我们再等等。”

    姜流云看着他片刻,终究没有再开口。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分外难捱。

    父子一人静静望着外面那条美丽的花路,神情是相同的冷沉,仿佛面对着一个强大到无法战胜的敌人。

    “所以,”阿罗朝着山洞外张望了一番,仍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闭嘴,”姜思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安静待着。”

    姜流云和姜思钰看不到游荡在外的亡魂,却能在彼岸花形成的接引之路上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里毗邻特洛伊战场,出现在接引之路的灵魂大多都是战死的青壮年,只有极少数的老年灵魂,他们的身躯呈现半透明状,神情茫然的顺着彼岸花的指引走入山林深处。

    姜流云死死盯着接引之路,心神如同绷紧了的弓弦。

    幸而一直到现在他都未曾在接引之路上看到凯厄斯的身影。

    直到天光破晓,艳丽的彼岸花逐渐消失在林间,银发男人的灵魂都没有出现。

    姜流云心神微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所以、转变成功了?

    他低头打量银发男人。

    凯厄斯的身体苍白僵硬,双唇干裂发青,未有一丝转变的迹象。

    但昨晚的接引之路没有带走他,转变的结果已然能预料了。

    姜思钰是个实打实的人类,熬了一夜,他已然有些昏沉,很快倚着姜流云的肩膀沉沉睡去。

    直到午时他才醒过来,刚一睁眼就听到阿爹的声音。

    “醒了就去洗漱了来吃东西。”

    等姜思钰梳洗完毕,姜流云也烤好了青白带回来的鱼,多年不做这些,他的动作有些生疏的往烤鱼上抹上佐料,在火堆上翻转熏烤一番后交给儿子。

    姜思钰察觉到阿爹平静外表下的松快,瞅了眼尸体似得凯厄斯,暗暗撇了撇嘴。

    他接过烤鱼,也不怕烫,直接咬了一口,立即就被那咸涩的味道给齁住了。

    “怎么了?”姜流云察觉到他神情有异,不由道:“不好吃吗?”

    “怎么会?”姜思钰狠狠咬了一口鱼肉,含糊道:“阿爹烤的鱼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

    “我也会烤鱼,我觉得我烤的鱼味道也不错。”阿罗插话道:“阿钰,你想试试吗?我可以负责你的晚餐。”

    “你又没有味觉,”姜思钰毫不留情道:“我可不相信一个没有味觉的吸血鬼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

    阿罗有些委屈,“可是,西奈法也没有味觉,不是吗?”

    “你觉得你能和他相比?”姜思钰冷笑道:“这是谁给你的错觉?”

    阿罗发出一声叹息,“阿钰,你又一次伤害了我的心。”

    姜思钰没有搭理他的惺惺作态,趁着阿爹没注意,往嘴里狠狠灌了口清水。

    第一天的晚上,彼岸花没有再出现。

    而凯厄斯胸膛上的伤口已然愈合,他的皮肤已经呈现出和阿罗相似的半透明的白色,光洁细腻到看不清任何斑纹和汗毛,干裂发青的唇瓣也转为红润,凌乱干枯的头发也更有光泽。

    银发男人的外表轮廓没有任何改变,但线条似乎更为完美了。

    显然,一切变化所呈现的结果是好的。

    然而姜流云必须在凯厄斯醒来之前,为自己、也为凯厄斯准备好足够的血食。

    他服姜思钰带着青白和阿罗留下看守凯厄斯,趁着天黑独自一人离开。

    特洛伊人和阿开亚人背后各自有神明站队,为防再遇到如同雅典娜一般隐藏在军队中的神明,姜流云特意绕开了阿开亚人和特洛伊城的所在,直奔位于特洛伊城东南方的忒拜城。

    忒拜作为特洛伊的友邦,不久之前已被阿开亚人所攻占,而如今阿开亚联军最后的目标是特洛伊,被洗劫过的忒拜城早已被他们所摒弃,诸神的目光自然也不会再投向这座没落之城。

    姜流云赶到了忒拜城百里之外,忽然闻到了一股芬芳的味道。

    他的目的是狩猎、带回足够的血食,既然附近有血源,也无须远行忒拜。

    姜流云没多犹豫就有了决定,顺着那股味道飞跃而去。

    十数匹高大健壮的马匹被缰绳束在树干上,甩着尾巴不时发出一声轻鸣。

    林间的草地被挖开了一弧浅沟,升起了半人高的火焰。

    两个披盔带甲的身影背负弓箭,脚踏鹿皮靴,持长矛来回踱步巡逻,更有一行和他们同样装束的人影或倚着树干或躺在地上安眠休憩。

    姜流云悄然靠近一些,这才看清那两个巡逻的人影竟是女子,因她们身材高大不输男子,才让他一时没能辨认清楚。

    他凝神细望,发现正休憩的那十数人也全都是女子。

    这些女子具都扎着一头金发,身材比之寻常女子更为高大健美,不仅穿着铠甲还随身携带武器,浑身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骁勇之气。

    姜流云不知她们来历,也不想猎食一群女子,只能转身离开。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旋转破风之声,他头皮一阵发麻,迅速侧身避过。

    一只锋利的双面斧旋转着从他面前横飞而过,劈中一颗成人腰粗的大树,直接将树干拦腰截断。

    被斩断的大树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巨响。

    姜流云心中直发冷。

    若他方才没有及时躲过,此刻早已身首分离。

    他豁然回头,那群女子已经围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仿佛饥饿的狼群盯住了擅闯的绵羊。

    看清了他的面容,她们的眼睛顿时亮起了相同的光彩。

    为首的女子兴致盎然的打量他,唇角微扬,出口的声音有别于女子特有的柔和,十分沙哑而低沉,“真是漂亮的男子。”

    姜流云被她灼热的目光盯得十分不适,身形一闪,整个人已脱离这些女子的包围圈。

    “给我抓住他!”

    一声清喝后,那群女子们持武器攻了上来。

    她们并未下杀,却铁了心要拿下他,攻击间还时不时对着他衤果露的胸膛和腰腹伸。

    若非他下/身所穿鳞甲蝶衣足够结实,只怕早已被她们扯破。

    即使出身于民风开放的苗疆,姜流云也从未见过如此孟浪轻浮的女子,被她们缠得烦不胜烦,怒从心起,直接抓了那为首的女子离开。

    甩开了身后的追逐后,他将那女子扔到地上,抽出银刀准备取血。

    那女子半躺在地上,眼中却毫无惧色,脸上的笑容肆意而骄横,“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姜流云没理会她的问话,正欲下刀,背后忽然一痛。

    他低下头,看到尖锐的长矛尖端从自己胸口透出。

    下一刻,他身体一轻,整个人被背后的长矛挑起甩在地上。

    他捂着破了个洞的胸口半坐起身,冰冷的目光刺向背后偷袭的人。

    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持长矛,身穿金铠,头戴插翎的盔甲,挟裹着一身的血腥之气,神情凶暴,看着他的眼神不含一丝感情,仿佛在看着死物一般。

    姜流云察觉到他身上的神明气息,心中微沉。

    “啊!父亲,你要杀死他了!”那被他挟持的女子翻身而起,惊呼一声,三两步奔向他,“这么漂亮的男子死了也太可惜咦,他还活着?!”